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動靜?」
「是的,沒有動靜,卑職在向外的通道監視了三天,沒看到運送的馬車出入!购孟褚幌伦油V顾械幕顒樱紶栍兴腿獾能囎舆M入莊子,一會兒又空車出來,并未載貨。
君無瑕沉吟道:「那么礦區內的情形如何?」滿山頭的銀礦不可能放棄,是人都有貪婪,想盡快開采完。
「根據潛入礦場的銀衣衛回報,里面照常開挖和提煉,只是堆放在另行開鑿的山洞里,整日有超過一隊人馬在看守,若有人靠近人頭落地!雇耆环钟烧f,直接動手。
君無瑕面帶冷笑,「看來小琥子學聰明了,不去動就不會有人動手腳,把人逼急了就會自個兒跳出來受死!
財帛動人心,面對取之不盡的銀山,很少有人不動心,以陳老爺名義私挖的銀礦早就受人觀覦,雖然知情的人并不多,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秘密,光是窩里反就夠利潤少上一半,長久下來可是一大筆銀子。
養虎為患,自家的狗反咬主人一口,這才讓福王府匆匆派人過來,想逮住這只被養肥的碩鼠。
歐陽晉嚴肅地說:「不過銀子不送出來我們也不能中途攔截,打亂對方的布局還是棋差一著!勾蛏叽蚱叽纾羰且粨粑粗锌峙路丛馐梢。
「不急,慢慢來,比的是耐性,誰動誰便失了先機,我們有的是時間跟他們耗!
反正皇上沒給他期限,他邊尋樂子邊辦差,用一半氣力足矣!
貓戲耗子不能一下子玩死它,留著一口氣看它垂死掙扎。
歐陽晉不禁勸道:「大人,你不會是為了某個人才遲遲不出手吧!因私欲耽誤正事,可是有負重托!
大家心知肚明,「某個人」指的是誰,就連榆木腦袋的遲鈍男顧寒衣都開竅了,開始勸說小舅「回頭是岸」
「國家大義和兒女私情兩不耽誤,你們這些年輕人呀!不懂其中的趣味,多學學我,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他當自個兒是老前輩,對晚輩猛說教,教的是盡情玩樂。
「小舅,你根本是在找借口,把自己的公私不分說得冠冕堂皇,自古君為重,你置個人為上的行為令人心寒!故裁茨贻p人,小舅又有多老,仗著輩分賣老臉。
君無瑕「感動」的點頭,「說得真好,本官聽得淚滿襟呀!既然你忠義兩全,寫篇〈敬天論〉來,字數不用多,三萬字就好!咕刺斓奶熘傅氖翘熳印
「什么,三萬字?你還不如殺了我算了,我是武將,不是文官!贵@得蹦起的顧寒衣一臉苦相,狠嚎一聲抱怨連連,寫文章找寧煜,那是家學淵源,他只會舞刀弄槍。
君無瑕淡淡道:「三日不讀書,面目可憎,當個文盲是件可恥的事,有辱門風。」
「小舅……」他會死的,累死。
沒理會他的哀嚎,君無瑕話題一轉,「墜樓案的尸體查出真實身分了嗎?拖得有點久!
「查出來了,是福王府的教頭雷頂天,專教府中侍衛刀法和長槍,在王府中地位不低,與長史管中南交好!箽W陽晉說起雷頂天時頗有幾分不屑,他是先帝時期的騎兵營統領,卻在先帝駕崩后失去蹤影,沒想到再一次出現居然是福王府的人,而且是個死人。
「何以確定是他?」臉都摔爛了還如何辨識,相信他老子娘也認不出兒子。
歐陽晉一頓,看了還想掙脫苦海的顧寒衣一眼,「季姑娘用了一種土,她說是黏性極強的黏土,進行死者的面部修復,依五官輪廓修整出一張完整面容,卑職看了約有九成相似,便將容貌拓印下來交由銀衣衛去查!
他的意思是雷頂天的生平是暗衛查出來的,不會有誤。
「交好?」君無瑕呵呵輕笑,笑得叫人頭皮發麻!高@件事先擱著,派人盯著這個王府長史,不用動他,只要不定時回報他的動向,小蝦米而已,翻不起大浪!
「是!箍此跣皭旱男δ槪瑲W陽晉暗想,不知又要算計誰。
「我家襄兒真有才華,一張爛臉也能還原樣貌,有這般神乎奇技的本領不愧為神手,該有所獎勵!谷稳僳`踏的泥土也能玩出新花樣,這腦子是怎么長的,太聰慧過人,比他毫不遜色,堪為絕配。
寧煜說:「大人,賞過了。」他以衙門名義又送銀子又送米糧,還把自己的坐騎也送了,他還想賞什么?布匹、首飾人家不收,用不上。
君無瑕怪責的睨了一眼,嫌棄他不會做人!纲p過了不能再賞嗎?人是活的,要多用腦子,等你死了有腦也無用,你們呀!要是有本官一半的機靈就受用無窮了。」
聽著他的自吹自擂、自我吹捧,眾人的反應是緘默,低頭不語,多說多錯還不如不說,說得不順他意只有倒楣的分,顧寒衣的前車之監猶在眼前。
「算了,豬腦袋一斤不值十文錢,還是別為難了,那座挖得滿目瘡痍的山叫什么山?」
隸屬奉春縣的土地,地域冊內有記載,身為地方官也該去實際了解所管轄的地頭有多大,看盜挖銀礦那些人要怎么應付他。
「石頭山!
