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百余年前帝國毀滅后,整個神州大地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如今,諸國各據(jù)一方,形成相互牽制之勢。
而列國之中最具地位的,便是這日曜王朝。
洛皓軒一直以來,就只是一個在偏僻的晉遙縣衙里管文書的小吏,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日曜王朝未來的國君牽扯上關(guān)系。
若不是那一日,由京城來晉遙挑選遠近馳名的山蔘的貴客入住了縣衙、若不是康康的病,大夫說需要山蔘調(diào)養(yǎng)的話,他絕不會來到京城當什么秀子。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他的孩子們?nèi)缃窨珊?縣衙的人應(yīng)該不敢虧待他們,再等等,爹很快就會回去了……
洛皓軒遙望著遠方,滿溢的思念之情得不到緩解,而視他為假想敵的秀子江貝亞在他背后冷冷的瞪著他。
這萬春宮說是「宮」,其實也不過是幾間矮房子而已,靠窗的一排通鋪是秀子們的床,一宮有三殿,都是這個格局,每個殿里都住著十個秀子。
秀子要在掖庭里習(xí)宮廷禮儀,日夜生活在一起,越接近選秀的日子,江貝亞越看不慣洛皓軒。
除了因為洛皓軒不同于其他秀子的熱衷,總是一副冰冷疏離的樣,便是因為洛皓軒那出眾的外表。
「你今天下午不見蹤影,該不會是偷出去,想趁著選秀之前,先與大公主來個不期而遇吧?」
洛皓軒沒理會那不友善的言語,事實上他也說對了一半,他本是不想學(xué)習(xí)今天午后的課程才偷溜,晃進了暢沁園,但遇到公主是真。
「要宮里處處守衛(wèi),是能隨便走的嗎?」他淡淡反駁。雖然他的確用了點本事進去。
「就算你這張臉真能讓大公主指了你,但你可知道不管是正妃還是側(cè)妃,皆得服侍過大公主之后才會冊封!
洛皓軒厭惡聽到什么靠臉被選中,更厭惡要去服侍人,臉色立刻沉下!肝覠o意以色事君。」
江貝亞一陣冷笑,哪個男人愿意?來這里的窮苦人家子弟,為的是榮華富貴,來這里的官宦子弟、貴族之后,為的是家族勢力,真正甘心的又有幾人?
但洛皓軒明明就應(yīng)選了,干什么還一副清高樣,彷佛與他們往來是同流合污一般。
「不想當儲妃你何需進宮?王上要為大公主選秀,并沒有強制合乎條件的人全得進宮來成為秀子。」
他進宮,自然是有他的理由,只是絕不是為了侍奉一個女人而來。每一個人都是有目的才進宮的,他亦相同,只是目的與他們不同罷了!缚傊,我不甘愿在后宮消磨一生!
江貝亞一聲冷哼,他不愿,也得看大公主要不要他!妇退隳氵M得了后宮,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也很快便讓大公主厭棄了!
洛皓軒只一個回眸,勾起少在他臉上見到的笑意,就令江貝亞看得一時發(fā)愣。
他淡笑道:「我說我不愿以色事君,并不代表我不會,能不入宮我便不入,一旦入了宮……」
洛皓軒沒把話說完,江貝亞卻在他的眼中看見了決心,那是他會用盡手段去得到他想要的事物的宣告。
江貝亞鎮(zhèn)定心神,不甘示弱的說:「嘴上說得容易,結(jié)果如何得要你有本事!
