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才剛喝了口茶,就見韓靖甫已踏進前廳。
「沒想到你動作挺快的,我以為你在忙!顾UQ。
韓靖甫只是扯了下唇角,沒解釋什么。
其實她來得正是時候,他如今越來越不耐和林叔談論復國之事了,她倒是讓他有了絕佳擺脫林叔的藉口。
「夫人此時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欸,不是說了別再叫我夫人嗎?怪別扭的!沽绦忝嘉Ⅴ,在別人面前她都能毫不客氣的自稱將軍夫人,卻不想韓靖甫也這么喚她,「喏,這是給你的。」
她將那件新做好的衣衫遞給他。
韓靖甫在見到那包袱時,便已知里面裝的是什么了。
這些年他沒少收過她做的衣裳。
他神情復雜的望向她,卻發現她看起來又比前些日子更憔悴了幾分,胸口益發沉重。
「你這陣子照顧將軍就夠忙了,怎么還費心思做這個?」
「反正守在可清床邊時也沒其他事做,順便打發時間罷了!
韓靖甫當然知道沒那么簡單,可她都這么說了,他只好道:「多謝你了!
見他這副客氣生疏的模樣,柳嫣原先的好心情頓時少了幾分。
他這么冷淡,是不是不稀罕她做的衣服?
她忽然覺得沒日沒夜趕出這件衣裳,又馬上送來的自己像個傻瓜似的。
「也罷,韓副將這些年平步青云,身居高位,自是看不上我這點手藝了,往后我不再獻丑便是!顾龕瀽灥牡。
穿她做的衣服,有這么令他難以忍受嗎?這些年來她每季至少都會為他做一件,卻很少見他穿。
她其實很想假裝無所謂,假裝一點也不在意他穿不穿,卻發現好難。
「嫣嫣,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從來沒有嫌棄過她做的衣裳。
她親手做的,他怎么會不喜歡?更何況他看得出她費了多少心思在那些衣衫上。
只是,他始終不明白她為何愿意替自己做這么多,她喜歡的不是穆可清嗎?
「你總算又肯喊我嫣嫣了。」柳嫣瞧著他,語氣有著淡淡的苦澀。
自從旁人開始喊她「將軍夫人」后,他們似乎便生疏了不少,也是從那時開始,他就不大同可清一起喊她嫣嫣了,而她也甚少直呼他的名字。
她從不后悔「嫁」給可清,卻一直很懷念過去與他沒有隔閡的日子。
「東西既送到,我也該回去了!顾酒鹕,忽然不想繼續在這兒待下去。
唉,真不懂自己怎么會喜歡上這平時和冰塊沒什么兩樣的家伙。
「等等。」韓靖甫忍不住出聲喚住她。
「怎了?」
韓靖甫微微怔住。其實他也不知為何要叫住她,只是覺得她百忙之中為自己做了衣服,還特地親自送來,他不該也不想就這么讓她走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方道:「我送你回去吧!
「送我?」柳嫣一愕,突地噗哧一笑,「不必了吧,將軍府離你這兒只有兩條街的距離,有什么好送的?」
不過他這么一開口,好似很關心她的樣子,倒讓她心頭的烏云散去了些。
韓靖甫同樣發現自己說了蠢話,但他一時間想不出其他挽留她的藉口,最后只得把穆可清搬出來,「我正想去見將軍一面,順便和你一塊兒去吧。」
沒想到,柳嫣卻毫不客氣的拒絕了。
「不行,上次一讓她見客,就害我多忙了好幾日,在她傷好之前,我不準可清再見任何人!顾龥]好氣的道。
韓靖甫曉得那件事。事實上,那名親兵還是被他慫恿著去的。
是他告訴對方,毅王李燦璃與穆可清向來交好,倘若告訴穆將軍關于毅王即將大婚的消息,也許能令將軍開心,傷也好得快些,所以那名親兵才會跑去和穆可清說那些,使得他的傷勢更嚴重。
他隱約知道穆可清與李燦璃的關系,因此很清楚這消息必能打擊他,只是未料到效果竟這么好,這讓他對穆可清的不滿又多了幾分——既然已和柳嫣在一起,為何心中還有別人?
見他怔愣著,不知在想什么,柳嫣暗暗嘆了口氣。
她不想妄自菲薄,卻也不愿自作多情,不管他此刻心底在想什么,都必然不會是她。
「你不用送我了,告辭!顾p道,像是怕他會再多說什么似的,也不等他回應便轉身離開。
待韓靖甫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走至廳外。
此時再追出去未免顯得刻意,他猶豫了下,終究沒再出聲挽留。
聽著她的腳步聲漸遠,最終再也聽不見,他才低下頭,慢慢打開手中的布包,取出那件墨綠色的長衫。
他輕輕一摸,便知那必是上好的衣料,輕軟質韌、厚薄適中,正適合如今春寒料峭的時節。
「柳嫣,你到底想要什么?」韓靖甫輕喃著。
她不是已選擇穆可清了嗎,為何還故意時不時做這些事撩動他的心?
