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張照片不賴,肌肉的線條很有力……」
安絲柳靠在床沿,嘴里咬著魷魚絲,一頭長發(fā)亂糟糟的夾在頭上,一邊欣賞著手中的猛男雜志。
「這張嘛……主角的頭再彎個五度,應該更能顯出瀟灑不羈的感覺……」
她品評著雜志里的照片,一手再往床頭摸去—空的!
安絲柳隨即彎起身,往床下一看,果然一整包的魷魚絲散落在地上,她無所謂的聳聳肩,又從地上隨便抓起一把放回床頭,繼續(xù)一條一條地吃著。
「好吃嗎?」她房門口傳來一道陰森森的聲音。
「還不賴。」隨口回答,目光卻沒有稍離雜志。
「吃地上的魷魚絲,你不嫌臟嗎?」那道聲音像在隱忍著什么。
「反正地天天掃,吃不死的。」何況不乾不凈,吃了沒!
「那你為什么不把地上的魷魚絲和空袋子清一清呢?」
「它又不會跑掉。而且……」安絲柳坐起身,笑嘻嘻地看向父親,「爸,你不覺得掉在地上的魷魚絲,有種錯落的美感嗎?」
就這句話,安傳雄爆發(fā)了,他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會生出這么一個邋里邋遢的女兒?
「地天天掃你還敢講?掃的都是你老子我!」怕站在門邊吼她聽不到,安傳雄還特地跑到她身邊來吼,看看有沒有當頭棒喝的效果。
「我說我有空會掃的嘛!但你總是急匆匆的每天把家里清得乾乾凈凈,當然沒有我發(fā)揮的份!」安絲柳聳聳肩。
這種不在乎的樣子,更升高了安傳雄的怒火!改阏f什么?瞧瞧你的樣子,在床上吃東西還掉了一地,頭發(fā)也不梳一梳綁起來,還穿著高中的運動服到處晃?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
「唉,爸,你女兒就是不適合穿著蕾絲長裙和高跟鞋,手里捧著書在花海里走路,你就認了吧!」
安傳雄還想發(fā)火,但腦子里浮起女兒身著雪白蕾絲洋裝和高跟鞋,別別扭扭地搖著身子在花海里漫步,搞不好一個不耐煩,就把所有的花夷為平地……冷不防地打了個冷顫。
「我說吧!」安絲柳見父親語窒,拍拍他的肩安撫他,自知不是個做公主的料!改銥槭裁床徽f,我還穿著高中時期的運動服,是一種節(jié)儉?還有,你如果愿意讓我把頭發(fā)剪短,我一定天天梳頭,你要我綁幾支沖天炮我都隨便你!」
「你這個孩子,越說越離譜了!」安傳雄一回過神,便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她放在床上的雜志!赋商旄C在房間里看這種色情圖片,看得腦子都不健康了!」
「這是知名攝影大師迪恩拍的寫真集,市面上都絕版買不到了,搞不好以后還可以當作傳家寶呢!」為了證明手上的攝影雜志很有美感,安絲柳甘冒父親快氣爆的風險,拿著書湊上前!改憧!這胸肌多有力啊,還有還有,你不覺得,如果這家伙的褲頭再拉下來一寸,會更性感嗎?」
「安、絲、柳!」安傳雄覺得自己到現(xiàn)在還沒中風,真是老天保佑。他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像女孩子一點,別老是不修邊幅,為什么會這么難?「你就是被那個什么攝影師影響,腦子都破洞了,正常的工作不做,要去像個男生一樣做粗工扛器材玩相機,還看變態(tài)圖片……」
「那個工作職稱是攝影助理!被你講得好像電車癡漢一樣……」安絲柳嚴重抗議。
「為什么你就不能像隔壁晴晴一樣……」
「說話溫柔一點,去當老師是吧?」隔壁晴晴的故事,她幾乎倒背如流,都可以寫成回憶錄了!傅缜缜瓣囎颖粚W生氣到暈倒,現(xiàn)在留職停薪生病在家呢!
「這么嚴重?」安傳雄呆了一下,不過他不氣餒,繼續(xù)提出其他有力佐證!敢蝗幌锟诘陌⒚滥?人家孩子都生三個了,也是好好的在當職業(yè)婦女,還是坐辦公室的……」
「但她工作太忙常和老公吵架,上星期剛離婚,現(xiàn)在帶著三個孩子回娘家住了!拱步z柳好整以暇地頂回去。
「她……你……」這孩子不是放假都整天宅在家,怎么會知道這么多八卦?
「好了,爸,她們的工作不適合我,結案!拱步z柳突然想到父親會在此時到房間找她的原因,眼睛一亮!赋燥垥r間到了對吧?那我們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安傳雄想罵女兒都找不到詞了,她這番話,恰好提醒了他,讓他陰陰地一笑。
「想吃飯是嗎?你給我換個像樣點的工作,一定要是坐辦公室的,沒找到前,你就別想吃我煮的菜!」
安絲柳,二十五歲,臺北人。
安傳雄替女兒取了一個弱不禁風的名字,是希望她像柳絲一樣纖細動人,沒想到安絲柳很乾脆的給了他一個相反的結果,不僅個性大剌剌的,作風男孩子氣,甚至工作及興趣都跟男孩子一樣,畢業(yè)后跑去做攝影助理,每天扛著器材爬高爬低,連吃飯的胃口都比一般女孩子大。
有時候,安傳雄看著她的行為舉止,都會誤以為自己其實生了個兒子。
身為退伍軍人的他,老是感嘆著自己并不想養(yǎng)一個花木蘭,偏偏女兒卻比男孩還有氣概,因此他要求安絲柳一定要留著一頭長發(fā),這是證明她是女孩子的底限,免得他老以為自己養(yǎng)的是兒子。
安傳雄擁有一手好廚藝,大江南北的料理都難不倒他,被養(yǎng)刁了嘴的安絲柳,也不得不乖乖屈服。
為了不被外頭的食物毒死,能繼續(xù)被老爸煮的美食養(yǎng)得白白胖胖,她只得認命地丟履歷,開始她沒完沒了的面試生涯。
「唉……現(xiàn)在失業(yè)率那么高,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啊?叫我穿著這一身套裝,還得輕聲細語、靦 微笑,不如殺了我比較快!
