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qiáng)風(fēng)吹開了窗,轟的一聲,炸雷平空響起,蘇醒荷從夢里驚醒——
又作夢了,又夢見刀子從胸口被拔出,鮮血噴薄的瞬間……
她緊緊的抱住自己,不住發(fā)抖,無助的眼睛四處搜尋著梁次擎的身影。
去哪里了?為什么感受不到那來自手心的溫度?睡前不是還看見的嗎?難道,簡單的快樂其實(shí)并不存在?
“梁次擎!梁次擎——”她害怕,忍不住心慌的喊著梁次擎的名字。
窗外的響雷打個不停,雨勢越來越滂沱,密集的閃電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刃,凌空劈下,實(shí)在叫她怕極,即便用棉被把自己蓋住,都抵擋不了這令人害怕的夜色。
不管她如何忍耐,恐懼的怪獸就是越來越龐大,大得幾乎要將她吞噬,最后,她跳下床,顧不得連鞋子都沒穿,奪門而出。
“開門、開門……”她急促的拍打著梁次擎的房門。
當(dāng)門被打開的瞬間,見到睡前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想也不想的撲上前,緊緊抱住——
梁次擎抱住她的同時,發(fā)現(xiàn)她渾身抖得厲害,一張小臉更是慘白得嚇人。
“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我、我找不到你……”聲音微哽。
見她睡著了,他去書房處理一些工作,直到不久前才回房梳洗,準(zhǔn)備就寢,沒想到才剛走出浴室,就聽見她慌急的拍門聲。
又是一道響雷炸開,懷里的她幾乎嚇得要爆跳起來。
“作噩夢了是不?”
她點(diǎn)點(diǎn)頭。她作噩夢了,很怕很怕,雷雨又這樣肆虐,她怕極了……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自己一個人?我怕……”泫然欲泣抬頭問。
他沒說話,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將她帶進(jìn)房間,關(guān)上門,徹底隔絕外頭的雷聲雨勢。
直到躺進(jìn)被窩里,被屬于梁次擎溫暖而陽剛的氣息緊緊包圍,她都還不住地瑟瑟發(fā)抖著。
“作了什么惡夢?”也許說出來會好過些,他是這么想的。
如果她說,她夢見的是自己死亡的瞬間,他信嗎?肯定會嚇壞他吧?
她悶悶的搖搖頭,不能說,也不想說,因?yàn)椴幌朐俳?jīng)歷一次。她緊緊揪著被子,拚命搖頭。
他沒有勉強(qiáng)她,也許她比較想要直接遺忘。
兩年了,這張孤單的雙人床上難得躺齊兩個人,盡管有點(diǎn)不習(xí)慣,但梁次擎一點(diǎn)也不討厭這種轉(zhuǎn)過身去就看見身旁有人在的感覺,甚至覺得很不錯。
同樣不習(xí)慣的,顯然還有她……
心里的恐懼漸漸平靜下來,雖沒像方才抖得那么厲害,可整個人仍處于一種戒備狀態(tài),似是怕打擾他的睡眠,她讓自己小心翼翼的縮在大床的角落,根本不敢亂動,自然也沒法好好休息。
“會掉下去的!彼滩蛔≌f。
“?”她不明所以,從被窩里露出一雙小鹿斑比似的眼睛。
看不下去,他靠上前,一把撈來她,緊緊抱住——
“呀……”她忍不住驚呼。
一盞小夜燈下,他看見她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緊張著,臉蛋還微微泛紅。
這樣的蘇醒荷,他從來沒看過!安豢梢詥?我們……不是夫妻嗎?”
她沒說話,紅著小臉把頭低下去。
“在我懷里睡吧,別怕。”
猶豫須臾,“謝謝!
她吸了吸鼻子,試著放松緊繃,試著讓自己軟軟的偎進(jìn)他溫暖且厚實(shí)的胸膛里,耳邊聽見的是他規(guī)律而有力的心跳,她的情緒仿佛受到了安定。
他說,他們是夫妻,既然是夫妻……那自然也就是家人嘍?這么說來,她也就不再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了。
蘇醒荷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并不孤單。
原來,能夠在噩夢之后被這樣緊緊抱住,真好。
男人的氣息揉著干凈的皂香,屬于梁次擎的味道充盈她每一次的呼吸,熨燙了她的心口。
天清氣朗的午后,蘇醒荷在梁雪娟的陪伴下,推著專用手推車,慢條斯理的走在高檔超市的走道里,優(yōu)雅而從容的選購食材。
對她來說,這里的超市簡直與天堂無異,什么都有,什么都賣,什么都不奇怪。
不像以前,為了進(jìn)城添置點(diǎn)柴米油鹽,得跟著師姐長途跋涉逛遍整個市集,一次采買下來,沒把腳走斷已經(jīng)是奇跡。
“走這邊,我先去挑點(diǎn)蔬果。”因?yàn)橹昂托∮駚磉^幾次,蘇醒荷還算熟門熟路,領(lǐng)著梁雪娟朝左手邊的生鮮區(qū)移動。
蘇醒荷和梁老太爺?shù)馁注,讓梁陳麗敏實(shí)在是氣歪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沒能好吃好睡,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可生氣歸生氣,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蘇醒荷搞砸一切,徹底斷送了唯一的兒子原本燦爛光明的遠(yuǎn)大前途!