這個任性的女人,總是在莫名攪亂他的思緒后,又轉身一走了之,讓他不知該如何待她才好。
若離得遠了,他會飽受思念之苦,可一旦靠得近了,他又怕自己情不自禁,做出有損她清譽的事。
韓靖甫瞧了那件衣衫許久,最終還是沒忍住心中的渴望,將它抖開,套至身上。
一如以往,剛好合身。
柳嫣從不特別為他量身,卻總是有辦法精準的做出適合他的衣裳,他真不明白她是怎么辦到的。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動,將身上的新衣及原穿著的外衣一并褪了下來,接著重新正式穿上新衫。
略微冰涼的衣料貼在身上,他的胸口卻是灼燙的。
韓靖甫心不在焉的踱步回到書房,發現林叔已不在了,這令他稍稍松了口氣。
他現在實在不想和林叔談那些關于復仇的事。
他走至桌邊,隨手拿起桌上的書冊翻閱,然而看了許久,卻一個字都沒讀進去。
無奈的換了一本,仍是同樣的下場。
再換一本,結果依舊。
韓靖甫放下書,知道自己若再靜不下心,是沒法看書的。
他忽然很渴望見到柳嫣,想問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即便是親耳聽到她的拒絕、嘲笑他的癡心妄想,也好過心被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
既有了想法,他便不再猶豫,果斷的扔下書,決定前往將軍府。
他的府第離將軍府不遠,不到一盞茶時間,已至將軍府門口。
將軍府的守衛自是認得他的,才見著他,便笑道:「韓副將,您是來找將軍的吧?真抱歉,夫人說過了,這幾日將軍不見客。您也知道,夫人說的話,府里沒人敢不聽!顾桓薄副赴,但咱也是不得已的」的無奈表情。
將軍府中的掌權者是將軍夫人而非將軍,這是全景城眾所皆知之事。
所以即便這守衛明知韓副將與將軍夫婦有十年交情,關系不一般,卻還是不敢隨便放人進去。
韓靖甫輕咳了下,「我不是來找將軍的,我有事想見夫人!
「啊,原來您要見夫人啊!故匦l恍然大悟,卻在下一刻遲疑道:「可真不巧,夫人已經出門了!
韓靖甫一怔,「她先前有事至我府上,但一會兒便走了,難道她沒回來?」
守衛搖搖頭,「夫人稍早前曾步行出門一趟,很快便返府,之后換了衣裳改乘馬車,說是要出城采藥!
「這時候去采藥?」他忍不住皺眉。
守衛嘆了口氣,「是啊,夫人說將軍的傷不能再拖,有些藥材找遍全城都買不到,只得自己去采了!
景城位于邊關,物資向來匱乏,許多較稀少的藥材更是千金難換,有錢也買不到。
哎,將軍夫人平時悍歸悍,但對將軍可也是沒話說,這幾日她不眠不休照顧將軍,他們都看在眼底,莫怪將軍對她如此情深意重,從不多瞧別的女人一眼。
「原來如此!谷羰侨ゲ伤帲瑳]兩三個時辰是不會回來了,韓靖甫思忖著。
他這時也已冷靜下來了,覺得自己就這么沖動的跑來,實在有些莽撞。
不過是件新衣罷了,值得他這樣嗎?
正想就這么轉身離開,沒想到守衛突然道:「韓副將,您這身衣衫是新的吧?挺好看的!
他勉強勾了勾唇,沒回應那關于衣裳的事,只道:「既然如此,我改日再上門拜訪將軍和夫人!
「也好,要不待夫人回來時,我再同夫人說一聲?」
「不必了,你不用告訴她我來過!顾暰芙^。
「?」守衛感覺到他的態度突然變冷,卻不知原因,只得點頭!改呛冒,您慢走!
韓靖甫轉身走了幾步,卻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一件要緊的事,他倏地停下步伐,回頭沉聲問道:「等等,夫人上哪兒采藥了?」
他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呃,應該是桐山吧?」守衛遲疑了下才回答。
這附近只有桐山上有藥草,因此柳嫣大約每一至兩個月都會去一次。
果然!韓靖甫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
若是平時就罷了,可就在剛才,他正好得知有一支近千人的夷軍潛伏在桐山深處,就等著他殺了穆可清后,突襲景城。
他根本沒打算照他們說的去做,他深知景城軍的實力,曉得就算穆可清死了,以那夷軍的人數,就是再多十倍也不可能攻得下景城。
但不管怎么樣,那支夷軍現在還在那里。桐山雖不算小,卻也不大,柳嫣若入了山,便極有可能碰上那支夷軍!
他可以狠下心對付穆可清,卻無法眼睜睜看著柳嫣受到一絲傷害。
韓靖甫越想越心驚,顧不得再和那守衛說什么,立刻飛身去追柳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