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曼儂回來了。
這煩人的、古靈精怪的、令他摸不著頭腦也恨不得甩開她的女孩,回來了。
江家與薛家是世交,在他十二歲那年,兩家的父母共同出游,卻不幸發(fā)生空難,他們同時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
爺爺不忍,收養(yǎng)了她,從此以后,兩人便如青梅竹馬一般長大。
兩年前,她忽然說要進修,辭掉工作,遠赴美國讀書,那段時間她猶如人間蒸發(fā)似的,一點消息也沒,一通電話都不打給他。如今她又一聲不響地跑回來——是怎樣?當他們江家是來去自如的旅館嗎?
他不覺有氣,問話句句帶刺。“你干嘛突然回來?”
“都畢業(yè)了,當然要回來!
“這么快就拿到MBA學位?”
“是啊!
“就算畢業(yè)也可以不回來啊,我不信憑你的成績在美國找不到工作!
“你希望我繼續(xù)留在美國嗎?”
他不吭聲,不想回答這種問題。
她偏要追根究底,“我回來臺灣,你不高興嗎?”
有什么好高興的?她最好永遠不要回來,免得他看了心煩!
他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打算進晨星工作嗎?”
“爺爺是這么說的。”
也就是說,將來不僅會在家里看到她,連在公司也得不時撞見她?這算什么地獄生活?!
江之翰懊惱地揉亂一頭本來就睡得很亂的頭發(fā),“你拿到美國知名大學的MBA,外面應該不少公司搶著要吧?非進晨星不可嗎?”
“爺爺說,晨星也有我們薛家的股份,自己人當然要為自己的公司效勞,幫別人賣命不值得。”
那倒是。堅持家族傳承的老古板爺爺?shù)拇_不可能放她出去自由闖蕩,這也是他始終被困在晨星的理由。
因為爺爺認定他是未來家族企業(yè)的繼承人,硬是把這道枷鎖束在他身上。
沒想到儂儂也逃不了這悲慘的宿命,他該感到同情,還是暗自竊笑呢?
能不能決定天平的兩端孰輕孰重,暫且擱下不想,“爺爺要你進哪個部門?”
“嘻嘻!彼垌W閃發(fā)亮,輕聲一笑。
笑得他毛骨悚然,頓時有不祥預感!案陕镞@樣笑?”
“爺爺給了我一個很特別的職位!彼Φ。
“有多特別?”
“跟你有關的!
“跟我有關?”不祥的預感更濃了。
“特別助理!彼f。
“什么特別助理?”他一時沒領會。
她狡黠地望著他。“副總經(jīng)理特別助理。”
那就是說——江之翰一窒,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你在公司會一直跟著我?!”
“這就是特別助理的定義啊!彼θ菘赊洌半S時掌握老板的動態(tài),為老板安排行程,處理大小事宜,協(xié)調各個部門,總之,在公司里,我就是你的分身,代表的就是你的意志。”
他的分身?他的意志?
“你根本就是爺爺派來監(jiān)視我的!”他嘶聲指控。
“正解!彼纹さ爻瘸鍪謽尩氖謩。
江之翰腦門一沉,真的有中槍的強烈不適感。宿醉已經(jīng)夠令人頭痛了,爺爺?shù)陌才鸥亲屗吹冒筒坏萌プ矇Α?br />
“饒了我吧……”他嘟嚷,握拳敲敲暈眩的腦袋,懷疑自己還在做夢。
但薛曼儂清晰的聲音狠狠打醒他,“既然我們達成共識,就從今天開始吧!江副總經(jīng)理,我已經(jīng)確認過你今天的行程,由于你宿醉,顯然早上的行程一定會delay,所以我已經(jīng)很貼心的都往后延了。只是這樣調整過后,今天晚上你個人的約會恐怕必須取消……”
“等等!
“但是你放心,貼心的本人絕對不會讓你花花公子的名聲毀于一旦,所以我會替你選好一份禮物,送給今晚約會的女伴,順便附上一張卡片好好道歉,相信她一定不會介意……”
“我說,你先停一下!
