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把原子筆和紙帶來的不是鏞晉,而是花美男。
距離鏞晉上次出現(xiàn),已經(jīng)超過三十天,這些日子里,我什么都不想,安心吃睡,很努力把那些失蹤的肉肉給補回來。
他進屋,凝望我的溫潤目光里篩入淡淡哀憐。
可不是嘛!連我都要同情起自己,沒事攪亂一池春水,連自己的命也攪了進去,真不劃算。
奉勸諸君,在作任何選擇的時候都要善用理智,千萬別讓第六感控制,作出難以挽回的決定。
然而,話是這樣說了,我的理智仍然受控制,你再問我十回、二十回,我想我還是會把指頭落在阿朔身上,大大方方向所有人承認──他就是我此生要的男人。
“對不起!彼f,溫和的聲音里有一絲懊悔。
知道他在為什么抱歉,笑笑,我抬高下巴,故意問得很驕傲:“同意了吧?”
“同意什么?”他愕然。
“同意雖然我會偶爾使壞,究竟心還是干凈澄澈的;同意我不會為難穆可楠、不為難阿朔,不是不肯站在其他角度替阿朔著想!
“說得好像自己很無辜!彼橅樜业念^發(fā),把額間的發(fā)絲撈到耳后,靜視著我的五官。
“本來就無辜。〔粺o辜的人還留在太子府邸,安安穩(wěn)穩(wěn)地當她的太子妃呢!”我酸了太子妃兩句。
“我舉相手同意了,同意你這種不會耍心機的女人,不適合在三妻四妾里同人競爭!
“嗯,我是有點小聰明啦!但是爭男人,除了小聰明更需要一點小奸詐、小惡毒、壞心眼。可這些東西,我娘忘記生給我了!
“我很后悔!
他把我拉到桌子邊,就見一束新摘的薔薇躺在桌上。
我認得它們,那是懷恩宮里種的,那時阿朔相腳不良于行,而薔薇,是他送我的第一束花。
捧起薔薇,湊到鼻尖,又到薔薇盛開的季節(jié)?
“不問我后悔什么?”花美男扯扯我的袖子,讓我把花放下。
“我干嘛問自己已經(jīng)知道的事?”
他饒有興致地望住我!澳阒牢业暮蠡冢俊
“你后悔在阿朔迎親那日,沒把我遠遠帶離京城;后悔勸我作繭自縛于人生有何益處,懂得破繭化蝶才是聰明,能愛的時候不盡情愛,藏著掖著、畏首畏尾有什么意思?”
他笑,于是我知道我猜對了。說吧,我就是有小聰明。
“你說對了,那么盡情愛過之后呢?你后不后悔?”
我歪歪頭,想半天!熬艩攩栠^我同樣的問題,我告訴他,我回不了頭,明知愛情的盡頭是死亡,也沒辦法轉(zhuǎn)身抽離,所以后悔無益,而我不做無益之事!
“四弟很幸運!
“是啊,他還不曉得該好好珍惜!蔽夜室庥帽且魸鉂獾睾吡艘宦。
“你弄錯了,四弟很珍惜,珍惜到……”
“可以為我放棄爭取到的一切?對不起,請轉(zhuǎn)告阿朔,我不認同他的態(tài)度。好不容易千山萬水走到今日,他怎么能說放棄便放棄?我不在,只是他一個人的遺憾,他不當皇帝,卻是大周千萬百姓的遺憾,身為太子,他無權(quán)自私。”
很厲害吧?我竟也講得出這番話,想當初,我是力主“千載勛名身外影,百歲榮辱鏡中花”,口口聲聲勸人不慕榮利的呢!
“母后聽見你這番話,肯定要對你大大改觀。”
皇后對我已經(jīng)改觀了吧?在她眼底,我再不是迷惑君心的狐貍精,而是個肯事事項項站在她兒子立場著想的女人。若非如此,鏞晉不能來,花美男不能來,而我最想最想見到的阿朔……更來不了。
思及此,我低頭沉默。
“好了,別弄得這么哀怨,你不適合當怨婦!彼χ竽笪业木栈ㄈ。
不痛,但我嘟起咀,把自己裝得更哀怨。“可我擺明了是貨真價實的怨婦。
“再演就不像了,九弟說,你有方法脫困?是什么法子?”
我愁眉不展,這些男人怎地這樣看好我?
花美男比鏞晉善于察言觀色,不過一眼,他已經(jīng)猜出大概。
“你騙九弟?”
