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看,是熠燿,好漂亮,一閃一閃的像天上的星!剐∨⒃谑飞下,伸手想抓發亮的蟲子,卻怎么也抓不到。
一只長毛動物走到她身邊,悠閑地晃著尾巴,將蟲子往女孩兒身邊掃去。
「是松果耶!」小女孩彎身撿起地上的松果,忽地使力往前丟。「小白,去!」
他白她一眼,索性不走了。
女孩撓撓耳朵!钙婀郑郧靶『诤芟矚g的,我一丟就跑去撿,你怎么都不喜歡,是不是太老跑不動?」
他尾巴一掃,她啪地一聲跌倒在地。
這種難堪的往事,實在不愿想起,戚冬少抬起前腳要把她的臉推開,她卻抬起眼,滿是感動。
「小白以前也會這樣推我。」小魚握著他的前腳,眼睛一閃閃的,盈滿水氣!感“住顾趾傲艘宦,把臉埋在他軟軟的毛里。
如果沒想起被認作狗兒的不堪回憶,他還愿意大發慈悲讓她多蹭兩下,現在,哼,沒門兒!
「你好了沒?」他推開她,變回人身。
小魚撲了個空,差點摔倒,一見他恢復原樣,原本熠熠動人的眸子,全成了失望!赴Α隳懿荒芏嘧円粫䞍骸
他瞄她一眼!竸倓偪醋屑毩,那是小白!
她連連點頭。
「可有瞧出什么不對勁?」
她疑惑地望著他。不對勁?
這蠢物!他瞪她,咬牙提示!改氵覺得是狗?」
她恍然大悟!负孟癫惶瘢墒怯钟悬c像……」見他似要發火,她趕忙道:「不像!
「那是什么?」
她蹙眉回想,在現代時,常欣給她看過動物圖監,還讓她看動物節目,帶她去過動物園,除了特別引人注目的大象、長頸鹿、鱷魚、熊、獅子外,她也沒太注意其他的,不過又好像有點印象……
她忽然想到大仙廟前的狐貍雕像,頓時開竅,說道:「狐貍。」
他滿意地微笑。「也算正名了。」
「我在電視上有看過狐貍,怎么那時就沒想到是小白呢?」小魚喃喃自語,卻不知人的記憶是會扭曲的,當她一直認定是狗時,自然不會再去多做他想,何況已過五百年,雖然五百年間她幾乎都在睡覺,但記憶還是會淡去,更別說她死后魂魄俱散,對記憶也有所影響。
「電視?」
他的聲音將她拉回,她搖搖頭說:「那是很久以后的東西,很難解釋!
他也沒多問,心里還掛記著其他事,有些疑點,他得找閻帥問清楚。
「原本想教你幾招法術,不過我忽然想到還有事要辦,你先回去!顾麚P手一揮,木屋隱去,兩人回到大仙廟前。
小魚自然很高興能離開,她勾魂失敗還得回去跟方姊領罪,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放了她。
「去吧!」他在她額上彈了下。
小魚疼痛地叫了一聲,正要問他為什么無緣無故打人,他已經隱身離開。見四下無人,她結印念咒想回客棧,才念到一半,卻感覺四周一股異樣波動,她放下雙手,方姊與常欣忽然出現在她身旁。
「你沒事吧?」常欣上下打量她,雖然覺得戚冬少沒有傷害小魚之意,但他這人陰晴不定,全憑喜好做事,小魚又是個死腦筋,萬一兩人不小心擦槍走火,戚冬少一火大把小魚給滅了,那就糟了。
「沒事!剐◆~搖頭!杆f有事情要辦,就放我回來了。」
「沒事就回去吧!」方潔的目光在小魚發紅的眉心上看了一眼,沒說什么,彈了下手指,將三人一起送回客棧。
小魚忽然想起一件事。「。∑荻俨粫ネ刁刺野?」
「蟠桃?」常欣挑眉。
「他說要偷來給我吃,讓我長智慧!剐◆~蹙緊眉頭!溉f一他被人抓了怎么辦?」
常欣笑道:「那不是正好,他就不會來煩你了。」
「可是如果因為我——」
「不用為他操這份心。」方潔開口。「他是聰明人,不會為了別人而損害到自己!
