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見風雖然是一名小小的二級主管,但黎廣平熱絡的態(tài)度卻活像是他的哥兒們似的。
事實上,雷見風是黎廣平親自從別家廣告公司重金挖來的,就是看中他認真嚴謹的工作態(tài)度,以及深藏不露的本事,特地挖角要他擔任“萬像”的執(zhí)行總監(jiān),可惜雷見風這個人腦筋死得很,對高高在上的管理階層沒興趣,只做企劃老本行。
“對了,我要向你介紹一個人——”突然間,黎廣平露出興奮的表情,邊左右張望起來。“咦,她還沒來?”
“董事長要我見誰?”雷見風提不起勁的淡問。
“你的執(zhí)行企劃!崩鑿V平興致勃勃的說道:“蕾蕾是我剛延攬進公司的,這丫頭可是我多年好友的掌上明珠,才剛從美國回來,長得漂亮不說,學歷跟能力更是沒話說,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唇舌才說服她進公司,相信你們一定能合作愉快。”但事實上,黎廣平只是打著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如意算盤罷了。
原來,新的執(zhí)行企劃不但找到了,還跟董事長的關系不淺。
雷見風向來最瞧不起空降部隊,尤其像這種家里有錢有勢的千金小姐,他可以預見,未來恐怕又有一番折騰。
“董事長,明天上班自然就有機會碰面了,不急于今晚。”雷見風壓根興趣缺缺。
“說的也是——”黎廣平卻還是不死心的四下張望。
“董事長,‘景林’的林董來了。”一名負責總招待的男職員突然上前低聲報告。
生性海派、好客的黎廣平今晚還邀請不少交情好的同業(yè),一起來湊湊熱鬧。
“林董來啦?”一聽到又有客人來了,黎廣平立刻笑顏逐開的去迎接貴客。“見風,你先吃點東西,我先去會會林董,待會兒再來找你!
“董事長您忙!崩滓婏L不在意的陪個笑,暗自松了口氣。
等黎廣平的身影走遠,雷見風轉頭看著眼前擺滿長桌的食物,終究還是伸手拿起瓷盤裝滿一大盤。
在這種場合里,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吃!
轉過頭,他準備退到休息區(qū)去好好消化一整盤的食物,也順便消磨一整晚的難捱時光。
才剛走出擁擠的人群中,一抬頭,一朵淺淺的笑容驀然撞進他眼底。
他怔立原地,看著一名穿著紅色呢絨亮面洋裝、戴著頂紅色呢絨帽的女子迎面而來——教他震悸的不是那身耀眼的紅色,而是她彷如自中古世紀畫作里走出來似的典雅氣息。
他看過很多女人,卻從沒遇過像她這樣讓他完全移不開目光的女子。
她很美,美得連她身上耀眼的紅都黯然失色,巴掌大的鵝蛋臉充滿典雅氣息、水靈深邃的眸反射著水晶吊燈而熠熠發(fā)亮、噙著淡淡笑意的美麗唇瓣,散發(fā)一股沉靜與溫柔——她簡直完美得無可挑剔!
不可思議的是,向來最討厭紅色的他,卻發(fā)現這種夸張艷麗的顏色,在她身上竟顯得那樣和諧完美,在她白皙好膚質的襯托下,她身上綻放的紅像是有了生命。
一陣帶著淡淡自然花香的氣息拂面而過,好半天他才猛然清醒,那名紅衣女子已經像陣不切實際的風一樣錯身而過,消失在人群之中。
像是被攝走三魂七魄似的,他竟恍恍惚惚轉身擠進人潮中,一心只想找到她,再多看她一眼——
“先生,要來杯香檳或是果汁嗎?”
一位穿著白色襯衫、打著黑領結的侍者突然擋住雷見風的去路,殷切的想為他服務,但看在雷見風眼里卻像是路上礙眼的石頭。
雷見風看也不看侍者手上一大盤裝滿飲料的高腳杯,陡然將手里裝滿食物的瓷盤塞進他手里,閃身繼續(xù)往那個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終于,像是在追逐星星的穹蒼盡頭,一抹足以鼓動雷見風全身細胞的紅躍入眼底,向來冷靜沉穩(wěn)的他,竟會覺得心跳加速,像是十八歲第一次遞情書的蠢小子。
他遠遠看著那張美麗的臉蛋,在腦中迅速搜尋有關這張臉龐的記憶,他很確定自己來到“萬像”兩年多從沒看過她。
女子看起來很安靜,雙手擱在膝上,靜靜坐在角落觀察四周,眼里沒有局促不安,反倒輕松自在,像是受邀來看一場熱鬧的百老匯。
就算只是靜靜坐在那里不動,她看起來依然亮眼得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她沒有典型美女該有的烏黑直順長發(fā),但一頭微卷的長發(fā)在她身上卻有著不可思議的美感,宛如波浪的長發(fā),優(yōu)雅中帶點俏麗,將她的臉蛋包裹在層層浪花中,動人得教他屏息。
空氣里播放著一首又一首的圣誕歌曲,滿場都是飛揚的裙擺跟人群喧鬧聲,熱鬧的氣氛也帶起她的嘴角,一抹淺淺的笑容宛如花朵般綻放。
雷見風跨步走向她,不動聲色的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坐在她身邊,雷見風不由自主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獨有的淡淡香氣,他以連自己都驚訝的冷靜嗓音開口——
“我以前沒看過你!
