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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神與福(上) 第四章 邀宴(2)
作者:決明
   
  他領(lǐng)她走一小段路,步出碧玉蔓廊。

  兩旁左右奇石嶙峋交錯,于巖壁凸出處置放白玉桌椅,隨奇石天然形狀,位置自然有高有低、有大有小。

  一只背上發(fā)翅的小小仙娃,約莫七個月大嬰兒身形,吃力飛過來,用手勢引導(dǎo)他們?nèi)胂?br />
  兩人座位不高……這句話修正一下,兩人座位根本排在奇石巖壁的最低階,梅無盡一個輕躍便到了,福佑仰頭往上看,上頭沒入云深之處,不知還有幾千個筵位。

  “劣神榜上掛名的家伙,不可能坐得太上面,那些好位置,輪不到我!泵窡o盡一派悠哉,撩抱落坐,撣撣長袖:“不過吃食倒是每桌都有,不會冷落我們,坐,嘗嘗這個先。”他取箸,夾了冰釀仙果片到她手邊碟中。

  桌上早先布滿各碟吃食,分量不多,可擺盤小巧精致,毫不馬虎。

  那只小小仙娃捧著一壺仙酒,替他們斟滿酒,又喘吁吁飛往其他桌,辛勤忙碌。

  福佑吃掉冰釀仙果片,滋味像腌梅子,口感爽脆,酸中帶甜,可果香味濃郁特別,相當(dāng)開胃。

  吃完一片,她自己馬上再夾一片,面無表情在說這好好吃哦。

  “喜歡就多吃點(diǎn),另外那碟涼拌仙篷草,口感也很特別,試試!

  碟里的東西一吃光便自動補(bǔ)滿,不會發(fā)生空空如也的情況,福佑吃得很爽快,一連吃掉快二十片冰釀仙果。

  邊吃,邊注意到其他鄰桌都在相互寒暄、敬酒、話家常,他們坐得低,所以沒被瞧見嗎?

  “因?yàn)槲沂敲股裱!彼麆邮,拈了顆指甲大小的鮮黃色小果入口,順道回答她流露臉上的困惑。

  這鮮黃色小果,名叫“養(yǎng)精”,多食補(bǔ)靈氣,神吃微補(bǔ),人吃大補(bǔ),她吃……不無小補(bǔ)。

  很順手,也塞一顆喂她。

  “養(yǎng)精”很酸,惹來她皺眉噘嘴包子臉。

  “忘了替你沾些蜜,哈哈!彼桓北欢簶返哪,何來反。

  明明……在仙宴遭受冷待,怎還能笑得那么暖?

  “霉神……沒有朋友嗎?”她本意沒想人身攻擊,純粹好奇。

  “有呀,日后你有機(jī)會見著那些家伙!

  “今天見不著嗎?”要是他朋友也會出席,起碼有人陪他同坐筵席最末,有伴便不無聊。

  “我還能搶個末座坐,有人連拿到帖子的資格都沒有!崩纾裆系谝幻哪俏,想踏入仙宴,還會被嫌棄,于是根本不發(fā)邀帖。

  “……”她又夾一片釀仙果片入嘴,想借由咀嚼呑咽,將鯁在喉間,那說不上來的堵塞感,混著果肉咽下。

  她不是很懂,為何每次聽見他笑著在說“因?yàn)槲沂敲股裱健,她胸口就會澀澀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知道自己并不喜歡這種疼痛。

  她把整碟釀仙果撥到他碗中,要他趕快吃,別有半點(diǎn)空閑去管周遭旁人如何待他。

  她嘴很拙,也不夠機(jī)靈,僅能用實(shí)際行動表達(dá)。

  對她而言,能吃就是一種幸福,以前只要有一碗溫溫的稀米湯果腹,再疲累的辛苦,也能稍稍舒緩。

  “等會還有很多東西吃,別急著塞滿肚子。”他笑,不拒絕她的好意,吃了幾片,從不覺得釀仙果片好吃,這次怎會如此順口?