「對啊,他那種人怎么會讓自己吃虧,不用管他!瓜氲阶约罕恍蘩恚P谰鸵欢亲踊。「方姊,從今天起,我要奮發向上,好好學法術,總有一天我要扳倒他,換我把他揮來揮去,讓他坐云霄飛車!」
方潔面不改色地說:「最好是這樣,不要又給我三天捕魚,七天曬網!钩P赖倪@種宣言她已經聽過多次,早麻痹了,只希望戚冬少的出現真能給她們兩個帶來好影響。
她瞄了眼正在抓額頭的小魚,問道:「怎么?」
「沒有,他走的時候,彈了下我的額頭,到現在還在痛!剐◆~皺著眉頭。
「我看看,都紅了。」常欣咬牙切齒。「這個戚冬少也太沒品了吧,方姊,他到底是什么來歷、多少年修行?資料越多越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他是狐妖。」
「原來是狐貍精,難怪一臉不正經!」常欣哼了一聲。
小魚摸摸額頭,恍然大悟,原來他跟小白一樣是狐貍,難怪會認識。
方潔繼續道:「這興安城有不少成精的妖怪,今天早些擾你們勾魂的虎精也是,你們在這兒當鬼差,免不了要跟他們打交道,以后自個兒小心點。」
「是不是要換個高強的法器給我們?」常欣說道!覆蝗晃覀兌急淮蚝猛娴。」
「我會跟閻帥大人說說看,不過呈報公文需要一點時間……」
「就不用寫公文了吧,這種事很緊急,我們去找閻帥……」
方潔瞪她一眼!溉绻總人都像你這樣,還要規矩律法做什么?一有事就直接去見大人,他還要做事嗎?」
常欣很想說閻帥大人哪有做什么事,雖然她只見過大人幾次面,但他每次都在那里修剪松樹、摸摸蘭花,不然就是喂魚看漫畫打電動,順便喂喂小龜,這算做事嗎?
不過她當然不會笨到把話講出來,方姊這個人也不是不好,可是真的太正經八百、按部就班了,她只怕公文批下來的那一天,她已經被興安城的妖怪整死了。
★★★
幽冥府的豪華辦公室內,閻帥大人正揮灑著汗水,努力工作。他嘿喲嘿喲地喊著,揮著木杵用力擊向石臼,在他拉起木杵的時候,一個背著龜殼的小女孩迅速翻動了下石臼內的糯米,也不忘嘿喲嘿喲地唱著。
戚冬少推開門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幅揮灑汗水、唱歌吆喝的勞動景象,他的眼皮抽了下,很想轉身就走,當作沒看到,但還是忍下來了,正想開口,頭部卻毫無預警地痛了起來。
「閻帥!顾潇o地喊了一聲,握拳壓下疼痛。
揮灑汗水的男子停了下來,驚喜道:「唉呀,稀客稀客,你來得正是時候,麻糬快好了,再等我一下。」
「我不吃麻糬。」
閻帥沒聽見,喊了好幾聲嘿喲嘿喲,戚冬少的頭更痛了,他拿起旁邊的盆栽正想砸過去,閻帥立刻叫道:「別啊,我的寶貝呢!」
小龜滾了過來,一把抓住冬少的腳!肝易プ∷耍悗洿笕。」小女孩仰著臉看他。
戚冬少抬腳要踢她,她已經先一步把手腳都縮進殼里,一邊大喊:「踢不到、踢不到!
他二話不說,正要踩住龜殼,閻帥沖過來把小龜抱起來,順便奪過盆栽。「大膽,不得在冥府放肆!」他怒斥一聲。
戚冬少瞄他一眼!甘钦l放肆,不務正業、怠忽職守?閻王曉不曉得你在這里種花養魚還搗麻糬?」
閻帥冷哼一聲。「這是休閑活動,現在是……」他看了眼時鐘!赶挛绮钑r間,跟你這個鄉巴佬說你也不懂!
戚冬少沒理他的瘋話,也懶得問他那些名詞是什么,直接切入正題!肝襾韱栃◆~的事,問完就走。」
閻帥揚起眉宇。「原來是為這來的。」
「進冥府之后,我的頭一直脹,剛剛一看到你,頭就痛了,然后讓我想起了幾件事!顾湎卵邸!改闶遣皇欠饬宋乙徊糠值挠洃洠俊
五百年前,他的法力還在閻帥之下,他若要封自己的記憶,并非難事。
閻帥笑著放下盆栽!肝腋擅捶饽愕挠洃洠磕阆肫鹗裁戳?」
「五百年前小魚死的時候,我來過你這里,你跟我說小魚投胎了,但她卻跟我說她睡了五百年,為什么騙我?」他怒道。
「你看到聚靈珠了?」
他點頭,如果不是還等著閻帥來解惑,他現在就會與他動手。
「那你就該知道她的魂魄四散,雖然有聚靈珠,但如果沒好好休息個幾百年,魂魄是無法重新再聚合的,她也算有福報,復原得還不錯,當年就算說了你能怎樣,也幫不上忙!
「我可以找……」他收住口,沒再說話,臉色仍是十分難看。
閻帥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改惝斎豢梢哉夷愀赣H,不過你開得了口嗎?不是說再也不回去,其實說這些也沒什么意思,都過五百年了,還翻什么舊帳?反正小魚現在也好好的,你要報恩現在也能報!
