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交往兩個月后,里爾以積分賽與單場冠軍的光榮姿態,正式宣布結束他的賽車生涯。
那一天的記者會上,很多人都哭了,不僅是一路相伴的車迷、車隊的維修技師,包括陪他一道出席記者會的雨初,也在后臺哭得不能自已。從車隊經理口中她得知車隊一直覺得他有機會挺進F1的世界,那是所有車手一輩子的夢。車隊也已經安排好,只要這回的積分賽他取得冠軍,車隊就要向協會提出申請——
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車隊經理藉由翻譯向她詢問:“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
雨初沒辦法代答,只能請他自己去問里爾。
里爾的回答很明確,就五個字!笆堑,很抱歉!
帶著眾人的不舍與祝福,里爾牽著雨初回到臺灣,正式進入“東晨國際”工作。因為他優秀的外語能力,管理階層派令他進入采購部門,負責中南美洲一帶的咖啡、紅茶等的進口事務。
里爾的適應力極好,進入采購部門不到一個月,所負責工作業已上手。也好幾次代表采購部跟雨初所屬的企劃部一同開會——配合雨初的低調習慣,兩人在人前總是保持一定距離,他只會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擄她到會議室或樓梯間廝磨一番……
兩人感情進展相當順利,就在里爾開始偷偷物色求婚戒指的時候,兩人爆發了第一次的爭吵。
那是兩人交往將滿三個月的最末三天。
任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會為了她的拉薩行而吵架。起因是巴西突來的大罷工,所有原本該進口的咖啡豆、紅茶全部卡在倉庫動彈不得。迫于無奈,負責此項工作的里爾只能親飛到巴西一探究竟。結果一個禮拜過去了,他驚覺自己恐怕沒辦法如期回到臺灣,跟雨初一道去拉薩。
兩人早就約好了,拉薩行他要參與。雨初先前也同意了,只是一聽說他人還卡在巴西沒辦法馬上回來,她馬上說:“沒關系,你安心忙完再回來,拉薩我自己去就好了。”
他聽了倒抽口氣!拔也粶!”
兩人一道看過不少紀錄片,雖說在大陸語言能通,但拉薩那么遠,一路只有她一個人,萬一發生什么危險,生病了受傷了怎么辦?
他在手機那頭拉拉雜雜說著勸退的話!拔也环判哪阋粋人獨行,我知道你一直想去拉薩看壁畫,但你就順我一次,延后幾個禮拜再去?”
延后幾個禮拜——她心里想著,那“Corner”開幕的事,不就拖延到了?
她早跟媽約定,她到拉薩看完壁畫后,就會專心投入“Corner”的工作,況且“Corner”的開幕日期早訂好了?偛缓谩癈orner”開幕之后,還扔下媽跟里爾到拉薩去。
到拉薩看壁畫這念頭的種子,從她十幾歲時就埋下了。那時她還是美術班的學生,每天都瘋狂地畫畫。有一天,授課的老師捧來好幾本壁畫的圖冊,她一見上頭色彩斑斕、歷經千年而不消褪的圖樣,立刻迷上了。
雖然之后她為了家里的債務改念企管,但親眼到拉薩一看壁畫的心愿,卻始終沒消失過。她覺得這是她年輕時代的一個紀念——她想趁“Corner”開幕之前實現它。
左思右想,她認為自己獨行妥當,畢竟現在都有成都直飛拉薩的班機了,只是搭飛機,安全上應該沒問題的。
“里爾,我知道你擔心我,你是為了我好才勸我晚點出發;可是我真的覺得我一個人可以。就像你之前到日本比賽,我不也都放心讓你獨行——”
“問題是日本我熟,拉薩你不熟啊。”他急得跳腳,進口出貨的事情已讓他夠煩了,現又加上雨初讓他掛心!安豢梢裕还苣阍趺凑f我就是不準,你一定要等到我回臺灣,你敢偷偷飛出去你試試看。”
因為心急,他無感于自己的口氣多壞,只是一心想將她留在安全地帶,可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吃軟不吃硬。
他硬著命令她不要做,嘿,那結果只有一個——她非做不可。
“總而言之,拉薩我一個人去定了。我不想再聽你說什么危險不安全之類的話,我決定了,我會搭大后天的飛機到大陸。”
“袁雨初!”里爾在手機那頭吼!澳懵牪宦牭览恚课覀冇斜匾獮榱诉@種事情吵架?你就順我一次會怎么樣?”