  絲竹聲轉(zhuǎn)換,由清靈變輕快,視線前端的半空中,突然浮現(xiàn)煙屏,屏內(nèi),數(shù)名花仙旋著美麗舞步,衣袂飄飄,款款生香。

  極美,卻不俗艷。

  與她以前在窯子里見過的粗俗舞蹈,全然不同一當(dāng)窯子比仙宴,她自覺罪孽深重,低頭喝了口酒,然后嗆到,梅無盡取走她的杯,不讓小孩子喝酒。

  花仙并不是在他們面前跳舞,玲瓏形影卻能一致地傳到每張桌席前,仿佛近在咫尺,連她們腳踝上的玉鈴玎玎響,好似也聽得一清二楚。

  同一時間,桌上變出數(shù)道菜肴,占滿桌面,上菜速度讓她咋舌。

  “那是霞光羹,采晚霞余暉作色,口味淡了點(diǎn),應(yīng)該撒把鹽下去!彼勺羁拷诌叺牟松榻B起。

  碗里的羹湯色澤,像盛了滿滿云霞,調(diào)羹舀下,湯里煙嵐波動,她嘗一口……真的沒滋沒味,好看大于好吃,真如他所言一好想加鹽。

  “那是冰曇雪花,澆上旁邊的糖汁,它會綻放,相當(dāng)好看!彼榻B下一道。

  她照他說的做,盤里含苞待放的透明花朵,因糖汁淋灌,冰雪色花瓣舒展綻開,她不由得發(fā)出小小驚呼。

  “可惜,吃進(jìn)嘴里,與吃冰一樣,無味,中看不中吃,全靠糖汁支撐!彼盅a(bǔ)充。

  一嘗,果然……這根本只是冰雕的花而已嘛!

  “那是魚兒果,果實(shí)自然形成魚狀,擺在盤里,像條剛由水里打撈上來的真魚,不過我們通常拿來看,不吃。”畢竟神不殺生,即使它是果物,神似活魚就很難動箸。

  “……”那到底何必?cái)[這一盤呀!

  魚兒果名不虛轉(zhuǎn),連魚鱗狀都有,若丟回水里,真魚也會認(rèn)錯吧!

  她不信邪,硬要試吃一口,從果子尾端咬下……嗯,最淺顯易懂的描述法——未熟的青木瓜。

  桌上還有一盅琉璃大碗盛裝的七色水,宛若一道彩虹倒映入內(nèi),上頭飄浮著粉嫩鮮花,她用調(diào)羹舀一匙嘗,果香淡淡撲鼻,沁涼的舒爽滑落咽喉,比前三道菜好上許多!

  “那是洗手水!泵窡o盡對著那張微微發(fā)亮,眉宇間寫有“這不難喝,我?guī)湍阋ㄒ煌搿钡男∧樀罢f。

  “……”洗手水調(diào)這么美味干么!

  “誰教你動作那么快,我來不及阻止你就喝了,反正是仙池打來的水,喝了也無礙!彼滩蛔〈浇青咝。

  試完一輪菜的結(jié)論,還是釀仙果片最好吃,她捧著那一碟努力吃,一吃完便滿上。

  早知仙宴菜色如此,她就自己帶飯盒來了,白飯淋肉汁不知好吃幾百倍。

  陸陸續(xù)續(xù)有許多天人天女姍姍來遲,一到場便飛翔入坐,偶爾幾位與梅無盡頷首示意,不過大多數(shù)皆是一臉清圣莊嚴(yán),視若無睹,快速掠過。

  天人天女本就冷情寡欲,態(tài)度淺然不算什么,倒是仙筵之外,圍坐的眾路小仙,灼灼眸光不曾斷過,一路看著,卻沒敢熱絡(luò)靠過來。

  諸多視線中,又以其中某一道,最為熾燙,讓福佑多瞧了好幾回。

  畢竟瞪的感覺不太好,她實(shí)在無法忽視。

  梅無盡發(fā)現(xiàn)她的定睛注視,雖有段距離,也不難辨識,那頭萬紫千紅,色艷味香,自是天界的花仙群:“怎么一直看著海棠花仙?”

