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存安來報信說沈玉瑾扭傷了腳,第二日,她派在落花莊里的心腹嬤嬤便來報他半夜沖進火海救洛宇嫻之事,那心腹嬤嬤原是她派在那里守著沈博珊,防止她再做傻事的,沒想到卻是來報了這樣一件大事。
又過了一日,老太太也來問莊子起火,沈玉瑾去火里救人是怎么回事?原來是老太太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跟落花莊的粗使婆子是親戚,莊院婆子的兒子在府里當差,她去看兒子時順便也去看了老太太院里的婆子,就這么講起來。
她也沒瞞著,直接說了有此事,當時老太太便急著想去看沈玉瑾,被她阻止了,是以沈玉瑾冒死救洛宇嫻在她們婆媳間不是秘密,不過她也交代了只她們兩人知道就好,就不必告訴沈玉軒、連氏和陸采芳了,免得多生事端,對外一律說沈玉瑾是扭傷,老太太聽得直點頭,事關寶貝孫子的名聲,她自然閉緊嘴巴。
「瑾哥哥不可能不來!龟懖煞歼不死心。「肯定是在做什么太專心忘了時辰,我讓丫鬟去請請。」
連氏冷笑,陸采芳還是派身邊的丫鬟錦繡去請沈玉瑾,眾人就坐在那干等著,等得無聊,沈博珊干脆講起她跟著洛宇嫻農忙的樂趣,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
他們雖驚訝如今的沈博珊和半年前哀莫大于心死的凄楚模樣完全不同,但誰也沒想到,她竟是因為跟著洛宇嫻一起種田養雞才重拾開朗的。
連氏嘴角輕翹!该妹眠真是紆尊降貴,竟跟那洛……洛姑娘一塊兒下田,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她原是想說洛氏的,想到沈玉瑾的警告,這才改口。
沈博珊不以為意的笑道:「嫂子不知道種田的樂趣,改日跟我一道去便知道個中樂趣了。」
連氏不由得嘴角抽抽,誰要跟你去種田啊?
不一會兒,錦繡回來了,連氏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清荷姊姊說大爺已用過飯了,正在歇著,什么人都不見,是以奴婢沒見到大爺!
清荷是沈玉瑾屋里的大丫鬟,她說什么,錦繡自然是不敢反駁,只得回來了。
陸采芳臉上十分難堪,琴氏一笑。「好了,現在可以開始吃了吧?」
吃是開始吃了,不過席上很安靜,都沒什么人在講話,沈博珊一吃完就立刻去沈玉瑾的屋里,沈玉瑾正眼也不抬的在練字,清荷見她來了,又知道她剛吃飽,忙泡了梅子熱茶來給她解膩。
「大哥哥沒去就對了,跟洛姊姊的烤肉會實在差太多了!瓜氲竭m才冷清的場面,沈博珊噗哧笑出聲,把那十個爐子十個廚娘的排場講出來!肝颐髅髡f要自己動手烤,大伙要圍在爐子邊坐,真不知道她把話聽到哪里去了。」
「你沒講。」沈玉瑾依然眼也不抬,寫著最后一個字。
沈博珊一楞!复蟾绺缯f什么?」
沈玉瑾最后一劃落下,抬眸掃了沈博珊一眼!改阏f了要自己動手烤,但沒說要圍著爐子坐!
沈博珊不服氣了!缚墒悄镎f我有講,若我沒講,娘怎么知道?」
沈玉瑾也不與她爭辯,只問道:「大家都進屋了嗎?」
沈博珊懶懶地道:「應該吧。半點都不熱鬧,吃也吃不久,而且祖母直喊著太油膩了,要進屋喝茶,還說在院子里坐著吃難受,娘親可能陪祖母進屋里喝茶去了,我也是覺得好生沒趣,好想回莊子去啊!
沈玉瑾微微一笑。「那我們也去祖母屋里!
沈博珊猜的沒錯,琴氏正陪著沈老太太在屋里喝茶,沈老太太直說自己沒吃飽,讓婆子把剩下的月餅拿來讓她解饞,這時訪友的沈坤豐也回來了,便一同在屋子里喝茶。
沈老太太吃著第二個棗泥月餅,神情便有些困惑!赋鯐r還不覺得,可今日再嘗,這月餅我怎么像在哪里吃過,卻是想不起來!
