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床上的人終于有了動靜。
“主子,您醒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嚴觀羽聽見她的聲音緩緩睜開眼露出笑容!皯颜妗
“嗯,懷真在這里!
“我怎么會躺在這兒?”他只記得喝了口茶便不省人事了。
“孫管事說主子病了吃過藥后就一直昏睡到現在。”懷真上前扶他坐起。
“我病了?”一抹困惑飛快竄過他的眼。
“主子,懷真好擔心,您怎么不懂得愛惜自己呢?萬一真出了事,您要懷真一個人怎么辦?”滿腔的擔憂在看見他醒來后化為淚珠。
嚴觀羽尚未來得及思前想后,已讓她那張瞬間落淚的愁顏而揪疼了心!皯颜,別哭,我不喜歡你哭!彼焓譃樗脺I。
“那主子就別讓懷真擔心好嗎?”她也不知自己怎會落淚,只是心情一放松后,淚水便不自覺滑落。
“我以后不會再讓你擔心,別哭。”
懷真趕緊抹去淚水扯了扯笑容問:“主子餓嗎?想吃什么?”
“不餓……”應當是孫管事的法子,沒想到卻讓他看見懷真對他的擔憂,既然孫管事幫他起了個頭,他有兩種方式接下去,一是若無其事帶過,另一種是趁此機會逼出她的心情!澳闶且驗槲也×,所以回來嗎?”
懷真點頭。
“因為我是主子才回來?”他決定選第二種方式因為再也不想等下去。
“懷真當然掛心主子!
“是主子的身分還是……我?”嚴觀羽換個方式再問。
懷真疑惑地凝視他仿佛不了解這其中的差別在哪兒。
嚴觀羽輕輕按住她的手,道:“我不會再逼問誰在你心底最重要,誰又是你的第一,我只想明白我在你心中是否占有一席之地,無關我的身分,單純是因為我嚴觀羽這個人!
“懷真的心底……有主子!彼\實回答。
“你可喜歡我?”向來掌握一切的嚴觀羽沒料想自己也會有如此表忘不安的時刻。
“主子先前不是說視懷真為妹?”懷真垂下眼簾,吶吶地問。
“那是想把你拐來我身邊的借口,若一開始便說我喜歡你,只怕會把你嚇跑,所以在等你先習慣我,現在,你的心是否能分給我一些位置讓我容身?”
“為何是懷真呢?”
“為何不能是你?你的全部都吸引我……”嚴觀羽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你是懷真,如果不是你,我便不要!
“懷真也喜歡主子!币坏┫肭宄悴辉儆羞t疑。
“因為我是主子嗎?”
“不,因為是你,懷真才喜歡。”當下,她突然有點懂了為何主子會說“因為是你”的意思。
不是任何人都好,而是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嚴觀羽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眼眶涌上溫熟的濕意。
曾經以為失去了,后來的失而復得以及,如今終于能再次摟在懷里呵護,他對于蒼天有著滿滿的感謝。
“懷真、懷真……”他不再猶豫猛烈地將她擁入懷里。
“主子……”懷真有些詫異他如此激動的心情。
“喊我的名,我想聽你喊我的名好嗎?”