  “她有點(diǎn)像……一位我認(rèn)識的故友!备S哟瓜卵郏抗庑┪(fù)雜。

  說“故友”太抬舉,或許……從來也不曾是朋友。

  梅無盡口中的海棠花仙,長相極似曾在窯子里,對她呼來喝去的那姑娘……

  那位無端惱她、氣她、恨她,甚至買通人欺侮她的姑娘。

  美貌好相仿;莫名的敵意好相仿;含怒的瞪視好相仿;就連纖手絞著絲絹,仿佛扭著誰頸子的狠勁,最相仿。

  福佑背脊微涼,討厭這種被當(dāng)成敵人的感受。

  來不及更多思緒堆疊,外頭再度傳來洪亮迎賓聲,中斷她的默忖。

  “四海龍主到——”

  方才前頭誦念的那些神名,福佑太孤陋寡聞,沒幾個認(rèn)識,可“龍”這偉大的謎樣生物,書里有!說書人的嘴里有!就連鄉(xiāng)野傳奇里都有!

  眼下不但來了“龍”,還是龍中之主,不擦亮眼睛看個夠本,枉費(fèi)到此一游!

  波濤聲澎湃大作,云霧洶涌如翻浪,四海龍王腳踩淘淘云浪而來,耀眼金光閃閃,高貴瑞氣千條,一身錦衣玉抱,綴以珊瑚真珠,氣勢何其雄偉,先前數(shù)名神只相加也難敵。

  他發(fā)束龍頭金冠,一對龍角左右賁突,囂狂地頂天直豎,龍眸炯炯,劍眉入鬢,鬢側(cè)隱約看見幾片鱗,與肩膀抱甲光澤相輝映,身后披風(fēng)厚實(shí),精致繡著翻浪巨龍,龍身隨光影變化,似乎正栩栩騰動。

  “假的,外強(qiáng)中干!泵窡o盡在她耳邊沉笑,悄悄咬起耳朵,就是見她一臉贊嘆欣賞,定要適時戳破她想像。

  “什么?”她沒反應(yīng)過來,猶被龍威所震懾。

  “我是說,四海龍主,看起來雄壯威武,站出來很是嚇人,不過……和仙宴菜肴一樣,中看不中用,改天帶你去看看,他在龍骸城里有多孬!

  ……這么明擺的貶低,當(dāng)真沒問題嗎?

  呃,而且四海龍主聽見了,他、他、他乘著波浪,直直朝這里沖過來了!

  “梅、無、盡——你這個家伙!”四海龍主面容扭曲,正迅速變回龍首,五官猙獰,獠牙一顆顆尖突而出,龍鱗蠻橫涌生,看不見正常膚色。

  潑滋!

  云浪朝兩人方向?yàn)R過來,梅無盡動作神速,以衣袖為她擋下,透骨的沁冷依舊撲面襲來,冰凍了周身氣息,耳畔緊接爆開一陣火哮:

  “別以為你穿了一身白,混入云霧里我就沒看到你——本龍主正想找你算帳!你好大的肥膽,撒霉運(yùn)撒到本龍主頭上來!”

  驚天巨吼,再搭配上龍型態(tài)外貌,尋常人早就嚇破膽。

  福佑自然也怕,畢竟,人生幾何,能有過被怒龍咆哮的經(jīng)驗(yàn)?

  可是梅無盡那句“和仙宴菜肴一樣,中看不中用”,偏偏就在這種時候生效,讓她由梅無盡袖后探腦,大眼眨巴望去,看那顆龍頭威武吼完……僅僅而已。

  凡人說紙老虎紙老虎,眼前一幕,與家鄉(xiāng)小黃狗每回戰(zhàn)敗,遠(yuǎn)遠(yuǎn)吠得響,但永遠(yuǎn)沒有下一招的景況好像……是否也能說聲“紙龍王”?