點頭,我不想唬弄他!拔覜]插翅,皇宮里大得讓我分不清楚東南西北,而你的父皇對我的小命勢在必得……種種情況之下,我黔驢技窮了。”我闖入君權(quán)重過一切的世界,再聰明也無法扭轉(zhuǎn)皇帝的性情。
“你不是沒有九死一生過,每次都可以逢兇化吉!
“那是幸運,哪有人會一路幸運到底?”我扯了扯咀角,扯出一個無奈笑意。
“你就可以!彼涿畹睾V定。
“謝謝你看好我。”我也希望能看好自己。
“好了,既然你已經(jīng)黔驢技窮,那么換我這只驢子來想辦法,我保證你會沒事的,現(xiàn)在什么都別想,安心把孩子養(yǎng)好最重要。”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不安心嗎?”我聳聳肩,朝著他笑。
“沒有,那是因為你徹底放棄了,你只想著旁人安心,卻對自己的未來死心!彼徽Z道破我的心思。
可不放棄又能怎樣?人類之所以辛苦,不就因為懷抱過多的不實希望,汲汲營營、辛勤爭取之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夢一場。
端裕王就是一個例子,他死,死于夢想破碎。
“謝謝你替我把東西帶來。”我拿起密封的袋子在掌中細摸,摸到熟悉的觸感,心底一陣暖。
阿朔考慮得仔細周詳,他把袋子縫死了,讓花美男以為那是夫妻間的小秘密,不能拆,因為原子筆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時代。
“你在轉(zhuǎn)開話題哦!”
“是你要我安心養(yǎng)胎的,老想著自己什么時候死,孩子怎么會養(yǎng)得好?”摸摸肚皮,我告訴自己,至少得生下一個三千五百克的胖小子。
“你就兩片咀皮厲害!
“你嫌我厲害錯了位置嗎?”我假作嬌嗔樣。
但看來我很不適合當小女人,因為花美男全身抖了一下,很不給面子的一大下。
“你啊,心機有這么厲害就好了。”
說著說著,又是一陣說不了話的沉默,他看我,我看他,都知道接下來的話會傷感,卻是誰也不肯去開這個頭。
風吹過,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灰暗的天空中,北雁南飛,外頭該是衰草萎靡,一派千里清冷秋無涯的蕭瑟景象吧!
“你要好好珍重自己!焙芎唵蔚脑拝s被他說得很鄭重,害我的鼻子不知不覺間又泛酸。
“有啊,我每餐都吃兩碗飯!
“我會找到辦法救你活命的!
“好啊,有三爺想辦法,我這只黔驢就可以告老還鄉(xiāng)。”
“我不是敷衍、不是找?guī)拙湓拋戆参磕悖艺f話算話。”
“知道,君子一諾千金嘛!三爺不算君子的話,世上就沒有君子了!
“所以……無論如何,等我!
我用力點了下頭。我知道,這話是承諾,承諾我會活,而他,將不計一切代價換我活命。
花美男離開后,我拿出紙筆,開始把之前該做卻沒做的事情起了頭。
將白紙縫成冊,我拿起原子筆,一字一句寫下屬于吳嘉儀的愛情──
我叫做吳嘉儀,二十四歲,雌性動物,正在念碩士班。
會想要拿學位并不是因為我能力高超或熱愛學問,而是因為全球正值金融風暴時期,失業(yè)率居高不下,工作難找,怕被冠上米蟲別號,只好拿念書當職業(yè),用學生身份來掩飾無能……
日子一天天過去,時序走過冬季、春季。
冬天里,我站在檐下,看著潔白的雪花,一陣密、一陣疏,時而凜冽霸道,時而溫柔如風中柳絮,將大地銀裝素果,將滄桑埋落。我細數(shù)著日子,細數(shù)著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片片段段。
是站在枝頭的第一只喜鵲提醒我,春天已經(jīng)來臨,枝頭染上點點新鮮翠綠,春天的空氣帶著清新。展開相臂,深深吸氣,閉目凝神,我聽見大地歡唱迎春曲,于是我明白,自己的生命將罄。
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肚皮也一天天大起來,像吹氣球似地,我有了個圓滾滾的大肚子,走路不得不用外八字以求平衡。我開始擔心這小子會長到四千克,讓我生得死去活來。
這些日子,我努力做到不抱怨、不懷恨,我試著把這段經(jīng)歷當成上蒼給予的恩惠,換了心情角度,看待這個曾經(jīng)陌生而今熟悉的世界,我慢慢學會,心存感激是讓自己過得更愜意的不二法門。
這樣的心情,讓我的小說順利完成了十三萬個字,故事停在阿朔要娶穆可楠和李鳳書那段。
以前有計算機幫忙,十三萬個字,兩個月就能解決,在這里,得從早寫到晚,寫到手發(fā)酸,讓我越加懷念計算機這個偉大發(fā)明。
這段時間,花美男不會出現(xiàn)過,倒是鏞晉時常來看我,帶來不少我想知道的消息──
太子府邸平靜無波,彷佛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任何事件;剛放出來的禹和王野心勃勃,開始四處招募心腹,但行動極為謹慎,生怕被抓到把柄,經(jīng)一事,長一智,他很努力維持著和阿朔的表面和諧;而阿朔,雖然盡力表現(xiàn)得一如平常,企圖贏回皇帝的信任,但掩不住的失落和消瘦,人人都看在眼里。
鏞晉說他更嚴厲、更不茍言笑了,日日繃著臉,讓人對他退避三舍,就是嬌妻美妾也沒辦法靠近他半步,他在周遭筑起一道名為冷漠的墻,把關(guān)心他的人擋在墻外。
他這樣,教我怎么安心得了?他還有長長的一輩子,難不成要這般同自己作對下去?
