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右京區,角川宅。
茶室里,角川父子倆對坐飲茶。
他們沒有太多的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角川學是沉默又傳統的父親,而無二也不多話。
此行,無二是為了那柄金湯匙而來。其實他心里大概有個底,只是想親耳聽見真相從父親口中說出。
“你母親去練書法,沒那麼快回來,你……”角川學睇著他,“你回來了兩天,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角川學不是個遲鈍的人,隱約感覺到無二似乎為著某事而來。
無二看著他,猶豫了一下。
“說吧。”角川學一笑,“你放下東京的事業跑來,總不會只為了跟我喝茶?”
無二沉吟須臾,從口袋里拿出了那柄用京友禪包著的金湯匙。
“父親可認得這個?”他將布打開,露出了那柄手工制作的金湯匙。
角川學先是一怔,但沒有太吃驚。沉默了幾秒鐘,他從無二手中接過金湯匙。
“真是個令人懷念的東西……”他喟嘆一記,“是綾子給你的?”
“發生了一些事,一時說不清楚。”無二說,“總之不是她主動交給我,而是我拜托她的!
“唔……”角川學神情嚴肅,但并無懊惱之色。
“父親,您限綾子媽媽!
“是我送給她的!苯谴▽W打斷了他,“是我送給她的訂情之物!
聞言,無二一震,雖然他隱隱知道會是這樣。
“無二,我要你知道,這二十幾年來,我跟她沒有任何你以為的關系……”角川學一嘆,“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是我非常佩服的女人!
無二神情凝肅,專注地聆聽著。
他并沒有為父親的出軌而感到生氣,畢竟綾子媽媽桑也是個他相當敬佩的女性。
“我認識綾子時,她才只有十九歲,當時的她高中剛畢業,就因為要負擔母親的醫藥費而在六本木的酒店坐臺!被貞浧鸲畮啄昵暗哪且欢,角川學既懷念又感慨,“她是個美麗又聰明的女孩,雖然身處在那樣的花花世界里,卻還是能夠潔身自愛!
“我被那樣的她吸引,盡管沒有什麼浪漫的追求過程,我們卻很快的墜入情網!彼m道:“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母親,但那一次我卻控制不了自己……”
無二微微擰起了眉心?刂撇涣俗约旱母星?這樣的感覺,他明白。
明知不該讓緋紗攪亂了他的計畫跟生活,卻還是控制不了的愛上她的他,就跟當年的父親一樣。
“綾子她知道我有家室,也知道你母親的身體不好,她不想破壞我的婚姻,也不想傷害你母親。所以當她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就主動的提出分手!苯谴▽W沉沉一嘆,十分歉疚,“後來她獨自生下孩子,也獨自撫養孩子,不管生活有多苦,她從沒找過我!
無二蹙眉一笑,“她的確像是會做這種事的女人!
“我活了這麼久,唯一讓我覺得虧欠又不舍的就是她!闭f著,角川學抬起眼簾睇著無二,“我不是不愛你母親,只是……”
“我明白。”無二了然地一笑,“父親說的,我都明白!
角川學微頓,定定地看著他,然後安心的笑笑,“那就好,那就好……”
“是弟弟還是妹妹?”無二問,“那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妹妹!苯谴▽W說道,“你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是嗎?”無二淡淡一笑,“真好,我喜歡妹妹!
角川學深深注視著他,若有所思,“無二,你在東京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他微怔,不解地望著角川學。
“你變了!苯谴▽W說,“你的眼神變了!
無二撇撇唇,淡淡地一笑。
“是女人嗎?”角川學銳利如昔的眼睛盯住了他,“你心里有個女人了,是吧?”
他挑挑眉,喝了口茶,話鋒一轉,“我明天早上就回東京了!
“不想講。俊苯谴▽W有點失望地說,“好吧,那我就不問了!
無二看了他一眼,一臉“您真上道”的表情。
“無二……”角川學突然神情一凝,有點惆悵,“有機會的話,替我照顧她們母女倆,行嗎?”
無二點點頭,“我會的!闭f完,他的手機響了。
他起身走到外面接了手機,電話那頭是服戶。
“嗯,我知道了……”他神情凝重,“我立刻就回去!闭Z罷,他將手機一關。
“怎麼了?”茶室里傳來角川學的聲音,“是不是有事?”
“嗯!彼D身走了回來,“看來我現在就得走了。”
“有要緊事就去辦吧,我會跟你母親說的。”
“那……我先走了。”他彎腰一欠,轉過身子。
“無二!蓖蝗,角川學叫住了他。
無二聞聲轉回身子,看著他。“還有什麼事要我做的嗎?”