“這不是順不順你的問題,”她口氣有些怒了!岸沁@事沒有必要再拖延。打從開始,那時我還沒認識你的時候,我就已經訂好機票打算要自己去了。沒道理跟你交往之后,我就變成一個行動不方便的殘廢,處處要你跟著才行——”
“我從沒說過你是殘廢。”他重吸一口氣!拔抑皇且愀钠冢任一厝!”
“我不要!”她惱怒掛上手機。霸道!他一個人要飛日本、要飛中南美,她從來沒吭過一句,她不過去拉薩看個畫,不過才七天,她真這么讓人不放心?
她手機五秒鐘后響起,一見是誰,她馬上按了拒接。
她不想再跟他吵架;她決定好了就是決定好了,不會再改!
一聽見電話轉進語言信箱,里爾氣得差點摔爛手機。冥頑不靈!他惱火地繞著辦公室打轉。此刻他正在巴西境內一棟小辦公大樓,這里是“東晨國際”平常用來聯絡接單的辦事處,但因為大罷工,里面除了他之外,連個人影也沒有。
他已經到這兒六天了,每天接觸的事全都一樣,拖拖拉拉、毫無辦事能力的政府官僚,光會控拆卻不怎么認真工作的貧窮百姓。說來,“東晨國際”的角度一直比較偏向底下員工,東晨給的薪資向來是同業里邊的高標,可問題就出在這兒,因為付出去的薪水高,員工相對比較有能力鬧罷工。他打聽過昨天一處以嚴苛聞名的苦咖啡園已經開始運作了,因為缺錢,員工只好摸著鼻子乖乖回來,但這里呢?
眼前的空蕩蕩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很清楚,這一回的罷工不是針對東晨,而是政府,所以他也不愿意用薪資要脅底下人,他知道他們只是想要一個較公平合理的稅收制度,問題是倉庫里的咖啡豆運不出去,而雨初又將在三天后飛到拉薩——
他氣惱地抓亂了頭發。
就在他抓起手機準備再撥給雨初時,一顆黛黑的頭探了進來。
“宋先生!
來人是巴西辦事處的會計,麗娜,純正的巴西人,有著一頭黑長發跟琥珀色皮膚。長得相當漂亮,今年才二十三歲。據說她父親在工會頗有一套,只是詳情里爾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一點,麗娜喜歡他。
六天前他一出現,麗娜一雙黑眼睛便死死黏在他身上,即使其他員工都罷工在家,她每天還是會穿著漂亮的花色洋裝過來看他幾眼。
里爾笑了笑,跟她說了聲:“午安!
麗娜用著流暢的英語:“午安,我爸爸要我過來問您,今天晚上您有別的約會嗎?如果沒有,我爸爸想邀請您到我家吃頓飯?”
他警覺了起來,擔心這頓飯吃一吃,麗娜父親會突然提出要求,說想把女兒嫁給他。
這可不行。他心一角立刻浮出雨初易嗔易喜的容顏,即便她剛才那么冥頑不靈,即便她掛他的電話、拒接他電話,他還是一樣深愛著她。
一切都是命。他暗嘆。世上明明有那么多可人溫柔又嬌媚的女人,比如麗娜——他不愛,偏要有上那個固執又不知變通、逞強又愛亂來的袁雨初。
“晚上……我恐怕……”他拒絕的話還沒說完,麗娜突然插嘴——
“是這樣子的,我爸爸是工會領袖,他知道宋先生的公司對員工很好,他也知道這一次罷工,帶給宋先生很大的麻煩,我爸爸認為不應該帶給你們困擾。再加上,如果貨一直沒辦法運出去,我們這些員工,也會有很大的影響!
老天!救兵出現!里爾激動地向前一步!澳惆终娴挠修k法?”
“他承諾會盡全力!丙惸葖趁囊恍。
太好了!他緊緊拉住麗娜的手一握!爸x謝你,你真的是幫了我好大的忙!”
麗娜臉紅紅地看著自己被他握著的手。
察覺她的反應,里爾趕忙放手。
“所以,晚上您會過來嘍?”麗娜表情好溫柔。
“一定!”他點頭!奥闊┠憬o我地址!
“我已經寫好了——”麗娜打開手提包,取出一張疊得好好的字條。“晚上六點半!
他收下,點頭!拔視䴗蕰r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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