「你故意又把她放到我身邊?」
他微笑!高@你就多心了,我本來是想讓她去兩千年后的世界當鬼差,還事先讓她去住了一年多,但她就是不習慣,后來我讓她自己選想去什么朝代,她丟飛鏢丟中興安城,我就讓她去了。說來你們也算有緣,這么快就碰上了!
戚冬少接著問:「她不是掉進井里死的?為何會魂飛魄散?」
閻帥看著他冷沉的臉,說道:「雖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是妖界奉行的法則,但我多事說一句,都過五百年了,小魚現在不好好的?那就沒必要追查了!
戚冬少沒回應他的話,只問:「她死的時候,我不在身邊?」
「不在。」
「你封了我那時候的記憶?」
「沒有,那段記憶你應該是自然而忘的,你回來時聽見她落井而死,就匆匆趕來我這兒,想見她最后一面,后來我告訴你她投胎去了,你雖失望,但也知道人死后就得再入輪回,便走了!
見戚冬少沒說話,只是冷著臉思考,閻帥繼續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讓她魂飛魄散的是誰我并不清楚。」
戚冬少不全然相信他的話,但有些事他說得合情合理,畢竟人死便要再入輪回,當時他沒理由不信,如今他懷疑的是,閻帥明明知道始作俑者是誰,卻不告訴他。
「我會查清楚的!沽粝逻@句話,戚冬少轉身離開。
他走后,小龜才從龜殼探出頭來,問道:「大人,你真的不知道是誰害死小魚姊姊嗎?」
閻帥放下她,笑道:「這事不歸你管,他們要攪和自去攪和,我們搗麻糬就夠了!顾渥,再次拿起木杵。
小龜開心地撥動糯米,房中又開始響起嘿喲嘿喲的叫喊。
★★★
子時一過,興安城內的店家便開始收拾,準備歇息。今晚正值朔月,燈火熄滅后,城里便籠罩在一片黑幕中。
小魚早早便上床,如今已是好夢正酣,當她囈語地翻過身時,一道人影忽然出現在漆黑的房內,望著她熟睡的面容。
戚冬少在床邊坐下,凝眉低望她的臉蛋。清醒時不見聰明相,睡著了更不用提,傻乎乎的一張睡臉,就跟以前沒兩樣。
去了趟幽冥府,便想起一些兩人的事,回憶中,她總穿著一件補了又補的破爛衣裳,住持給她買了一件新衣,她也舍不得穿,壓在箱里,怕弄臟了。
遇見她的時候,她才十二歲,比一般同齡女孩兒長得嬌小,那時他不小心遭到暗算,傷了腿,她出來采草藥想給住持治病,結果跌落山谷,正好摔到他身上,他氣得差點咬死她。
后來她忙著給他敷藥,他生氣地想趕她走,她就是不走。其實不用她照顧,他的傷沒多久也能好。她雖然怕被咬,卻還是勇敢地接近他,幫他包扎。接連幾天,她都采果子給他吃,還挖薯根給他,每次來就小白、小白地叫他。
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小孩的分上,他當下就咬死她。這么俗氣的名字配得上他嗎?這段往事,他對誰都沒提過,被叫小白就算了,還被認成狗,這種丟臉的事他死也不會說。
傷好了之后,本想離開山谷,但既然受了恩惠,就得報恩,這是妖界一貫的原則,所以雖然不甘愿,他還是決定跟她回去。她高興地抱著他跳來跳去。
之后他才曉得,她天生就不太聰明,雖然沒到傻子的地步,卻仍是比常人笨一點,常讓附近的孩子欺負,沒什么玩伴,只有寺廟的住持和尚對她好些,還有幾個鄰人對她不錯,但終歸不是同年紀,她總是一個人玩。遇上他的前一年,陪著她的小黑狗死了,她哭得極難過,后來遇上他,才又有了玩伴。
一開始,他是極其不甘愿的,只想陪她三、四年,待她大了、嫁人了,不受人欺負也就算報恩了,沒想到不到兩年,她就死了——
那時他怎么會不在她身邊呢?明明要保護她長大,結果卻成了這樣,這算什么報恩?
他的手撫過她的發,輕輕嘆口氣,一時間情緒翻涌,也不知心里是怎樣的感受,感慨、難過、惋惜、自責全和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如果她真是失足落入井里也就罷了,他還不會自責太深,只當她是陽壽已盡,但她讓人弄得魂飛魄散,怕是他惹來的禍端。她一個傻娃兒能與人結下什么仇恨?定是因他緣故才遭此大劫。
活了千歲,從沒對人有任何愧疚之心、虧欠之意,現在全讓他領會了,心里實在別扭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