攏起眉,甩甩頭,不想了,再想無益。
我逼自己專心,專心回想阿朔成親前一個晚上,我賴著他、不要他回去的情景,回想當時躺在阿朔懷里,我輕輕唱著歌兒,那是唯一一次,我唱歌,卻沒有逗出他的笑意……
“不管明天呀明天要相送,戀著今宵,把今宵多珍重。
我倆臨別依依,怨太陽快升起,我倆臨別依依,要再見在夢中……”
振筆疾書,我寫得太認真,一面哼唱一面寫,不曉得阿朔在我身后已經(jīng)站了老半天。
“我說過,不準唱這個歌,你總是陽奉陰違嗎?”
猛然回頭,看見他,歌聲含入咀里,話不經(jīng)大腦,一古腦兒說了出來──
“阿朔先生,在你面前有多少事不能做,可不可以開個單子?別讓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犯規(guī),冒犯太子爺可是大罪……”
那是我要寫在小說上的字句,也是那年、那天、那夜,我們曾有的對話。
原來呵,我的腦袋從沒忘記和他說過的每句話,原來愛情不只是經(jīng)歷,還是抹不去的記憶,他在我心版里刻下愛情,刻得這樣深、這樣濃烈,教我怎能抹平?
他笑,笑容里帶著一縷悲戚。
“算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唱什么歌兒便唱什么歌兒!彼麌@口長長的氣,對我,他向來沒轍。
我往前走兩步,小小的掌心貼上他的臉──太瘦了,錦衣玉食,怎么還是把人養(yǎng)得這么丑?
“我想同你說話,好不好?”我的聲音很軟,用這輩子從沒使過的溫柔。
“好!彼兆∥业氖,拉到咀邊輕吻。
“無論說什么,都不會冒犯太子殿下嗎?”
“就算冒犯也沒關(guān)系!彼盐业膭⒑衢_,一點一點,緩慢而仔細地審視我的臉。
“那好,我要說。阿朔,我好想你、好想你,想到不能再更想了!
“我也想你,想得這里很痛!彼麪恳业氖只剿乜凇
手貼在他胸膛,并不能聽見他想我的聲音,于是我連耳朵都貼上去,傾聽著他的心跳聲和微微呼吸。
“我聽見了!倍滟N得細細密密,我愛他胸口傳出來的篤定聲音。
“聽見什么?”
“聽見你的心在說話,它說:金雀釵,紅粉面,花里暫時相見。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香作穗,蠟成淚,還似兩人心意。”
“它說了這么多話?”他笑著,雖然那個笑容里埋著濃濃憂愁。
“是啊,你的心比你的咀巴善于表達!蔽尹c頭。
“那我也可以聽聽你的心嗎?”
“可以!
舍不得委屈他彎下身體,我大方展開相臂,站到椅子上,讓他環(huán)住我的腰。
我愛他的擁抱,愛他的氣息充滿我的鼻翼,也愛兩個人就這樣身貼身、心近心。
他就這樣抱著我,好久好久,不動也不說話。
“聽見了嗎?”我柔聲問。
“聽見了。”他放開我,把我從椅子上抱下來,捧起我的臉,用眼光在我的五官上細致描繪。
“它說什么?”
“它說: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拼,悔不當時留住。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你肯定聽錯了!蔽液M一口空氣,鼓起胖胖的腮幫子,慎重搖頭。
“怎會聽錯?”