君無瑕眉一蹙,「挺符合形象的名兒。」
眾人撇嘴,分明在說反話,嫌棄到不行的神情還得故作贊嘆,石頭有靈都該哭泣了。
君無瑕兀自說下去,「本官決定了,除了值守的衙役外,咱們衙門上下都放假一日,本官帶你們去爬山,順便野炊,捉幾只兔子、野雞加菜!惯@么愛護下屬的上官哪里找,唯他一人。
是想嚇死山腹內那些人吧!眾人如是想著。
說做就做的君無瑕行動快速,不到兩天就安排了百人游山行列,他們什么也沒帶,就帶刀、弓箭、調味料和火石,其他就地取材。
「為什么我也要來?我不是衙門的人!辜緛喯逡荒槦⿶,她是編制外的,偶爾接受衙門請托,但還不在體制內。
「因為這次墜樓案的死者身分查出來,你居首功,理當有賞,我當知縣大人的自要好好犒賞一番,不讓為我做事的人寒心!顾f得慷慨激昂,其實目的只有一個。
季亞襄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既然是出來游玩,三爺不用緊捉著我的手不放吧!我是本地人,我知道路!
「但我不是呀!你看山路多崎嫗,到處是石頭和樹木,要是我迷路了走不出去,困死山中,數日后等著收我尸骸。」他說得振振有詞,一副他很弱、需要保護的樣子。
聽了他這番話,季亞襄想吐槽都不知從何說起。
前后近百人就護著他一個,前頭有人開路,披荊斬棘清出一道平坦小路,后頭服侍的人忙送水,送上果子點心,累了還有轎代步,坐著不顛簸。
別人是來爬山,他是來享福的,說迷路,更是無稽之談,有這么多人跟著還走失,不是衙門里有古怪就是他這個人太胡鬧。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三爺大可放心,你能活到一百歲!够畛衫贤醢。
禍害君無瑕聞言哈哈大笑,「好,有你陪我,活上千年萬載又何妨,襄兒,你可不能拋棄我!
又是這種曖昧的話,季亞襄聽得想嘆氣,「你能不能不開口,一開口沒好話!
面對關曉彤轟炸式的追問,以及父親憂心的眼神和不時的叮矚,沒往男女情事方面去想的季亞襄終于悟了,知道新來的知縣大人在打什么主意,她有點哭笑不得。
雖然她如今已經看開,不再為身分自卑,可是她是歸類為賤籍的仵作,即使哪天她不做了還是賤籍,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她高攀不上他這樣的人中龍鳳。
一開始就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她不會涉入,學醫的人向來理性,更懂得自制,不會往無底深淵跳。
只是沒想到,她越是排斥,這個人黏得越緊,已經到了無理智的地步,把她視為他的人,讓人知曉他就是要她,她只能是他的。
說實在的,她是既困擾又無奈,還沒法子甩掉這塊狗皮膏藥,只要她還是仵作就和他扯不開關系,兩人是秤陀和秤,在斤兩間見分明,缺了誰都秤不出正確重量。
「嘆氣容易老!姑繃@一次老三歲。
「我沒嘆氣……」她愕地怔住,細微的嘆息聲由唇瓣間逸出。「三爺,你不能放過我嗎?」
君無瑕俯在她耳邊低笑!甘悄愎醋×宋疫反怪我用心不純,這個黑鍋我不背,我的心受傷了。」
「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你這是無是生非!
「不,我只是個人,為你傾心的男人,一眼瞬間,那是動心的火花在心頭綻放!
他控制不了,也不想回頭,莫名地心湖騷動,霎時間湖面上映出她的容顏。
只是個人……季亞襄眼神轉為柔軟,她也是人,知道要控制自己的心有多難,誰不愿隨本心而行?
季亞襄語氣有點無奈,卻少了那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三爺,你在為難我。」
「其實是你想多了,你我之間的距離沒你想像的遙遠,身在高位也不是事事順心,人在寒冰上走動可要小心腳下,下面是刺骨冰寒!