琴氏抿了口茶,眼底有了幾分笑意!改赣H忒健忘,一樣的棗泥月餅,媳婦兒在二十五年前,剛進門那一年的中秋做給您吃過啊。」
沈老太太微怔了一下,她這年紀,不記得二十五年前的事也不能說健忘吧?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琴氏說她做過一樣的月餅給她吃,而琴氏的來歷不尋常,那……那……
沈老太太頓時瞠目結舌的看著琴氏,沈坤豐也是,他面上神色比沈老太太更加嚴肅。
琴氏從容淡定的看著他們,笑吟吟的點了點頭!改枪媚飸撌桥c我來自同一處!
一時間,花廳里寂靜無聲、落針可聞,沈老太太和沈坤豐同時都有些暈眩了。
「娘!」沈博珊歡快的進廳里來,見到石化的沈老太太和沈坤豐,嚇了一跳。
「怎么啦?發生什么事了?祖母和爹爹怎么這表情?」
「無事。」琴氏一笑。「來,過來娘身邊坐!
沈博珊坐定,小丫鬟剛上了茶,沈玉瑾便隨后而至。
沈老太太和沈坤豐回過神來,看著進廳來的沈玉瑾,同時開口道:「那洛姑娘……」
沈博珊不解的看著他們。「洛姊姊怎么了?」
沈老太太和沈坤豐又同時搖了搖頭作罷。「沒什么!
「看起來不像沒什么!股蛴耔α诵,他并不落坐,直接朝三位長輩拱手道:「玉瑾已決定要娶洛姑娘為妻,還望長輩們成全!
「大哥哥!」沈博珊騰地起身,她沒想到兄長會如此直接。
「你要娶洛姑娘?」沈坤豐哪里還平靜的起來!杆菞墜D,你會被人嘲笑,受人指點,這些想過嗎?」
沈玉瑾面色如常。「兒子不是魯莽行事之人,此事已充分考慮過,棄婦又如何?棄婦也能是一個好女子,請父親答應。」
琴氏早已窺見蛛絲馬跡,所以很是淡定,只問道:「洛姑娘可知道你的心意?可有意于你?」
「什么話?」沈老太太不服了!歌獌耗睦锊缓茫趺磿幌矚g?」
琴氏在情在理的說道:「瑾兒自然是好的,可是母親要知道,一些女子被傷過心,便絕了情愛之想,寧可一個人過一世也不愿再嫁人受苦。」
「這又是什么話?」沈老太太覺得媳婦的話更不中聽了,她不以為然地道:「嫁給咱們瑾兒怎么會是受苦?」
沈玉瑾一笑!缸婺高@是同意了?」
沈老太太這才驚覺自己掉進陷阱里了,不禁皺眉,「你們娘倆這是套好的嗎?媳婦兒,你是不是早知道瑾兒有娶洛姑娘的意思?」
「媳婦兒身為母親,這點眼力當然是有了!骨偈虾呛且恍。「只不過,媳婦兒并不知道會這么快,看來瑾兒很中意洛姑娘啊。」
沈玉瑾一向知道他母親與眾不同,但也意外她竟完全沒有反對的意思,倒像是樂觀其成。
「娘,您這是同意大哥哥娶洛姊姊嗎?」沈博珊很是驚喜。
琴氏笑了笑!改锿鉀]有用,要你祖母和你爹爹同意才成!
沈老太太不死心的勸道:「瑾兒啊,芳兒不好嗎?你要不喜歡芳兒,不然連四姑娘如何?她們可都是擺明了有意于你,只要你點個頭,婚事就成了!
琴氏笑著對沈老太太說道:「母親,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既是瑾兒喜歡,咱們又何必攔著?他不中意的,咱們往他眼前擺也無用,他自己挑的媳婦兒,好壞將來自己擔負,這樣不挺好嗎?」
沈坤豐臉色凝重!傅侨⒁粋棄婦為妻還是太出格了,何況你妻子將來便是咱們沈家的宗婦,讓一個棄婦當宗婦豈不是要氣死沈家的祖先了?」
琴氏笑道:「老爺當年也氣死過沈家的祖先!
