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知府的宅子里,大夫進進出出,血水由屋內一盆盆的端出來,眾人未料蘇虎的刀上會淬毒,唐元寧挨了那刀后,立即倒下,谷雁萍帶兵來救,將他送往知府府上醫治。
知府被氣憤的谷雁萍嚇得雙腿發軟,這位長公主是當今皇上的嫡親妹妹,也是太后的心頭肉,人不在京城享清福,卻突然出現在松江,還說是奉了皇上密旨前來暗查松江官員有無不法,驚得他差點沒了魂,接著說查到了前知府的公子王其莫行為不檢,恐有問題,要他調兵圍困,他本想拒絕,推說要上告皇上確認此事再說,長公主卻勃然大怒,出言威脅,若讓她想逮的人跑了,要他全權負責,他這頂烏紗官帽就別想再續戴!
逼得他只得出兵安撫,只是沒想到到了王其莫的府里,里頭竟然有惡名昭彰的人牙子逞兇,還有被流放的逃犯,不僅如此,連西朝目前最炙手可熱的商人與他的小妾也在。
這一團亂都不知怎么回事了,最教他頭疼的是,唐元寧身中劇毒,大夫束手無策,已經判他等死的分了,長公主知道此事后,立即怒容滿面的指責是他出兵太晚導致救人不及,揚言唐元寧要是沒救了,要拿他的腦袋償命,嚇得他快魂飛魄散。
而這頭,唐元寧躺在床上,兩頰發黑,雙唇青紫,顯然是命在旦夕。
陸明雪坐在床邊,眼中無淚,神情呆滯。
“明雪……”他聲音嘶啞的喚她。
她沒反應,似腦袋空白著。
“明雪,我渴……”
“渴?”陸明雪身子震了一下,好似才聽明白!八茫医o你水!彼R上驚慌的起身取水來要喂他喝,但因手抖得厲害,水大多溢灑到他身上去!皩Α瓕Σ黄,我再去倒過……”
她急著又要重新再去倒一杯水過來。
他拉住她冰涼的手。“明雪……別慌好嗎?”他極輕的說。
陸明雪怔了怔,慘白的臉龐忽然滑下兩行淚珠,她跌坐回他身邊,開始淚如雨下,這才明白自己有多怕失去他。
往日總覺得有他在自己身邊,她什么也無須擔心,并且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永遠不會離開她,可直到這一刻,才曉得生命脆弱,他真的可能就此消逝。
“你不該替我擋刀的……”她不愿他替自己死,愧疚的說。
唐元寧淡淡一笑,“我怎舍得你受傷,這刀自是由我來替你擔!
“不,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與谷雁萍本在客棧等著,等了一天一夜終于忍不住找去王家大宅,偏偏在王家大宅的外頭仍苦等不到他們出來,心焦不已,谷雁萍甚至幾次想沖進去找人,都被她攔下,她判斷里頭至今未傳出異狀,應表示他們仍安全,可若她與谷雁萍貿然闖進去,很可能反而壞了他們的事。
直到見蘇虎帶著人出現,這才認為他們可能有危險,她與谷雁萍商量想了一套說辭,讓谷雁萍去找松江知府討救兵,自己則等在大宅外見機行事,谷雁萍剛走一會,她就見蘇虎追著大哥他們沖出來,蘇虎要殺大哥,她沒多想,本能的沖上去想救人,可卻害得丈夫為她挨刀。
她心情復雜,若自己不沖上前,那中刀的會是大哥,可她出現傷的卻是自己的丈夫,這兩人不論是誰受傷,都教她心痛難當。
唐元寧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疼惜的說:“別難過,我不會死的……因為我放不下你。
陸明雪聞言,心窩劇烈的疼,緊握住他的手,任淚水狂流!澳蔷蛣e離開我!”
“好……我不離開你,那你也別哭。”他承諾。
“我不哭,只要你不離開,我就不哭!”陸明雪慌忙的抹去臉上的淚痕,甚至努力的要擠出一抹笑容來。
陸明云、谷雁萍以及章再生也在屋里,三人見了如何不心酸,尤其是陸明云,他無比愧疚,要不是蘇虎非置他于死地,在刀上淬毒,那一刀也不會要了元寧的命!
元寧幾次救他于虎口,自己沒死,最終命危的卻是元寧,他自責懊恨,不由得流下男兒淚。
一旁的谷雁萍明白陸明云的心情,卻無法說上安慰的話,只能陪著默默掉淚。
“小的這就去殺了蘇虎為少爺報仇!”章再生再也忍不住的怒道。
蘇虎連同放縱家丁傷人的王其莫已被拿下,人就關在地牢里,他打算先去宰了蘇虎。
“不必你去,這廝與本公主有深仇大恨,本公主也想親手宰了他,這會已要人先剪了他的舌,防止他說些不該說的話,只等回京時再將他開腸剖肚!”谷雁萍恨恨的說。
這里畢竟是松江,自己假冒皇兄的旨意調兵拿人已是不對,若在此就將人給殺了,恐引起非議,最好是等到回京后,再奏請皇兄將人交給她處置,到時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章再生這才強忍下來,但見自己主子重傷恐無法活命,這份傷心自不在話下,大漢子掩面哭了起來。
“元寧,元寧……你怎么了?!”陸明雪突然驚喊。
眾人一驚趕上前朝床上的人望去,只見唐元寧正痛苦的抱胸喘息。
“元寧,你說過不會拋下我的!元寧……元……”
在陸明雪驚恐的叫喚聲中,唐元寧雖然不愿意,但仍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松江知府正匆匆領了幾個身穿宮服的人進來,見到此景,嚇得軟下身子,因為想起長公主對他說的,唐元寧若死,他也要陪葬!