「三爺,你……」什么意思?似乎富貴中人也有難言之苦,苦中作樂方保自我。君無瑕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來來來,就這兒了,砍些樹枝搭棚子,疊起石頭做灶口;你你你,去拾柴,張捕頭帶人去捉頭山豬來,本官要吃烤豬后腿;還有你,就是你,不要懷疑,左顧右盼,負責張羅水,渴著本官罰你三天不喝水……」
一處平坦地位于半山腰,左邊是潺潺小溪流過,溪里魚蝦豐富,可見大魚游過水面,石側是上山的小路,雜草雜生,開著不知名的小花,勉強行走還是過得去。
衙門秋游隊伍在此駐足,在君無瑕的吆喝聲中,所有人都動起來了,砍樹的砍樹,造灶的造灶,有人去拾柴、打水,身形壯碩的捕頭帶著一班衙役進林子深處狩獵,林中鳥雀飛起,小獸竄逃,一時間熱鬧無比。
滿心困惑無法解的季亞襄還陷在君無瑕的話里,思索話中之意,渾然不知他嘴角悄然揚起,笑看她正一步步走入他布下的情網里,等著他一舉成擒。
連皇上都頭痛的小舅豈是等閑之輩,他一出手必不落空。
沒多久,前置作業完成,燒火的人燒火,火上架著串起的烤兔肉和十余條烤魚,灑上孜然的香味四溢,半大的烤乳豬正抹上蜂蜜,金黃的顏色同樣令人口水直咽,眼巴巴的等著烤熟的那一刻好大快朵頤。
就在等待的時候,一群穿著黑衣的男子突然出現,像是某府的侍衛似,身著相同的衣飾,腰系繡銀邊水云紋金扣腰帶,或佩刀,或持劍,目光森冷透著一絲殺氣。
「你們是誰,快滾,私人地界不得擅入!」
君無瑕囂張地說:「喲喲喲!哪來的看門狗,好大的氣性,我都不敢稱此山為我占,此地乃我地頭,你們的膽氣誰給的,外來螃蟹高舉螯,趕起主人了!箛K!什么時候奉春縣的知縣換人做,賣起官產了。
「放肆,這里是我們先來的,未經許可一律驅逐,你們最好在一刻內收拾好東西走,否則休怪我們動手。」一名肩上繡了六腳銀蛇的男子往前一站,看得出他是這群黑衣人的領頭人,左耳掛著狼牙耳釘。
「張捕頭,有人威脅本官,你說該做何處理!棺诘鼓旧峡兄猛鹊木裏o瑕十分悠閑自在,不忘偷咬兩口季亞襄手上的烤魚,絲毫沒有一絲挪位的意思。
聞言,黑衣人首領微瞇的眼中一閃暗光,他看了看四周原本在烤肉,如今卻一個個站起,目露兇光的眾人,心中咯噔一聲,有些不太好。
是衙門里的衙役和守備麾下的士兵,其中幾個他認得,還有,新任的師爺,典史、書吏……中間那一位是縣太爺?
「石頭山乃縣衙所管,并未賣出,無故占山非盜即匪,理應帶回衙門審理,從重量刑。」張捕頭聲音宏亮,把黑衣人當土匪論罪。
「聽到了沒,本官才是這座山頭的看管人,鳩占鵲巢不知收斂還敢張牙舞爪,看來真是盜匪的大本營,今兒讓本官撞上了就要為民除害,讓百姓安居樂業……」
季亞襄暗暗好笑,如果他不是吃得滿嘴油光,倒有幾分當官的威風,可是手里揮著雞腳,官架子弱了幾分。
「我們不是土匪,我們是……我們是……」福王府侍衛。
黑衣人首領急了,差點要取出王府侍衛令牌示眾,但眼角余光掃到躲在后面的單瑞爾,一使眼神要他出面。
「來人呀,把人給本官帶回衙門,待本官升堂問案……」幾只狗爪子,斬斷了便是。
「等等、等等,自己人,大人切莫沖動!寡劭粗鸵l沖突,自知躲不過的單瑞麟趕緊跳出來說和。
「自己人?」君無瑕眼瞇著一伸手,一旁的季亞襄面無表情將手巾打濕,將他沾了油漬的十根玉指擦拭干凈。
單瑞麟硬著頭皮訥訥笑,「前……前任知縣大人把這座山頭租給了這位狼牙大人的主人,所以不算占,而是借用。」
他之所以說租而非賣,因為石頭山的地契還存放在縣衙里,并無買賣契約,當初使用時也沒想過要花銀子買下,挖礦對盜采的人而言本是秘密,誰會大張旗鼓的嚷嚷。
一旦銀礦開采完了便廢棄,將出入口用土石堵上,到時候連人帶挖掘工具一起轉移,根本沒人知道曾經挖開過,山還是山,并無變化,只是山腹是空的。君無瑕哼笑道:「租借契約呢?租幾年,租金何在,單主簿你管文書,回頭記得交給本官!
原來山可以租,他長知識了,過些日子他也租幾座,用來養老虎、狼、熊等猛獸,當他狩獵用的獸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