「二公主,你不能進來這里!」
外頭的吵雜聲打斷了洛皓軒及江貝亞的談話,接著便是一名女子大步流星走來,小跑著跟隨其后的太監(jiān)徒勞的阻止。
洛皓軒瞇起了眼,滿是對這無禮女子的不屑,既然太監(jiān)喚她二公主,那么想必她便是與孫篤靈異父的二公主孫篤育了。
孫篤育與她的長姊不合是眾所周知之事,如此堂而皇之的闖進這里來更是令人瞠目結(jié)舌。
這里住的是即將進入大公主后宮的男人,依禮二公主不能往這闖,如果換成是秀女,大概會以名節(jié)有損為由,全被送回家鄉(xiāng)了。
「二公主,您看也看過了,該回宮去了吧?」
「不是還有一個殿沒看嗎?」孫篤育高傲揚首,彷佛睥睨天下般看著前方,若不論闖入宮殿的行為,倒比孫篤靈有幾分王家威儀。
她一路看來都沒半個足以令她眼睛一亮的男人,孫篤靈眼光真是不怎么樣,一個個的確都有俊俏的面孔,卻都跟木頭一般,她真是失望了。
「所有秀子們都在方才的大院里,您全看過了。」
大院里?剛才那群呆愣的男人嗎?孫篤育剛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就看見了屋內(nèi)的兩人。
「這里不是還有兩個……」看清了這兩名秀子的容貌,她頓時止了步伐,看了百名秀子,唯有這兩個足夠吸引她的視線。
為什么要當王上的人能有這些特權(quán)?這樣的男人要先送給孫篤靈挑選,剩下的才輪得到其他的女人。
一個容貌星眸皓齒,堪比潘安,見到她非但無一絲驚訝,還不卑不亢的打量著她。
另一個則是神態(tài)淡雅脫俗,宛如謫仙,見到她沒行禮便罷,竟還不顧她在此,逕自轉(zhuǎn)身離開!
這倒是有意思,孫篤育用不可一世的語氣說:「你們兩個愿不愿到我宮里來?」
「二公主,萬萬不可!」在萬春宮當差的太監(jiān),被孫篤育這句話嚇得幾乎要跌跪在地,讓二公主闖進來已經(jīng)不知道會怎么被處罰了,再讓她帶走秀子,他的腦袋就不保了。
江貝亞聞言心一動。不愧是日曜王族,眼前的女子威儀不比王子遜色,出色的容貌更令他很難不被眼前人吸引。
但他身負家族的期望,他不能,也不該選擇虛有地位的二公主……
方才背過身子走開的洛皓軒,止住了步伐,回身凜然道:「我日曜王朝除了女王可廣納后宮之外,一般女子仍只可有一夫,若二公主挑了我們兩個人,是不守婦道!
孫篤育被頂?shù)谜Z塞,眼看就要惱羞成怒,江貝亞忙安撫了她。
「二公主息怒!他那是輸家才有的想法,若是我,不管二公主身邊有多少男人,我定會傾己真心對待二公主,讓二公主心中再也沒有其他男人!
似是收到了江貝亞話中隱藏的訊息,孫篤育將注意力轉(zhuǎn)至江貝亞身上,從他的眼眸中,她看見了不同于以往身旁的男人的視線。
過去那些男人服侍她,是想得到想要的一切,不管是權(quán)力地位,還是財富,但眼前這個男人眼中透露的是赤裸裸的欲望,完全的占有欲。
這男人并不是真心想當孫篤靈的秀子,而是一個為了家族勢力入宮的男人,但他心底要的只是她。
「我要的男人莫說父妃從不阻攔我,母王也從不曾不依我,要你,我不過覆手之力而已。」
江貝亞噙著溫和笑意道:「謝二公主青睞,但今生貝亞已成秀子,沒有資格得到二公主的賞識!
「說了我要,便無人能阻!
「由大公主的后宮挑也行?」日曜王朝后宮的混亂,洛皓軒算是見識到了。
「沒錯!如果我想,由大公主的后宮挑也行!箤O篤育轉(zhuǎn)而望向江貝亞,這男人她要得到,一定要!改憬胸悂?姓什么?」要跟母王要人,非得知道他的名字才行。
江貝亞一時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雖然他心中更想要的是眼前的二公主,可真讓她挑了去,他如何完成父兄的期望?
洛皓軒看兩人都對對方有意,忽然開口,「回二公主,他姓江,江貝亞!
「好!江貝亞,你等著!挂蝗鐏頃r如風(fēng),孫篤育去時如電,直往日曜王朝的權(quán)力中樞—— 武極殿而去了。
見孫篤育已走遠,江貝亞轉(zhuǎn)身,見到二公主才顯現(xiàn)出的斯文姿態(tài)已不復(fù)見,俊秀臉龐陰云籠罩,冷聲質(zhì)問:「洛皓軒,你打什么主意?」
「我是在幫你!孤屦┸幧袂闊o比坦蕩,看得江貝亞心生疑惑。
「幫我,是幫你自己吧!少了一個秀子,你便少了一名敵手!