太和殿上,谷若揚高坐在龍椅上,殿中大臣分立兩旁,跪在中央的陸明云為父伸冤,字字句句聽得朝臣無不震驚。
原來陸勤綱承受了不白之冤,是枉死的!
而這事還牽扯到當年叛亂的晉王,晉王缺錢竟將腦筋動到賑災的銀兩上去,并與王道存共謀栽贓在清白為民的陸勤綱身上,讓忠臣銜冤屈死!
此事可想而知龍椅上的谷若揚會有多震怒,他瞧著當年賑銀分配的公文以及陸勤綱寫了一半的御狀,臉色陰陰沉沉的,讓眾臣噤若寒蟬,連喘息也不敢了。
“即日起追封陸勤綱為忠義侯,其子孫皆獲得平反,恢復其良民身份,而晉王與王道存已死,無法再追究其罪行,但王道存的子孫為罪臣之子,男的流放,女的貶為官奴!”痛失賢良,谷若揚怒不可抑。
眾人聞言毫無異議,理該如此,還陸家一個公道,而陸明云激動得當場叩首謝恩。
“另外,王道存之弟王童人一家同為王家子孫,一同流放,不得有誤!”谷若揚再道。
殿上的王童人腿一軟,癱軟在殿前,他一得知王道存涉及此案,再加上自己的不肖兒子王春安與小妾的惡行,便知他們一家早注定滿門抄斬,皇上殿前說是讓他們流放,可他心知肚明,皇上必會讓他們一個個在流放途中死于非命,使長公主被賣之事從此無人知曉。
枉他一生汲汲營營于高官厚祿,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場。
王童人連悲傷的權利也沒有,谷若揚已要人將他架出去,直接丟往大牢里等死。
躲在殿后的谷雁萍這才滿意,王家一個個都該死,沒一個好東西,這結果是咎由自取。
“陸明云,朕該拿你如何?”殿上谷若揚突然道。
陸明云未見驚懼,直接叩首說:“草民私自逃離漠北,罪該萬死!”
他早知自己定會被問罪此事,因此一臉坦然,只要爹能獲得平反,恢復爹的名聲,也除去妹妹的奴籍,那么一切就圓滿了,至于自己的下場,他一點也不在意。
谷雁萍心頭顫了一下,怕極他被治罪,雖說他是為父平反,但私自逃離漠北,仍為律法所不容。
谷若揚沉著臉,表情嚴肅,“你胡說什么,你哪里有罪?朕提出此事,也只是要讓眾人知曉,你是受朕旨意私下去調查此事的,如何是逃犯?相反的,你成功完成任務,朕還要獎賞你!”
陸明云一愣,這……皇上居然公然為他脫罪?!
之后隨即一想便明白為什么,他救了長公主,功過相抵,但這事又不好張揚,便借機饒了他。
“怎么?愣著做什么,還不說出你想要朕賞你什么?”谷若揚笑了。
“呃……”這能不罰已是天恩,為何還要賞?皇上對他也恩典太過了,反而教他不知說什么好?
躲在殿后的谷雁萍聽見自己兄長放過他,高興不已,可見他竟呆著不說話,她又急得跺腳,恨不得上前去替他答話,開口說要……要娶她……
片刻,陸明云才沉著的道:“草民自己不求皇上獎賞,只求皇上作主讓草民妹妹陸明雪能被唐元寧抬為正妻!
谷若揚沒料到他會利用這次機會替陸明雪求恩典,低眉往后殿瞄了一眼,自己那妹妹這下可待不住了吧,這陸明云終究沒那個膽的。
想娶他的妹妹,可真要向天借膽才行!
他輕輕揚笑,“唐元寧是朕極為欣賞的人,更是民間商界泰斗,這回聽說去了一趟松江后,不幸染病,近來還在調養中,朕對此十分關心,而你妹妹朕見過,是唐元寧的妾,因奴籍不能抬為正妻,可如今陸家已平反,她自然不再是奴籍,唐元寧隨時可以抬她為正妻,何須朕作主?”
“這不一樣,盡避草民妹夫對妹妹深愛不悔,但草民妹妹因父親含冤受累,飽受外人歧視,如今雖然恢復良民身份,但她實已委屈多年,草民這做兄長的從未照顧過她分毫,因此想為她求個恩典,讓皇上親自下旨給她正名。”陸明云說。
谷若揚頷首!半廾靼琢,你是想藉朕的手補償妹妹多年吃的苦,行,朕答應你,親自賜她名分!”他爽快的同意了。
陸明云大喜謝恩。
谷若揚臉上笑著,但心知殿后那人心情必是惆悵起來,便斟酌著再道:“日前云南水災,山洪爆發,死傷無數,唐元寧慷慨捐了大筆錢讓朕賑災用,朕感懷他的義舉,本就有打算賞賜他,而朕見他十分疼愛自己的妾,所以你提的這事朕早就要人擬好了圣旨,只是尚未頒旨而已,朕不想占你便宜,你另外再提恩典吧,這回你仔細的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要的盡避提出來,朕都會答應你!”
這次他暗示得夠清楚了,陸明云若敢開口,他會允諾的,畢竟妹妹已磨了他多日,非這人不嫁!
另外,其實不用陸明云提,他也不可能委屈元寧喜愛的人,讓陸明雪一直做妾,況且這次救雁萍她也有大功,即便陸家沒有平反,他也會找個機會跟名目除去她的奴籍,讓她與元寧能夠幸?鞓返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