角川學搖搖頭,淡淡一笑,“下次來的時候,帶著你心里的那個女人來吧!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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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紗只在醫院待了兩天,就離開了醫院。
當她要跟醫院結算醫藥費時,才知道無二早已經幫她打點好一切。
她回到災後的Air,看著慘不忍睹的火災現場,心中一陣酸楚。
走到已燒斷了一只腳而傾斜的鋼琴前,她輕撫被熏黑的琴鍵。琴鍵還發得出聲音,但要回復到之前的模樣,似乎是難如登天了。
在醫院休養的這兩天,她不斷不斷地想起他對她說的那些話,而那些話也動搖著她原本堅定的心……
不,其實她的心早就因他而動搖了。
雖然他總用那麼殘忍的話語攻擊她,但在她需要幫助時,他卻也總是即時的出現在她面前。
那次她為了保護爸爸的鋼琴而差點挨打時,是他即時出手救了她,而且給了她一星期的寬限。
她到金湯匙上班時,他兩度從客人手中將她帶走,而且從此她就再也沒有機會接待其他客人。
雖然她氣他也惱他斷了她的生路,但事實上,生性害羞矜持且放不開的她,對於必須服侍陌生男人這件事,根本是排斥且害怕的。
他那看似霸道蠻橫的行為,從某一個角度看來,其實是間接的解救了她。
他的愛是那麼的含蓄卻也蠻橫,而她直到現在才體會到。
之前誤會他跟綾子媽媽桑的關系時,她總因在乎他們的關系,而常常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當時她不知道那是什麼,而如今她發現……那是因為愛。
是的,無論她多麼不愿承認,但事實上她已經愛上了他。
Air如今已燒得面目全非,就連爸爸珍愛的鋼琴也慘遭祝融,以她的能力是再也沒有辦法讓Air起死回生了。
她該放手將Air交給他嗎?那似乎是最好的方法,雖然她心里有點不舍,有點不甘。
其實誠如媽媽桑所說,Air早就是他的了,他要的話隨時都可以透過法律途徑強迫她結束營業,在法律上,她是站不住腳的。
而他,他卻向站不住腳的她妥協,為了她,他承擔了所有的損失及壓力……
“爸爸,我可以放手嗎?您……您會原諒我嗎?”她撫琴垂淚,喃喃自語。
突然,她聽見了腳步聲。
她腦海里浮現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他——角川無二,那個說要到京都去辦點事情,回來就要給她滿意答案的男人。
為什麼?為什麼她想的是他?
抬起頭,她往門口望去,直到門口處出現了一個身影。然後,她的心一蕩。
“冢本小姐,真的是你?”香取牧男看見她,驚喜地走了過來,“我聽見琴聲,還以為聽錯了!
看見她手上纏著紗布,他微怔,“你受傷了?”
她點點頭,“不礙事!
睇著她,他心虛地道:“對不起,失火的時候,我沒在現場……”
她搖頭一笑,“那天是店休,怎麼能怪你?再說,幸好你不在,要是你受傷了,那我真的會很內疚的!
“冢本小姐,你……你打算怎麼辦?”
“我還在想……”她面露愁色“不過,我要謝謝你這些日子來的情義相挺,我想……該是把Air結束的時候了!
他微怔,“那你要怎麼辦?”
“我……我很想回美國繼續把學業完成,不過……”她笑嘆一記,開玩笑地說:“我想我可能得先到金湯匙工作一年,賺足了學費才……”
“不行!”未等她把話說完,香取牧男激動地道,“你不能再回金湯匙了。”
她一怔。她不過是開玩笑,他怎麼那麼認真?
“香取先生,我只是……”
“當初你去金湯匙上班是為了償債,現在既然你已經決定把Air結束掉,為什麼還要回去那種地方?”說著,他抓住了她的肩膀,“我不想看見你去服侍男人,尤其是角川無二。”
他的反應讓緋紗一震,驚疑地、不安地看著他。
他的眼底跳動著火花,他的聲音在顫抖,他抓著她肩膀的手好用力,用力到她不舒服……
“香取先生,你……啊!”她試著以委婉的方式撥開他的手,但他卻突然地撲向她,緊緊的抱住她。
她驚惶地想推開他,但卻因為還有些虛弱而使不上力,“不要這樣,香取先生……”
“不要去上班,也不要到美國去,讓我……讓我來照顧你!毕闳∧聊星榫w失控地道。
“什……”她一震,“你在說什麼?”
“我有錢,我現在有錢,我可以……”
“請你不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彼驍嗔怂拔乙恢碑斈闶切珠L般敬重你,請不要讓我……”
“兄長?”他兩只眼睛像著火了般直視著她,“我不要當你的兄長,我喜歡你!
她陡地一震,“你……你先放開我……”
“不,我不放開你,我絕不讓角川無二再從我手中將你搶走!
“你說什麼?”她驚愕地道,“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他對著她失控咆哮,“他喜歡你,他想要的是你!”
聞言,她一愣。
“緋紗,”他怪笑著,“不要再跟他扯上任何關系,我放火燒店為的就是徹底斬斷你們的關系!
“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他……他放火燒了店?怎麼會?
“椎名多給了我一百萬,我們可以找個房子一起住,我會去找工作,我們……”
“不!”她憤怒地斥責著他,“你怎麼可以那麼做?我那麼相信你,你……”還沒完全修復的喉嚨禁不起她這樣的嘶叫,頓時又痛了起來。
“你撐不起這家店的,你遲早要放棄,我只是幫忙你……”
“你太過分了,你……”她氣憤地掙扎著,“原來角川無二沒騙我,火災真的跟他無關,我……我誤會了他……”
“別提起他!”妒嫉及憤怒讓他面目猙獰,“難道你已經被他打動?”
“什……”他原本斯文的面目變得教她害怕,“你……你放手……”
“不!彼惫垂吹乜粗,“你是我的,我絕不放你走!闭f罷,他一把將她推倒在祝融肆虐過的地上,像是失去理智的野獸般攻擊著她。
緋紗只覺得全身都好痛,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侵襲著她。為什麼?他曾是她非常信任的人,但她卻對他如此的恐懼……
他的手襲向她胸前,扯開了她的衣領,她奮力掙扎,細致的肌膚卻因為跟地面磨擦而痛得她幾乎快昏死過去。
“不要……不要……”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掙扎多久,但她已漸漸感到體力不支。
在她幾乎失神之際,她腦海里只想到了一個人……
“無……無二,角川無二……”她不自覺地叫喚了那個本該跟她的人生無任何關連的男人。
聽見她口中叫喚著角川無二,香取牧男怒不可遏地掐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對著她吼罵:“不準叫他的名字,你這沒節操的賤人!”
“不準你那麼說她!”一聲低沉的、慍怒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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