身旁突來的聲音讓忻蕾吃了一驚,一轉頭,迎上一雙黝黑深沉的眸。
剎那間,她像是落入一張幽深無邊的黑網中,有好半晌找不到自己、找不到思緒,直到音樂聲拉回她的意識。
“我是剛進公司的新人!毙美傥⑽⒁恍,客氣的介紹自己。
盯著她唇邊漾開的甜美弧度,雷見風的意識飄忽了一下。
“一個人來?”明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那種猶豫不決、拖泥帶水的人,他卻還是問了句廢話。
“對,一個人!毙美冱c點頭,忍不住多看了身旁的男子兩眼。
嚴格說來,這張陽剛粗獷的臉孔算不上英俊,過分嚴肅銳利的眼神與不習慣微笑的緊繃嘴角也令人難以親近,一頭略顯凌亂的頭發(fā)、布滿下巴的胡碴,再加上一件發(fā)皺的藍色條紋襯衫與牛仔褲,看起來簡直像剛從非洲運來的貨品。
但不知為什么,忻蕾對這個素昧平生且不修邊幅的男子,卻有種說不出的——好感!
“你也是‘萬像’的員工?”忻蕾好奇問他。
“嗯。”一下子,雷見風又被她側著頭的嬌美模樣給奪了魂,尤其是那兩道專注的凝視更令他心跳加速!耙灰缺嬃稀銠?”他很確定,自己此刻亟需一杯。
“謝謝,請給我一杯果汁!”忻蕾客氣的回道。
聞言,雷見風隨即利落地從侍者盤里拿了一杯香檳跟果汁,將色澤澄黃的果汁遞給她,忻蕾那只在五彩燈光下顯得雪白而柔軟的小手接住杯子,他貪看那宛如蔥白般的美麗小手,一失神竟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
事實上,這只是個尋常的意外碰觸,但雷見風卻有種觸電的感覺,仿佛有股電流通過手指,一路直竄心臟。
老天,觸電?堂堂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腦子里竟然會冒出這種惡心到極點的形容詞來?!
仰頭狠狠將一大杯香檳灌進嘴里,雷見風卻仍覺得口干舌躁,喉嚨發(fā)緊。
“你還好嗎?”忻蕾有些擔心的看著他漲紅的臉孔。
“好!彼粥膼瀾宦暎惠呑記]這么狼狽過。
“‘萬像’的圣誕派對一向辦得這么熱鬧嗎?”忻蕾那雙教人窒息的美麗眼眸總算不再凝視他,轉而環(huán)視著氣氛越來越high的人群。
熱鬧?他向來只覺得這種圣誕派對又吵又無聊,根本沒什么樂趣可言。
“大概吧!”他蹙著眉掃了眼一個個晃得他頭昏的人影,悶悶回道。
雷見風簡略的回答又引得忻蕾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耳朵上精致小巧的耳環(huán)隨著燈光一閃一閃,一如她那雙深邃又美麗的眼眸,璀璨得讓人心動。
一抹笑陡地從忻蕾唇畔冒了出來,帶著幾分俏皮,卻又甜得像是快將兩朵梨窩給擠出糖水來。
“你說話很有領導者的樣子,你該不會是我的頂頭上司吧?”她話中帶著幾分玩笑。
忻蕾進公司才幾天,雖然還沒看過到香港出差的頂頭上司,卻聽到不少有關他的傳聞,眼前這個男人頗有那份唯我獨尊的味道,像極了大家口中那個強勢果決的“龍卷風”。
“我不會認不出自己的下屬!彼ǘ曋,像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像是一塊黑色磁石,她幾乎整個人被吸進那兩團幽暗的深邃里。
向來沉穩(wěn)的忻蕾,不由自主的竟覺得兩頰發(fā)熱,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騷動在胸口悄悄蔓延——
在這節(jié)骨眼上,忻蕾隨身小皮包里傳來的微微震動,及時拉回她的意識!胺技o,我還在——嗯,我這就過去!
她握著手機,嫩薄的唇瓣隨著說話一開一合,讓雷見風幾乎看癡了。
芳紀?他怎么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耳熟。雷見風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心不在焉想道。
“抱歉,我得去跟同事會合了。”
“沒關系,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弊炖镞@么說,雷見風卻仍動也不動。
第一次,他恨不得這該死的圣誕派對不要結束。
“再見!”她偏頭朝他嫣然一笑。
這抹臨別一笑幾乎再度將他的魂給勾走,怔然望著她離去的紅色身影,鼻端仿佛還嗅得到那股淡淡的幽香……
許久,他才終于從恍惚中回神來,望著眼前佳人杳蹤,仿佛做了一場夢。
接著,他又懊惱的想起——他竟然忘了問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