「我看你也并不是無意,若二公主真有本事得到你,也算成就一樁好事。再者,如果大公主不肯把你給二公主,本來你沒有把握會被大公主選上,這一回也肯定引起大公主注意了!顾緹o心,順手推他一把有何不可。
此人心機竟如此深沉?江貝亞冷冷的打量起他來,除了不明白洛皓軒對身為秀子的抗拒之外,更不明白他為何出手幫他。
沐德宮正殿,咸和殿。
孫篤靈支手撐頤、交疊雙腿坐于主座上,若不是底下應(yīng)選的太監(jiān)已經(jīng)跪了近半個時辰,外人看她面上波瀾不興的樣子,還會以為大公主真的只是在挑合意的奴人而已。
可在沐德宮當差久的人都知道,大公主不但是生氣了,而且火氣正大著。
才剛這么想,孫篤靈就冷冷的問了,「團圓,你說新進宮當差的太監(jiān),全在這里了?」
被喚為團圓的太監(jiān)上前應(yīng)是,自從大公主說記不得他的名字,幫他取了這個新名后,他便改了名,如今已很習(xí)慣這個名字了。
花好及月圓兩名宮女互望了一眼,知道這批新來的太監(jiān)里,大公主沒一個看得上眼。
沒錯,孫篤靈的確沒找到她要的人。
這跪了一殿等她挑選的太監(jiān),沒一個有皓軒那般容貌,她不會認不出,而且這底下只有十幾名太監(jiān),也不像皓軒說的有那么多人等她挑選。
莫非……被孫篤育搶先一步挑走了人?
孫篤靈想起前幾天她在武極殿上與母王議事,孫篤育目中無人的排開守衛(wèi)闖了進來,母王一如既往寬容的笑著將她拉到身邊來,問著孫篤育那一臉明顯是得了新玩具的興奮樣由來為何,她說是看上這一批秀子中的一個人。
那個從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孫篤育,膽子竟大到連即將成為她后宮的男人也不放過?!
她知道女子的貞節(jié)在孫篤育的眼中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因為事不關(guān)己她也從來不管孫篤育,但挑人挑到了她的后宮里,未免也太放肆了!
本來那些男人她也不要,給孫篤育一個又何妨,但孫篤育明目張膽的搶人,這口怒氣她就怎么也吞不下,所以她以高傲的語氣,對著孫篤育說,她挑剩的才能輪到她。
一向溺愛孫篤育的母王聽了也皺眉喝斥孫篤育荒唐,說這是為儲君辦的選秀,不是兒戲。
見孫篤育不開心,最后母王所做的最大的讓步便是,只要孫篤育要的人她這個儲君看不上,她便作主將那秀子撥至孫篤育的重寧宮服侍她。
為了報復(fù),所以孫篤育先一步向內(nèi)務(wù)監(jiān)要人,碰巧挑走了她要的人?
「把內(nèi)務(wù)監(jiān)的總管叫來,若是母王挑走的便罷,若是讓我知道是別的宮先去內(nèi)務(wù)監(jiān)挑走了人,我不會饒他!箤O篤靈決定,就算被孫篤育無意中挑走了,她也要搶回來。
但這時有人通報大王子駕到,孫篤靈連忙起身,親自走到了殿門口,將她的大哥迎了進來。
日曜王朝大王子孫篤宣人未到,咳聲先到,孫篤靈等他進殿來,便直接扶著他走上主座,與她共座。
自從確定了孫篤靈儲君的地位,孫篤宣對于孫篤靈這舉動已經(jīng)推辭過不知多少次了,但孫篤靈堅持與他共座,最后孫篤宣也依了她。
「王兄,今天怎么會想到來找我?」
「大公主,我跟您說過不少次了,您如今是儲君,不該與我共座,更不該稱我為王兄!
孫篤靈沒在意這宮廷禮儀,既然她是儲君,除了母王的命令她不能更改以外,其他的若還不能依她,那她當什么儲君?
「就算有一天我繼位了,我還是繼續(xù)稱呼你王兄,倒是王兄再喊我一聲大公主、再說一句不該如何,那以后我便不理王兄了!
