兩兄妹告別了高僧,便往前寺大殿走去,雄偉的盤龍柱盤踞兩旁,正門大開,漆紅的寺門正對下山的天梯。
“大哥,背我!币豢吹教焯菟皖^暈,有現成的人轎為何不用,她纖細的雙腿不是用來爬階梯的。
“你羞不羞呀!大哥都替你害臊!闭f是這樣說,宮明湛還是彎下腰,心甘情愿的當起妹妹的坐騎,他還能背她幾年。
“不臊、不臊,我臉皮厚,有哥哥真好。”她的上一世是獨生女,從來沒有感受有兄弟疼惜的窩心。
“就你嘴甜!睂m明湛颯爽的笑了。
“大哥,我重不重?”她摸了大哥的額頭,看他流汗了沒。
“不重!笔撬鼙池摰闹亓俊
“我就說我長高了,不是胖兔子,再過幾年我會美得像仙子一般,把所有人都迷倒!
她長得像娘,是美人胚子。
宮清曉考慮著要不要把蒸餾酒做出來,此酒一上市絕對是一件大事,他們三房被留了下來,若是沒有相當勢力在后頭撐著,他們一推出也是遭罪,酒方子比白酒更引人注目,極易惹來殺身之禍。
“誰說你胖,大哥把他揍胖。”
瞧!全無原則的兄長,為了疼愛的妹妹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是臭明沅,他叫我少吃點!彼院芏鄦幔堪 诎l育,本來就要吃飽,不吃會變成矮矬子。
“好,大哥揍他……”臭小子居然敢欺負姊姊,皮在癢了,太久沒撓他幾下就忘了痛。
“我沒有,她又栽贓我,大哥不能偏聽偏信,你要明察秋毫,不能受奸佞挑撥……噢!”
又挨揍了,他真倒霉。
雙生子的性情十分相近,在山腳下等了好久的宮明沅等到沒有耐性,他性子有點急地往上爬了一階又一階,不知不覺的走了快一半,想下山?他覺得不劃算,繼續往上爬又太費力,懶驢上磨屎尿多,干脆等在中途看風景。
“你說自己的姊姊是奸佞?”太不象話了。
被揍狠了,他也學精明了,趕緊低頭認錯,“我錯了,大哥,我嘴巴長瘡,壞了,小小不是奸佞,她是深明大義的大善人,肚里能行舟,心胸寬大,能納百川……”
“大哥,他又說我胖!弊降浆F行犯。
“明沅——”宮明湛聲音一沉。
宮明沅氣急敗壞地往下一個階梯跳。“哪有,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你胖呢?明明白白的誣蔑!
“有,你說我肚里能行舟,還能納百川,分明是話中有話的暗諷,人不胖怎能裝進這么多的東西?”她就是要黑他,每次看他上躐下跳的喊冤她就樂得很,誰叫他長得和她一模一樣。
其實仔細一瞧還是有些許差異,隨著年齡的成長,面容有了變化,一個柳眉彎彎,杏眸含春,膚色偏白,一個眉毛略粗,眼神剛正,秀氣的五官漸有銳角。
“大哥,小小欺負我……”雞蛋里也能挑出刺,太過分了。
“叫姊姊。”沒規矩。
宮明沅又被打了,他是宮清曉的對照版,專門來受氣的倒霉鬼,兩人打從娘胎起就八字不合。
“大哥,你不公平……”
“你說什么?”還敢有怨言。
大哥的氣勢一壓,小老弟就氣弱了!皼]什么,我在磨牙,你聽嘎吱嘎吱,我牙都磨平了!
哪敢不平。
“大哥,你騎馬來嗎?我想……”一到了山下,一見到雪白毛色的雪里青大馬,宮清曉又不安分了。
“不行!睕]有第二句話。
“大哥,我還沒說完你怎么知道我要說什么?”半途攔話很不厚道,還說最疼的人是她。
“你,不許騎馬!碧kU了,馬很危險。
“大哥……”她都十歲了,還當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一旁的宮明沅猴兒似的往上蹦,毫無手足情的落井下石!吧匣啬瞧ヱR差點被你騎死了,你一緊張就把韁繩往馬脖子繞,再上一回居然喂馬吃毒棘草,馬拉了一夜的血只剩一口氣,再上上一回不小心掉了簪子,就插在馬屁股上……”
她和馬有仇。
“那是意外……”她想解釋,但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一旦她接近馬匹,馬兒就會 “不慎”出事。
“小小,你看那邊,那是我們的茶園嗎?”宮明湛的臉色忽然變得凝重,望向冒煙的茶山。
“咦!好像失火了?”她大驚失色。
“明沅,你陪著小小,大哥去看看!睈圩o弟妹的宮明湛將弟妹護在身后,不讓他們以身涉險。
“大哥,你小心點,多帶一些人過去,這火起得古怪。”好像只有濃煙冒出,沒見到火光。
“好,我知道,你們兩個別亂跑,給我乖乖地待在原地……”
“我去看看,大哥去太久了!