“觀、觀羽……”
“今生今世,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
靠在嚴觀羽胸口的懷真,隱約察覺到腦海中有什么一閃而逝卻來不及捕捉,而他的擁抱太溫暖也讓她忘記剛才的事。
未曾想過喜歡人的她如今靠在令她心動的男人懷里,她也不愿思考太多,只希望安安靜靜品嘗這片刻的甜蜜。
三日后,嚴觀羽“大病初愈”,立刻獎賞平日勞苦功高的孫管事;衛珩一回到北涼城,他馬上告訴好友,懷真將會留在他身旁,頭一個受惠者又是孫管事,總算不必再受主子情緒上的波及。
孫管事可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僵化的表情也稍顯和緩。
懷真的甜美以及善解人意收服了嚴府上下,嚴觀羽對她的疼愛,底下的人早看在眼底并樂見其成。
嚴觀羽很快便把懷真訂下來婚期就在兩個月后。
所有人都十分歡喜,唯獨懷真有些悶悶不樂,然而她的悶悶不樂只會在特定人面前表現,就是要讓“某人”看清楚,而“某人”自然也沒有遺漏。
“懷真,你怎了?”他在看帳簿,這丫頭乖乖坐在他身邊,以一雙滿是哀怨的眼神瞅他,再不發現的話,恐怕有人會因為壓抑過久而氣絕身亡。
“主子終于察覺懷真的心情了嗎?”太習慣喊主子,她一時糾正不過來,嚴觀羽也沒管她,一切隨她高興。
按照他大人有大量的說法——她都是他的人了,區區一個稱謂又如何,反正兩個月后她就是嚴夫人了,不如等到那時一次再改,免得有人嫌他愛計較。
“你的心情牽動著我,我怎可能沒注意到你,是什么事,說吧! ”
“自從我們……在一起以后,其他人不再讓我幫忙,你又不讓我去衛府,現在我開得發慌。 ”除非嚴觀羽在府內,不然她每天閑到都想去數數嚴府究竟有多少只螞蟻了。
“你什么事都能做。”他說。
懷真不禁翻翻自眼哀怨地抗議:“結果我什么事都不能做!
“當然能,你快是嚴府的主子了,當然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彼畔聨げ荆瑳Q定先好好安撫她。
她仍質疑!罢娴膯幔俊
“當然是真的。”她雙瞳萬水悠蕩于他的心底,教他怎不心甘情愿奉上一切。
“我可以去衛府嗎?”她喜孜孜地再問。
“不!
瞬間,她臉蛋垮下,好不傷心。
“我是說,在嚴府內,你盡管做你想做的事!
“這樣啊……”懷真思緒飛快轉動。
結果,嚴觀羽一句承諾鑄下大錯——五日后,她整理出一間空房說是要教導孤兒念書識字,一得知這件事,他立刻承諾要成立學堂,提供窮人家的孩子就讀才化解麻煩,為兔懷真有后續動作,他把事情交由孫管事處理。
想當然耳,有孫管事處理,哪還輪得到自己出馬,于是懷真又閑了起來。
這日經過書房,突然想起嚴觀羽從不讓人打掃書房,既然他說在嚴府內,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她便大大方方進去打掃。
書柜里的書應是許久沒有翻閱,外頭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書案的角落也沾上塵埃,難得終于有事讓她忙碌,懷真很快便投入打掃的樂趣之中。午后,工作接近尾聲,她還偷吃了兩塊蘿卜絲餅當作精賞。
重新找回這種忙里偷閑的樂趣,懷真顯得有精神多了,準備一口氣忙完剩下的兩層書柜,她向長工借來梯子,登上最頂,把書一本本拿出來擦拭,抹去書柜里的灰,才把書放進去,如此的動作反復了十幾汶后,終于輪到一本破舊的書,毫不起眼的書皮卻吸引她的注意。
因為她發現最上層的書僅有這本一塵不染,應是經常有人拿起來翻閱所致,但這本詩經會是誰經常閱讀?
嚴觀羽?她怎么都聯想不到會是他。
好奇心驅使之下,她翻開那本詩經,書中夾著一張紙順勢落下,她趕緊下梯子拾起那張紙。
觀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馮懷真
她念出紙上所寫的內容輕易地又念出最后一段。
“挑兮達兮,在城關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這是詩經鄭風里的“子衿”,失憶后不會讀過,然而她竟能正確無誤念出,表示以前讀過,而且還是為了嚴觀羽而寫……
懷真連忙取來筆墨,一筆一畫寫出原文,兩相比對后確認是她的字跡,也就是說一她與他以前就認識了?!
這……突然的訊息令她滿心困惑。
“馮……這是我的姓氏嗎?”
懷真再也沒了打掃的心情,她坐于書房內望著泛黃的紙發楞。
既然他們先前認識為何他要隱瞞不說?