「大公主……」
孫篤靈偏過頭,假裝沒聽到孫篤宣的話,孫篤宣嘆了口氣,拍了拍孫篤靈的手,「我知道了。篤靈,大哥以后不跟你如此生疏,你別生氣了好嗎?」
孫篤靈好似才滿意,反手便把王兄那明明在酷暑時節(jié),卻還是冰冷的雙手給握在了手中。
「如果王兄再如此生疏,我就當王兄是因為我奪了王兄的儲君之位惹你生氣,立刻去向母王稟報我不當這個儲君!
「不行!千萬不行!」孫篤宣大驚,連忙出聲制止,「篤靈,別拿母王的江山開玩笑,我日曜王朝向來傳賢不傳嫡,無所謂什么你奪了我的儲君之位,萬一我們兩個都不當這個儲君,你要把日曜王朝交到篤育的手中嗎?」
「我若不是與王兄一樣,都是父后嫡出,母王如此疼愛篤育,或許早讓她當了儲君也不一定!
孫篤宣知道他這個大妹,一向英姿颯爽、不拘小節(jié),面對朝臣時更是大氣不輸男兒,只有在私下才會露出這可愛的撒嬌模樣,他抬起手輕捏了捏她的面頰,逗著她。「怎會,日曜王朝儲君,不論長幼、嫡庶、男女,賢者得之,我這身體是不行了,篤育她……各方面來說都不行,你才是唯一人選!
孫篤宣不想將二妹說得太難聽,本來身為一個公主,倒也不需要什么文韜武略,但若連女子的操守亦沒有,他便無法認同了。
這日曜王朝能名正言順擁有兩個以上男人的,只有女王一人,孫篤宣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看著孫篤育恣意妄為,其實甚為反感。
江山交到孫篤育手上,等同直接交給了敵國。
「我看母王可不是這么想的。」孫篤靈語氣尖酸,很明顯的是在嘔氣。
孫篤宣總算發(fā)現(xiàn)異狀了,孫篤靈今日處處針對二妹,會不會跟這跪了一殿的太監(jiān)有關(guān)?
「這些人跪在這里做什么?」他于是開口問了團圓。
團圓知道大王子定能解決眼前僵局,偷偷的松了一口氣,「近來沐德宮人手不足,這些是新進太監(jiān),要讓大公主挑選!
「沒挑到喜歡的?」孫篤宣轉(zhuǎn)而詢問孫篤靈,后者只是又偏過頭不理。
孫篤宣放開了孫篤靈的手,緩緩走下主座,來到那些太監(jiān)面前。
知道妹妹喜歡看長得漂亮的人,花好、月圓、團圓都是當時萬中選一的,所以,孫篤宣立刻就遣走了一群人,留下幾個長相清秀的。
能被選來當太監(jiān)的,哪有不伶俐的,挑孫篤靈看得順眼的便可以了。
「你們明天起到沐德宮來當差,現(xiàn)在先回內(nèi)務(wù)監(jiān)吧!」
方才一殿沉滯的氣氛煙消云散,內(nèi)務(wù)監(jiān)的人這才松了一口氣,領(lǐng)著孫篤宣挑中的人回內(nèi)務(wù)監(jiān)準備。
挑完了人,孫篤宣這才走回孫篤靈的身邊,「大哥這么做,篤靈你可同意?」
「王兄說什么我都同意!狗凑镱^沒有洛皓軒,挑誰她都不在乎。
「話別說得太滿,或許哪一天我會跟你討要你不肯給的東西!
「我連儲君之位都可以讓給王兄了,還有什么不能給你的!
「別再讓我聽到你要讓位了,再讓我聽到一次,我便不來你沐德宮了。」孫篤宣假意要起身離開,孫篤靈連忙扯住了他,像只小貓似的巴住他。
「人家不是為王兄抱不平嗎?明明比賢德,王兄絕對在我之上,若不是這一身痼疾……」
「好了!生病了就是生病了,無可改變,你安心當這個儲君吧。說,今天是誰惹我的寶貝王妹不開心了?你像被搶了玩具一樣!箤O篤宣揚手示意花好月圓及團圓三人退到殿門邊,才開口再問:「該不會是篤育又做了什么吧?」
「我要的太監(jiān)被孫篤育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