沈坤豐很是無奈的看著妻子!感銉海阍趺茨苣米约焊骞媚锵啾?」
「怎么不能?」琴氏笑吟吟地說:「老爺沒把我撿回家之前不也不知道我是塊璞玉,不一定洛姑娘也是塊璞玉,能讓咱們沈家下一個百年賺得盆滿缽溢呢。」
沈老太太頓時被琴氏的話打了一個激靈。
沈家是琴氏進門才大富起來的,雖然此刻根基已打穩,但上寧的富戶里,富不過三代的也很多,要是那洛宇嫻也是從「那個地方」來的,那么沈家要富過三代,甚至五代、十代,哪里會是問題?
沈坤豐也有些軟化了,但嘴里仍是不太樂意地說:「我當初堅持娶你,可不知道你命中旺夫帶財!
琴氏笑咪咪的看了丈夫一眼。「我知道,是意外的收獲!顾魺o其事的啜了口茶,又輕描淡寫的說道:「可若是這塊璞玉被其他人撿去了,比如蔣家又撿了回去,比如孟家無意間撿了,那會如何?」
聽到這話,沈老太太和沈坤豐都是一驚。
蔣家與孟家都是沈家的競爭對手,若是他們得到了洛宇嫻……蔣家眼睛不識寶,靈芝當蓬蒿,他們沈家可不能犯一樣的錯啊!
沈老太太平常是喜歡鬧點小脾氣,但重要時候可不糊涂,不然她當年也不會同意琴氏進門。
于是她首先松口!竷鹤影。热昏獌合矚g,咱們就成全他,其實棄婦也沒什么,如今城里人都知道,寵妾滅妻的是蔣大爺,洛姑娘那是什么錯都沒有,就虧在一個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啊,況且有理無理,全在眾人嘴里,即便洛姑娘站得住腳,也會有小人使壞,不過咱們也無須擔心,所謂真金不怕火煉,真理不怕讒言,日子久了,也就不會有人說嘴了!
沈博珊都懷疑自己聽到什么了!缸婺高@莫不是在講反話?」
沈老太太瞪了沈博珊一眼。「什么反話?你這丫頭,還不快恭喜你大哥哥要娶媳婦兒了!
琴氏很想笑。她就是喜歡她這個婆母這一點,只要意識到是對沈家好的,她很快便能轉換立場,不會頑固。
當初她是整個人穿了過來,沒身家、沒背景,半個親人都沒有,還講不出來歷,但沈坤豐就是愛上了她,堅持要娶她。
那時,她初穿來異地,心里實在害怕,便把自己的來歷都跟沈坤豐說了,他雖然驚異但沒把她當妖,對老太太說她是神仙轉世,因為沒喝孟婆湯,還帶著神仙時的記憶,在她聽來很瞎,但老太太卻十分相信,還同意讓她入門了。
后來,她靠著前生家族在從事海運的知識幫助沈家開拓了海運之路,又使沈家大富起來,老太太至今對她是從天界來的神仙這說法,始終深信不疑。
現在,老太太應該也當洛宇嫻是神仙轉世了,想著要是能點石成金的仙女被蔣家、孟家給搶走了怎么得了?他們沈家豈不是要屈居下風了,而若是能迎了洛宇嫻進門,那沈家不就有兩個仙女了?哈哈,這還不甩蔣家、孟家一百條街嗎?
她知道老太太的想法,也知道洛宇嫻不是天界來的,照她看來,洛宇嫻會種櫻桃樹,會做月餅,又會烤肉,說明了她不是大滿朝的人,但她洛家大小姐的身分擺在那里,自小到大都有人見證她的存在,所以應是從現代魂穿而來,性格自然與這里的姑娘家截然不同,肯定是不拘小節、灑脫了許多,這也是她兒子會喜歡上洛宇嫻的原因。
「大哥哥!咱們明天就回莊子上去吧,快點回去把這好消息告訴洛姊姊!」沈博珊迫不及待地說。
沈玉瑾面上露出一貫淡然的笑容!溉舨皇翘焐砹,我倒想現在就走。」
他知道他祖母、爹娘三人肯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但他不會去問。
身為沈家嫡長子,也是未來沈氏一族的族長,若是他必要知道的事,長輩們自會與他說,既是沒說,那便是他不必知道的事,他也不需過問。
總之,婚事成了,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