  “已經(jīng)說了無數(shù)次,那回是純粹失誤,我真沒打算連累你,可你位置沒挑好,站得太近,我跌倒時,本能往你那兒倒,是你閃也沒閃,攙了我一把,霉運(yùn)這種東西,非我能控制,它就像呼吸、像眨眼,如影隨形,倒了你一身我也很抱歉嘛。”梅無盡笑臉迎人,說得合情合理、一切不是我愿意、我是被逼的。

  四海龍主卡卡磨牙,龍鼻大量噴氣,龍須飛騰,龍眼瞠大,這模樣嚇不著梅無盡,銀樣蠟槍頭而已,誰怕?他兀自笑笑,續(xù)言:

  “要找人算帳,也該找喝醉闖禍的猴圣和豬圣,全怪那兩尊吵架斗勝,我是遭波及的受害者之一,閃過迎面飛來的石桌,忽略腳下滾來的空酒壇……”

  “有我慘嗎?!你閃過去的石桌砸中我,你踩到的酒壇彈過來擊中本龍主膝蓋,而且,我不是去攙你一把,我是被你直接撞下云海!”四海龍主不說不氣,越說越上火。

  那件慘事,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腦門遭到重?fù)舻耐凰,膝蓋爆出疼痛,完全來不及反應(yīng),人已經(jīng)墜落云海,直達(dá)北海海面。

  人是沒受傷,傷的是堂堂龍主的尊貴尊嚴(yán)!

  更慘的是,被霉神一撞,他倒霉了足足兩個月!

  跑了愛妃溜了小妾、摔了最珍藏的仙酒、被兒子按照順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頂撞,再按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逐個酸嘲——雖然霉神沒撞到之前,此類事件便層出不窮。

  “石桌非我砸,酒壇非我滾,我只承認(rèn)我跌了一跤,若龍主介懷,無盡在此賠個不是,望龍主海涵!泵窡o盡手執(zhí)酒盞,作勢相敬。

  “喝你這杯酒,又沾上霉運(yùn)多不值!也不想想你身上多臟!”四海龍主拂袖,毫不賞臉,彼此太相熟,偶爾人前作戲客氣,實(shí)則說起話來缺少修飾,直來直往,他嫌梅無盡臟,梅無盡同樣酸他孬。

  福佑突然像只被踩疼尾巴的貓,轟然站起來,小臉凝著一層薄冰。

  “好失禮。”

  “什么?”

  “我說,你好失禮。”她無懼眼前獰傲龍首,一字一字,逐個說,語調(diào)平平,不聞抑揚(yáng)頓挫。

  “什么?!”前一個“什么”是耳朵不靈光,沒聽清楚;后一個“什么”,則是聽得太清楚,難以置信。

  這、這小丫頭,是在罵他嗎?!

  他四海龍主,雖未曾名列“戰(zhàn)龍”,可這張龍顏端出去,說有多唬人便能多唬人,誰不望而怯步?不會雙腳顫上幾個時辰而不休止?

  他更曾經(jīng)嚇哭一百零三名娃兒,豐功偉業(yè)道不盡、說不完,而現(xiàn)在,被個小丫頭指控他失禮?!

  福佑取過梅無盡手中酒盞,一口喝干,別人不敢喝,她喝!

  辣意潤喉,仿佛壯足了膽,以前寡言的小娃,這一刻,暢所欲言,痛快淋漓:

  “堂堂一條大龍王,連霉神也怕,靠近他都不敢,你怪罪是他霉運(yùn)害你,可區(qū)區(qū)一張石桌,就算砸在龍王頭上,也該是石桌碎成粉末,空酒壇擊中龍膝,破的應(yīng)是酒壇不是膝蓋,更別說他跌倒你扶不住,反遭撞下云!@跟霉運(yùn)有何關(guān)系,根本是武藝不精,有損龍族顏面!

  “……”梅無盡默然。

  “……”四海龍主默然。

  “……”周遭聽見此言的神只默然。

  這么說……好像也有道理耶,若自身本領(lǐng)強(qiáng)大,山來碎山,海來破海,一張石桌,一個空壇,何足掛齒?