待不住的宮明沅根本是一只拴不了的野猴子,他見兄長久去不歸,那顆蠢動的心就不安分了,哪里有熱鬧就往哪里湊,而且還很機伶,一溜煙就鉆進層層相迭的茶園。
被留下來的宮清曉氣得跳腳,她就知道弟弟靠不住,誰說雙生子就一定感情好得蜜里調油,他們是前世的冤家,互相來扯對方的后腿,誰臭著臉,另一個肯定開心。
“該死的宮明沅,居然把我丟在這里,要是有狼,我被吃了做鬼也絕對不放過他!
有這樣做兄弟的嗎?不顧她的安危自個兒跑去看戲,她回去要向爹告狀,把他打個半死。
申時過后,上山的香客陸續出寺,長得直入天際的天梯漸漸地被山上的嵐霧掩住,人蹤越來越稀少,最后已然不見,桃花飄落的山谷中只聽見風聲呼嘯而過,日光隱隱。
宮清曉就像被遺忘的小狗,久久沒人來尋,孤伶伶的身影在夕陽余暉中被拉長,形成孤立的影子。
其實她可以一個人獨自回府,但她擔心宮明湛一回來找不到她會慌亂,所以她一直等著,怕和大哥錯過。
可是等了又等還是不見人來,山上的濃煙已經淡得如縷縷炊煙,等到腳酸的她決定先到附近的慈善院歇歇。
走著,走著,她突然覺得不對勁,腳下的繡花鞋似乎踩到什么,有點粘粘稠稠,像是……血?!
“怎么會有血?”
看到腳底踩到的一灘血,宮清曉先是抽氣,震驚的查看四周是否有打斗的痕跡,她看血還很鮮紅,并未凝結,判定是剛留下不久,且此人受傷不輕。
說實在的,她真的不想管閑事,別人的死活與她何干,可是莫非定律真是太可惡了,她越不想碰上偏偏遇個正著,只差幾步路就能到慈善院,拐個彎就到了……
為什么會有一雙男人的腳倒在她必經之路?
“救,還是不救?”
她猶豫了半炷香后,本想掉頭回去,跟桃花寺借宿一晚,但是此時沾滿血的腳忽然動了一下,她想見死不救的心動搖了,良心跳出來和她唱反調,救人也是修行。
“算了、算了,我認了,世上有幾億人口呀!他遇上我算他命不該絕!崩虾蜕姓f的,上天有好生之德。
捂著一顆狂跳不已的心,被趕鴨子上架的宮清曉腳步很輕的靠近,亂石掩蓋的草叢里,一具傷痕累累的上半身出現眼前,滿臉的臟污看不清長相,血和汗粘在發上,蓋住他大半張臉,只露出干裂的唇。
“誰?”
以為昏死的男子忽然臂肌債起,握住身側沾血的長劍,直指宮清曉的胸口。
“唉!小心,我的皮肉很薄,你別傷到我,快把劍移開啦!明明就軟成一灘泥,你還有力氣殺我嗎?”這劍很不錯,是精鋼鑄造,她外公家就收了一把,還掛在墻上。
劍抵心窩,她還有心情研究別人劍的好壞,這是真傻呢,還是死過一回不怕死?
“你是誰?”受傷的人氣若游絲的問,眼看著就要斷氣了,那雙冷傲的眼卻銳利如鷹。
她沒好氣地由鼻孔噴氣,“救你的人!
“你不怕我殺了你?”他不能死,他還有父兄的仇要報。
“死就死了唄!要是你真殺了我,我大哥會把你的尸體剁成九九八十一塊喂狗!不過老和尚說我是長壽之相,勾魂使者勾不走我的魂魄!彼鋵嵪胝f她魂屬異世界,這一世生死簿上沒有她的名字,她壽長百歲。
“老和尚……”這語氣、這氣死人不償命的調調,她……她是…… “你是……小?”
正想著怎么把劍移開的宮清曉聽見他喊出自己的小名,當下驚訝的往前一湊,全然無視鋒利的劍芒,要不是男子劍收得快,她胸口就被洞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