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睜開眼睛,她看見那光頭壯漢還在她面前,但他高舉的手被另一只手緊緊攫住,而那另一只手的主人,竟是剛剛才浮現在她腦海之中的角川無二。
老天!這是幻覺嗎?是不是她根本已經挨了拳頭,昏了過去,才會產生這樣荒謬的幻覺?
“不要動她父親的琴!睙o二牢牢攫住光頭壯漢的手腕,沉聲說道。
知道今天是償債到期日,特地前來“了解關心”一下的他,一進門就看見這彷佛遭到轟炸般的景象,也看到勇敢擋在鋼琴前的她。
他快速的穿過遭到毀損的桌椅及椎名亮介等人,即時的制止椎名的手下對她動粗。
一見他,光頭壯漢立刻收手,戰戰兢兢、恭恭敬敬的站到一旁,剛才的狠勁此時都不復見。
緋紗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他,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他趨前一步,定定的凝視著她,冷峻的臉上有著他極力掩飾隱藏的關懷。
突然,他濃眉一皺,然後伸出了手……
當他的手輕輕滑過她被打得熱辣辣的臉龐,她陡地一驚。這不是幻覺,這觸感是真實的。
她瞪大了眼睛,震驚的、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而同時,無二這舉動也教在場所有人看傻了眼。
“誰打了她?”他冷冷地問。
看見她臉上有一道細細的血痕,臉頰也被打得又紅又腫,他心頭突然一緊。
男人的拳頭是不能對著女人的,而對女人動手這種事也是他非常忌諱的。
“ㄜ……角川先生……”光頭壯漢囁囁地道,“她實在是太不知好歹了,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根本不把我們當一回事!
“那麼,是你動的手?”他目視著緋紗,問的卻是一旁的光頭壯漢。
“是……!”
他話未說完,無二已轉身狠狠反手給了他一耳光。
光頭壯漢腳下踉蹌了兩步,然後又趕緊站好,恭謹又惶恐地低著頭。
緋紗沒想到他會動手給打她的光頭壯漢一耳光,頓時瞪大了眼睛,驚疑地望著他。
他瞥了她一眼,轉身以他銳利的目光掃視了所有的人,沉聲質問:“我什麼時候準你們對女人動手了?”
所有人噤若寒蟬,不敢開口回答他的話。
“椎名,”他直接點名,“這就是你的方法嗎?”
“角川先生,她……她根本拿不出錢,所以……”
“所以你就砸爛了她的店,還動手打她?”他目光一凝,冷冷地瞪視著椎名亮介,“角川集團是正當合法的企業,可不是黑道幫派!
緋紗一聽,不覺皺起了眉。
他在說什麼鬼話?角川集團不是黑道幫派?他們明明有“黑底”,而且還放款開賭場誘使她爸爸賠上酒吧。
“角川先生,我們不能再跟她窮磨菇了!弊得f。
“這件事不用你提醒我!彼淅涞氐,“從現在起,這件事由我接手處理,沒你的事了。”
椎名一聽,大吃一驚。“角川先生,我……”可惡,他好不容易可以立功,現在卻前功盡棄。
都是那該死的小妞,還有辦事不力的香取牧男。那渾球收了他的錢,卻沒告訴他冢本連平還有個這麼難搞的女兒。
想著,他狠狠的瞪了香取牧男一眼。
只這麼一眼,無二察覺到了。
他以眼尾馀光瞥了香取牧男一記,發現這個年約三十的琴師竟不敢直視椎名亮介,甚至還一副心虛惶恐的模樣。
敏銳的他,立刻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磥恚@個琴師就是椎名在酒吧中的內應,而酒吧老板會跟角川集團旗下的金融公司借錢,并欠下一屁股賭債,絕對跟此人脫不了干系。
只是,他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了,為什麼還待在這里?他還想做什麼嗎?
思及至此,無二下意識地瞥了緋紗一眼,然後很快的明白了。
為了她吧?一個勇敢的、年輕的、倔強的,卻也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憐恰她的女人。
可惜的是,眼前似乎沒有任何男人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吧?
轉身,他注視著她,而她也毫不遲疑的迎上他的目光。
她的眸子清澈、堅毅,但她越是堅強,就越顯現出她的脆弱。
他看得出她在努力武裝自己,但在他面前,那全是虛張聲勢。
“你不要命了嗎?”他沉聲問道。
“什……”她一怔。
“如果我今天沒來,你現在恐怕已經躺在醫院里了!彼f的是實話。
她秀眉一擰,倔強地道:“所以說,我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嗎?”雖然他及時出手確實是救了她一命,但是要她向他道謝,根本是妄想。
盡管她父親是死於心臟病發,但若不是被債務逼得喘不過氣來,他的健康也不會亮起紅燈。
是他,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可真不知感恩!笨粗矍熬髲姷梢曋约旱乃,他蹙眉一笑。
綾子媽媽桑說得對,她很有決心,為了守護這家店,她連命都可以不要。而這樣的她,確實是他眼前最大的障礙。
但是,她能撐多久?背負著這麼龐大的、她根本無力負擔的債務,她能撐多久?