實(shí)在不放心又拉不下臉——她擔(dān)心自己又會想要呼媳婦巴掌,于婆婆顏面自尊有損——遂打發(fā)了梁雪娟過來瞧瞧目前情況如何,看看蘇醒荷到底有沒有辦法挨下去。
倘若真不行,梁陳麗敏肯定拚了老命也要綁著蘇醒荷回去給梁老太爺磕頭下跪道歉,懇請老人家高抬貴手取消這次賭注才行。
表達(dá)完母親的心意,梁雪娟望向一旁正彎著身子,像個沒事人悠哉選購食材的蘇醒荷,忍不住問:“大嫂,怎么樣,你到底行不行呀?”
是整整六個月家里都不許有管家司機(jī)傭人喔,可不是區(qū)區(qū)六天而已!
那意味著蘇醒荷得有能耐自己搞定所有生活大小事,包括處理生活雜務(wù)及料理三餐等等,才不會讓家里變成廢墟,食衣住行全面當(dāng)機(jī)。
這還不包括萬一有個突發(fā)狀況,得出來辦個什么家族聚餐宴會的,她只有一個人豈不是要死翹翹啦?!
梁雪娟自認(rèn)不行,從小過慣了優(yōu)渥生活的她可是連指甲都請專人修剪細(xì)心保養(yǎng),別說是六個月,光是想像有一天沒人下蔚做菜給她吃,穿過的衣服沒人幫忙洗,睡過的床鋪沒人幫忙整理……
她就覺得頭皮發(fā)麻,世界瀕臨毀滅。
梁雪娟強(qiáng)烈認(rèn)為,大嫂一定是神經(jīng)錯亂了,才會答應(yīng)爺爺這種恐怖的賭注!
相較于梁雪娟的憂心忡忡,蘇醒荷顯得悠哉而從容,剛挑了幾把食蔬的她轉(zhuǎn)身又從架上挑了一小顆紫色高麗菜,對靠在推車上的梁雪娟笑咪咪問:“喏,你看,這顆好不好?很新鮮吧!”
梁雪娟快瘋了,當(dāng)場白眼一翻,沒好氣的說:“我說大嫂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可以嗎?洗衣煮飯打掃料理三餐——”
蘇醒荷歪頭想了想,似是想起什么,她心虛的笑了笑……
梁雪娟挑眉,“你笑什么?”
蘇醒荷搔搔頭,赧著臉,虛掩著嘴,湊近梁雪娟耳邊小聲說:“我今天早上不小心把你大哥的一件襯衫燙出一個大窟窿了。”
說完,自己忍不住又笑了。
“什么?你把我大哥的襯衫燙出窟窿?!”梁雪娟都傻了。
“噓……”她就是為了去接梁雪娟的電話,才會不小心發(fā)生這種烏龍,現(xiàn)在梁雪娟還嚷得這么大聲,未免太不道德。
“你這樣還有辦法安然度過六個月嗎?”梁雪娟聽了心涼透了。
聳聳肩,“除了燙壞一件襯衫,我覺得我其他事情都做得還不錯啊。你有聽到你哥吃壞肚子半夜掛急診嗎?還是聽到我切菜剁斷我自己的手指?抑或是我家被垃圾掩埋了?”
是沒有,但不代表事情沒發(fā)生,誰知道大哥是不是囤了一箱胃藥自救,被垃圾掩埋怕也是遲早的事。
至于蘇醒荷……她這個大嫂真要剁手指,與其說心疼,她比較擔(dān)心又要上新聞,屆時肯定又會被全臺灣的家庭主婦笑掉大牙。
“對我有點(diǎn)信心好不好?我不會拿我老公的前途開玩笑的!”
“最好是……”梁雪娟悻悻然應(yīng)了一聲。
“別瞎杵著,去那邊幫我找找面粉放在哪里,幫我拿個兩包。”
梁雪娟狐疑地瞥她一眼,“你買面粉干么?”
“做饅頭給你大哥當(dāng)早餐。快去!”蘇醒荷催促。
做的東西雖土氣了點(diǎn),但……蘇醒荷會揉面團(tuán)做饅頭?可能嗎?!
“真的假的……不行要說啊……逞強(qiáng)不會有好果子吃的……”雖然充滿懷疑,梁雪娟還是邊碎念邊往一旁的陳列架找面粉去。
蘇醒荷啼笑皆非,搖搖頭,逕自去一旁挑了幾罐干燥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