走到腿都酸了,安絲柳垂頭喪氣地在人行道上的椅子坐下,無意識地昂起頭,看到前方恰好是一棟華美壯觀的商業(yè)大廈。
「老爸要的就是這種公司吧?坐辦公室、人人看起來都像菁英份子……真是的,也要先掂掂自己女兒是不是這塊料!」
突然大樓前停下一輛高級轎車,里頭走出一個穿著西裝、身材健美、長相剛毅粗獷的男子,旋風似地走入了大廈之中,安絲柳驚喜地站起身,眼中像冒出愛心似地直盯著對方看。
「極品!」她想跟著走進大廈,搞清楚男人的來歷,「看看那身材,西裝幾乎掩不住的肌肉線條,流暢又有力,如果我能拍下來……」
就在她要踏進大樓前,門口的警衛(wèi)一雙利眼看了過來,彷佛她敢越雷池一步,便要將她就地正法。
安絲柳吞了口口水,乾笑著停下腳步,但目光仍依依不舍地追隨著在一樓大廳等電梯的那個身影。
此時她身邊經(jīng)過一個男人,也正要走進大樓,她想也不想便一把攔住那人。
「抱歉,這位先生……」她才想問,卻被那人打斷。
「問路還是找人?」那人冷冷地開口,「問路我只給你一分鐘,找人去問警衛(wèi)!
這么囂張的答話方式,讓安絲柳一頓,她該不會攔下了人家的總裁吧?
抬起頭定睛細看,入目的是個表情嚴肅、眼神犀利,身材很高、精瘦卻修長的男人。一般人看到他臉色不善,應該會寧可換個人問,但安絲柳神經(jīng)之大條,加上那個壯碩俊男就要消失了,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我不是問路,我是問人,只問你三個問題!顾ξ乇攘藗三。
駱晉紳其實懶得理她,他行事歷里一分一秒都是精算過的,這一擔擱說不定就會打亂行程。不過方才既然答應了給她一分鐘,他便勉為其難地點頭。
安絲柳廢話不多說,單刀直入地說道:「請問你在這里上班的吧……啊—廢話,你都要走進去了,這問題不算、不算。我想問你,里面等電梯的那個男人是誰?」
駱晉紳往大樓里頭看了看,那個壯男正走進電梯里,不過光背影他也能瞧出那是誰,告訴她也無所謂,即使這要花他十秒鐘的時間。
「他是我們公司執(zhí)行總裁,陸槐南,槐樹的槐,東南西北的南。」一絲不茍的個性,讓他詳細地給了答案。
陸槐南,安絲柳認真地記住這個名字,「所以你不是總裁嘛!這么酷,害我嚇了一跳!沟弥麤]那么高高在上,兩人的距離似乎近了些。
「真抱歉我不是總裁,讓你失望了!柜槙x紳額際出現(xiàn)了幾條黑線。
「對了,你們公司是什么公司。俊拱步z柳對于那個猛男總裁的事,還是比較好奇。
這女人站在門口,還在問什么公司?駱晉紳對她的天兵真是開了眼界!该绹诚谋苛芘_灣分公司。」不過做事仔細的他,連公司名稱都要給全名,這又耗去了他另一個十秒鐘。
「冰淇淋!」安絲柳眼睛都亮了,急急又問道:「冰淇淋耶!你們公司缺不缺人。繂T工是不是每天都有冰淇淋可以吃?冰淇淋有幾種口味?好不好吃?還有還有,沙夏冰淇淋是新公司嗎?我只聽過哈根打死和酷剩石冰淇淋……」
「我只答應你三個問題,你只剩一次機會!顾运换卮鸬谝粋問題,不過依他的個性,也絕不打馬虎眼就是!干诚谋苛茏罱_實正在征新進人員,行銷部、業(yè)務部及財務部都有職缺,最低要求是大學畢業(yè),一年以上的工作經(jīng)驗,你可以上公司網(wǎng)站去看,我們的網(wǎng)站是……」
「上網(wǎng)搜一下就知道了嘛!」安絲柳覺得自己真是問對人了,雖然對方似乎是個原則派的家伙,不過給的資訊有夠詳細的。「哈!我只要應征上了,剩下的問題不都知道答案了嗎?冰淇淋加猛男……我終于找到喜歡的工作了!」
好像說了就必上一樣,她興奮地往駱晉紳的背上一拍,「我如果得到這個工作,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駱晉紳本能地想答,但這女人又打斷了他的話,「!我忘了只能問你三個問題。這樣吧,我進去以后會找到你的,你要記得,我叫安絲柳!
她隨即看看自己的手表,「五十九秒,不多不少,謝謝,拜了!」
話說完,她滿心喜悅地離開了,駱晉紳看著她自得的背影,突然覺得哭笑不得。
安絲柳,一個浪費了他五十九秒的女孩子,他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