他想看看她的能耐,他想見識一下她所謂的決心,他真的想。
“停業吧。”他說,“你只是在浪費時間。”
“不!彼暰顫抖著,卻堅定地拒絕了他,“我絕不會停業,絕不會把我爸爸的店交給你這種人!
他濃眉一皺,“我這種人?我是哪種人?”
“你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彼敛豢蜌獾氐馈
聞言,他眉梢一挑,哼地一笑。
“我一切取得都是合法,非法占用的是你!彼f,“你父親欠錢可是有憑有據,還不出錢,就把店抵押也是理所當然!
雖然他隱約可以猜到,椎名應該是用了什麼不光明的手段,但她父親欠錢是事實,而他必須完全取得這楝大樓的所有權也是事實。
縱使椎名有什麼過錯,他也不會在她面前點破,家事終究還是得關起門來再說。
“我看你還是放棄吧!彼币曋,“我會給你一筆安置費,足夠你回美國繼續深造!
她一怔。他知道她在美國深造的事?看來,應該是金湯匙俱樂部的媽媽桑告訴他的。
她抬起下巴,語氣堅定地道:“我不會妥協的!
“這不是逞強就能解決的問題!彼靼椎母嬖V她眼前的事實,“你根本無法依約每月償還一百五十萬,五千萬的債務對你來說是沉重的負擔!
“要不是你們設下陷阱,我爸爸也不會……”她激動地道。
“設下陷阱?”他打斷了她,“你在說什麼?”
“我爸爸向你的金融公司借錢,還在你的賭場里……”
“慢著!彼僖淮未驍嗨脑,“是你父親自己走進賭場,不是我派人到街上把他押進去的。”
她一震。是的,沒錯,要是她爸爸不跟金融公司借錢、不進賭場賭博,就不會債臺高筑。
追根究底說起來,都是她的錯。她爸爸是為了供應她赴美深造,才會一腳踩進這樣的泥沼中,而且越陷越深。
他說得明明沒錯,為什麼她就是那麼的不甘心?
“蠻干、空有夢想、逞強、倔強都解決不了問題,你父親的酒吧已經跟不上時代潮流,注定要被淘汰!彼麩o情地說。
她氣憤地瞪著他,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是個成功的生意人,擁有龐大的企業體,而她只是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的二十五歲女孩,談經營,她是絕對說不過他的。
但是,Air對他來說是生意,對她卻是重要的回憶。
他不能破壞、奪走她的回憶,任何人都不行。
“再給我時間。”她直視著他。
他注視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澳愕降紫胱C明什麼?”
“我沒想過證明什麼,只是不想眼睜睜看著我爸爸的畢生心血就這麼沒了!彼f。
與她四目相對,他又是沉默。
他實在沒必要給她時間,沒理由給她機會。他有成就霸業的堅定信念,沒道理因為這個女孩的出現而動搖。
他有太多的管道及途徑,可以將她趕出這里,只要他一聲令下。
可是不知為何,他無法那麼做。
“請你給我時間!彼龔澭磺,深深的一鞠躬。
“你多久可以湊齊一百五十萬?”他問。
“咦?”她一怔。他這麼問,是表示他愿意再寬限她幾天嗎?
“幾天?”他問,“你需要幾天?”
“我……再給我一星期的時間。”她脫口而出。
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問:“你確定到時能湊足一百五十萬?”
“為了保住我爸爸的店.我可以做任何的事,包括……”她迎上他的眼睛,篤定地道:“出賣我的身體!
聞言,他心頭一震。出賣身體?她真的想……
眉心一皺,他冷然一笑。真是個傻女人,就算她愿意出賣身體,也未必能保住這家店。
她可以撐一個月,撐兩個月、三個月,但是她能撐一年、兩年,甚至三年嗎?
“你太天真了!彼久家恍,“好,看在你這麼天真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星期時間。”
她一聽,眼睛一亮,胸口的希望之火再度燃起。
“聽好!彼蝗黄劢怂嚯x地注視著她,“一星期後,要是我沒看見一百五十萬,就別怪我不講人情!闭f罷,他轉身,頭也不回地走掉。
他一離開,椎名一行人也跟著離開,而一片狼藉的店里就只剩下她跟香取牧男。
香取牧男訥訥地走了過來,“冢本小姐,你……你沒事吧?”
緋紗看著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臉頰,淡淡一笑,“我沒事,一巴掌死不了的!
“我……”他一臉慚愧,“我真沒用,居然讓你挨了打……”
“香取先生,你千萬別那麼說!彼粗,“我可不希望你或任何人因為我而受傷!
“但是你……”
“他們再怎麼兇惡,終究還是會看在我足女人的份上,而下手輕些!彼虼揭恍,安慰著他,“要是剛才你為我出頭,現在一定沒辦法還站在這兒跟我講話。”
她的體貼溫柔及真誠安慰,讓香取牧男更加自慚形穢。他簡直快抬不起頭,“冢本小姐,我……”
“別說了!彼呐乃募纾翱鞄臀野训昀镎硪幌掳,這樣是做不了生意的!
“冢本小姐,你真的還得出錢嗎?”他憂心地道。
她沉默了幾秒鐘,“會有辦法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