  身為龍主,沒能帥氣一掌擊碎那些小玩意兒,還來怪罪霉神……想想,有失厚道,并且自曝其短,里子面子才真的全丟光光。

  沉默之后,梅無盡率先發(fā)笑,接著四海龍主也尷尬干笑,兩人笑得福佑一頭霧水,心想這兩位還好嗎?

  “哪來的小家伙,膽子肥到流油了!彼暮}堉髂楹p鬢龍鱗漸收,緩緩恢復(fù)人面,可怕的猛龍尊顏不再,換上一副和善慈父臉。

  看多了自家孽子,這頂撞,不過稚嫩等級,他并不討厭,反而感覺熟悉且親切。

  “我家小娃,名喚福佑,請多多關(guān)照!泵窡o盡介紹自家人。

  四海龍主呵呵笑:“一個霉神,一個福佑,這名字,是故意作對嗎?”在霉神身邊的福佑?讓人真想看看,她的福,與霉神的霉,誰更勝一籌。

  “我喜歡她的名字,很合適她!泵窡o盡淡笑覷她。

  “她剛剛那番話,值得賞她幾斛上好真珠!彼暮}堉髡f罷,便要掏袖去撈。

  “給她真珠,不如給她另只袖里的蜘蛛蟹,龍主知道仙宴菜色……嗯,定悄悄私藏鮮美海味,自備出席,你就意思意思,隨便打賞她兩只吧!

  “……你這老謀深算的臭霉神,肖想我家海味很久了吧?”四海龍主磨牙,偏偏打賞的話已坐實(shí),真珠或是蜘蛛蟹,絕對是要掏出一樣,才不會落個言而無信的罵名。

  “小娃,你沒吃過蜘蛛蟹吧?很好吃的,快謝謝龍主大方!泵窡o盡推波助瀾,要福佑先喊先贏,直接斬?cái)帻堉魍寺贰?br />
  “謝謝龍主大方。”她雖不解他心機(jī),但很聽話。

  這兩只一搭一唱的土匪!

  “賞你啦賞你啦!”兩只碩大肥美的鮮紅水煮蟹,擺上福佑眼前桌面,龍主賞完便快閃,怕再多待半刻,連袖里其他蚌呀蝦呀海鰻,全都要掏出來了。

  “好大……”上輩子只見過小溪蟹,干扁不及指甲大,桌上這兩只……是妖蟹吧?!比她的臉大出許多一雖然輸給妖蟹,不值得多開心。

  “海底養(yǎng)的蟹,只只緊實(shí)甜滋滋,還愣著干么,從蟹腳開始吃。”他示范一只,剝了殼,挑出整管彈牙蟹肉,雪白間,摻雜淡淡的紅,顏色賞心悅目。

  蟹腳肉遞到她嘴邊,她張口咬下,眸慢慢瞠大,說明完一切心情。

  “很甜吧!彼谒樀吧峡匆姷,就是那個“甜”字。

  “你也吃。”她學(xué)他剝了一管,沒他剝得完整漂亮,不過無損蟹的鮮甜,她將支離破碎的蟹肉撥進(jìn)他碗內(nèi)。

  “是賞給你的。”不用分給他。

  “我又沒做什么……”她嘴里滿滿鮮味還沒咽下,含糊咕噥。

  是呀,她又沒做什么,只不過替他說了幾句話、幫他頂撞四海龍主、為他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霉神,出了小小一口氣。

  但這些,已經(jīng)夠了。

  她是頭一個,做這些外人眼中,微不足道之事的人。

  他很開心。

  開心得險(xiǎn)些直接動手去摸她腦袋,及時想起自己一手蟹腥,他認(rèn)真在七色水盅里,洗凈雙手,以布巾拭干之后,才放任自己摸上她的發(fā)。

  “……有你陪著一塊來,真好!

  她不是很懂梅無盡那句吁嘆,可是他笑容太甜,比咽下喉的蜘蛛蟹肉,不知甜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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