她的腦子里逐漸堆滿濃濃的困惑。
嚴觀羽剛回到府里,經仆人通報懷真在書房待了整天,他心頭一驚,立刻趕往書房,沒料到最想藏住的秘密仍是被她知道了。
沖入書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書柜最頂空了幾本書,那本詩經如今放在案上,而懷真手中的那張紙正是他欲隱藏的秘密。
“懷真……”他喊她。
懷真抬起頭,嘴角噙著淺淺笑意!霸瓉砦以鴮戇^這首詩給你,那時……我必定很喜歡你!
嚴觀羽上前拿起那張紙,紙雖隨著時間泛黃,腦中的記憶卻不曾褪色,“子衿”更勾起他的回憶。
“我姓馮……是嗎?”
“嗯,你本是春河城馮府的千金,六年前,我路過春河城結識了你,當時你才十四歲,花樣年華的你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深深為你著迷,明知你我歲數差距太大,仍決定要前去提親,怎知一場無情火改變了一切。”
“火?!”馮懷真想起夢中的那場火。
“那夜,馮府遭逢火劫,當我得知趕往時已慢了一步,除了你以外的人全命喪火場,我只能盡力安撫你,正準備帶你回北涼城時,你突然失蹤……原來你爹娘與衛珩的爹是朋友,衛珩一接獲消息便趕往春河城,之后帶走了你,這些我之前都不知情,后來再見你時,你人已在衛府!彼p描淡寫地帶過那些已逝的傷痛。
“為什么不對我說?”她果然不是平白無故作那些夢。
“關于這點,我與衛珩都有共識,既然你已失憶,那記住過去的痛苦又有何用?只是讓你多掛心罷了,因此我們不告訴你,我也不會以昔日的身分接近你,除非哪天你自己想起,若不是你發現這張紙——我也不可能對你說!
“我為何失憶?”
“關于這點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彼目啵瑹o人知曉。
“我們以前真的認識?”
“是啊,那時的你天真爛漫,其實現在的你也沒多大改變,唯一變的是你忘了我,假若我能更多留心你一點,你說不定就不會失憶。”他不知有多遺憾當時沒能花更多一點時間陪她,若他更盡心盡力他們也不會錯失這幾年的時間。
嚴觀羽眸底藏不住的思念全映入她眼中,馮懷真拉住他的手,打趣地說:“先前當你凝視我的時候就好像是透過我在看著什么人,害我真想學那些書里的角色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的姊妹們,如果我有姊妹的話!
“你是獨生女,并無姊妹,除了爹娘以外也沒有其他親人。懷真,我僅是單純看著你而已,因為你是我深愛的人!
“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記得。”她滿眼愧疚。
“沒關系,我只求你平安無事就好,剩下的都不重要了,失去的時間我們也能一點一滴填回來,我們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
馮懷真微微一笑,燦爛絢麗。
“是啊,你也別再無法無天寵我了,你不是說我們是一家人,如今你不愿讓我得知的事情也讓我知情了,既是一家人就別老想著補償我,過去的事就忘了吧,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馮懷真主動投入他懷里,一雙纖臂牢牢摟著他的腰。
“寵你是我的幸福!
“把我寵上天怎么辦?”她揚起臉迎上他溫柔的臉龐曾經不喜歡他的笑容,如今反而深深迷戀上了。
“不怎么辦,好好捧著你就好!
“我不想再與你分離了……”
“不會了,我保證!
馮懷真又埋入他懷里他的話令她心安,卻有一道黑色漩渦在她心中泛濫著,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感覺仍有不安。
她閉上眼試圖將那些不好的感覺拋到腦后,再睜開眼時,唇角已微微上揚。
“能不能告訴我以前的事?我爹娘是什么樣的人?”她試圖多了解一點過去的事好分散內心的不安。
嚴觀羽頓了一下,說:“你爹……他是個樂善好施的人,你娘溫柔婉約,他們十分疼愛你……”
這晚,她窩在嚴觀羽懷里,聽他擺擺道來有關自己的過往,一點一滴重新烙印于她腦海。
或許最后仍想不起昔日的事,至少現在有嚴觀羽的陪伴,未來便能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