“至于明天的行程,嘖嘖,我發(fā)現(xiàn)副總的秘書實在有點瞧不起副總的工作效率,以你的能耐與精力,絕對有辦法擠入更多的行程。首先,我們就先去巡視剛開幕的百貨公司吧,然后再跟幾個大客戶見面……”
“Stop!”
“對了,后天晚上我們要出席一場慈善宴會,所以我很不得已,又把副總的個人約會取消了。當然,我會事先幫你向對方慎重道歉——”
“薛曼儂,你給我閉嘴!”江之翰忍耐到達極限,高聲咆哮。“誰跟你達成共識了?我有答應你當我的特助嗎?有同意你替我安排行程嗎?我不準你插手我的事,公事私事都不準管!聽到?jīng)]?”
“聽到了!彼菩Ψ切,“所以我可以繼續(xù)報告了嗎?”
“薛、曼、儂!”他想掐死她!
她嘆息,幽幽地、長長地嘆息,仿佛她有多無可奈何!奥犞,江之翰,你以為我很想當你的特助嗎?”
“什么意思?”他擰眉,陰沉地瞪她。
“我呢,是爺爺親自請回來的,他給我一份怎么算都不吃虧的好薪水,又拿出親情攻勢,非要我出手拯救你這個敗家子——你以為我很甘愿嗎?我也是不得已啊!”
這什么話?
江之翰傻了,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這女人擺明輕蔑他就是了!
“他到底給你多少錢?只要你肯去別家公司工作,差額我來補!”他豪氣地拍胸脯。
“這不只是金錢的問題。 彼侔阃榈赝,眼神好像在感嘆朽木不可雕也。
他被她看得又氣又窘,為何她總有辦法令他感到自己一無是處、很難堪?
“那你說,還有什么問題?”
她沒立刻答話,只是深深的盯著他,水眸漫著不可解的迷霧。
他心跳一停,莫名地狼狽,“看什么看?快說!”
她微微一笑,在床沿坐下,他這才驚覺自己還穿著睡衣,一臉剛睡醒的迷糊樣,而她卻是一套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上班族套裝,對比之下,更顯得她潔身自好,而他放浪不羈。
“你……干嘛坐過來?”他直覺往旁邊挪移身子,跟她保持安全距離。
“之翰!彼鋈惠p輕地喚,語氣甜甜的,輕柔可人。
這女人又想出什么怪招了?江之翰精神緊繃,防備地瞪著她。
“我們這么久不見了,你不想我嗎?”她甜膩地問。
他全身起雞皮疙瘩。
“好歹我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你只比我大幾個月,但我一直把你當哥哥一般尊敬!
她尊敬他?江之翰差點嗆到。騙誰啊!
“是真的!小妹我超~~尊敬哥哥的!毖β鼉z舉手擺出立誓的姿態(tài)。
這套江之翰自己演多了,沒笨到會相信。他撇嘴冷笑。
“所以啊,雖然是想孝順爺爺才回來的,但我會答應當你的特助,也是為了你!”
“為了我?”他挑眉。
“你應該沒忘記吧?我們除了一起長大,還有一份更特殊的關系!
“什么關系?”
“你真的忘了?人家好傷心唷,嗚嗚……”她哽咽兩聲,手指作勢在自己眼周拂去淚水。
演得真假!江之翰不屑瞇眼。
她看出他毫不動搖,哭臉轉笑臉,藕臂纏勾他肩頭,“之翰哥哥,你好無情喔!”
現(xiàn)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他撥開她的手。
她依然笑吟吟,不介意他的冷淡。
“快說清楚,你為什么答應爺爺做我的特助?”他厲聲逼問。
她微笑更甜,玉手抬起他下巴,眼神有意無意的流露嫵媚,看得他不禁屏住呼吸。
“江之翰,我們之間的婚約,還算數(sh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