“我的心愛上了阿朔,便無寂寞向人訴,它的阿朔從未輕負愛情,便無須攢眉千度。所以,它說的肯定是──這無垠的宇宙對我都是虛幻,只有你,你才是我的玫瑰,我全部的財產(chǎn)!
“這是誰說的話?”
“莎士比亞,西方一個非常有名的文學家!
“它的詩寫得不好,既無對仗也無韻口。不過我喜歡那句,你是我的玫瑰,我全部的財產(chǎn)!
“這里!蔽遗呐淖约旱男厍啊!八說:你是我的全部,失去你,我留在這個時代沒有意義,只有你好了、你快樂了、你順利了,我才會歡喜!
他把手壓在我輕放于胸口的手背上!澳氵@里,是不對的。”
“什么東西不對?”
“輕易原諒別人是不對的!彼従彄u頭。
“你又沒做錯事,哪需要原諒?”
“輕易遺忘別人的錯處,更不對。”他沒理我說的,自顧自往下講。
這是什么話?難不成阿朔要我當個斤斤計較、心胸狹窄的女人?之前,他不是最反對我這點?我笑開,沒回應(yīng)他。
“你該怪我對你不信任,我明知道你的性格脾氣,卻還是相信你會無端端苛薄穆可楠;我知道你有多注重人權(quán),竟同意你會絆倒無助孕婦;我明明了解你這種人不會戴面真,說的每句話都是實心,卻不相信你的實意,反而去相信別人的虛偽面具。”
“說到底,你終究是對的,面具是人人必備的生活必需品,誰怪我老是戴不牢,怨不得人!蔽也辉顾,半點不怨。
“可是我卻愛上不戴面具的你。”
“由此觀之,人類是多么矛盾的動物!
“對,矛盾!彼钌钗鼩,再次把我摟進懷里。
唉,我以前覺得在男人懷抱里尋找幸福是件愚蠢的笨事,現(xiàn)在,我真心相信,靠在阿朔懷里,幸福無數(shù)。
“阿朔。”
“怎樣?”
“我不喜歡你變瘦!
“我知道。”
“知道就要努力加餐飯,李鳳書做的菜很棒,有空要多嘗嘗!边@不是反話,是真切的希望。
既然我要走了,既然陪伴他的人非是穆可楠、李鳳書不可,我真的希望他們能相處融洽,帶給彼此快樂。至于李鳳書做的壞事,不管是欠我或欠穆可楠的,就等下了十八層地獄后,再讓閻君去審判。
“她做的任何東西,我不吃也不會再看一眼。”
“為什么?”
“你不怕她把我毒死?”
“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訝異萬分。是誰向他透露的?
“你不說、皇后不說,三哥、九弟不說,難道我就查不出來?”
唉,他終究是信我的,信我不是個傷人性命的惡毒婦人。感激…….
“李鳳書不會這樣對你的,你是她的夫君、她要仰賴一生的人,她的手段不對,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你,如果立她為后是不能避免的事,你就必須學會平和接受。面具先生,你不能忘了自己的面具!
他一哂,沒回答我。
他的反應(yīng)讓我焦急,“是你說要行一步看三步,一句真話得在喉間吞吐,要喜怒不形于色,事事驅(qū)利避害、權(quán)衡利弊,現(xiàn)下情勢,你非要穆將軍和李尚書的大力襄助,你不能虧待她們!
“我不虧待她們,很快,李鳳書就會被封為正妃!
“女人要的不只是名號!蔽也黄埻赝怂谎邸_@事兒,三百年前就討論過,他的死腦袋怎轉(zhuǎn)不過來?
“除了名號,其他的我給不起!
我不是假裝大方,而是太擔心。以前我也曾經(jīng)為此計較哭訴,不肯旁人分享他的真心,但往后我不在,他這種心態(tài)就太危險。
倘若李鳳書因愛生恨呢?如果哪日受到某個男人挑唆,她會不會反過頭來對付阿朔?我不愿他涉險,所以得說服他對李鳳書好、對穆可楠好、對未來他要娶進門的每個女人好,這樣他才能安全。
因此我得說李鳳書的好話!安荒芡涍^去,一切重新開始嗎?她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要得到你的在乎!
他擺明了不同意,卻也沒有阻止我往下講。
“這幾日閑來無事,我反復(fù)思量,覺得你之前說的話是正確的。身為帝王,不是凡人,的確需要利用很多女人來平衡朝廷勢力……”
我還想把他講過的話一一復(fù)述,他卻先一步用手捂住我的咀。
“可惜,來不及了。”
“來不及?什么意思?”一抹憂抑壓上我眉梢。
“我已經(jīng)被你成功洗腦,認同一夫一妻制,認同一個英偉的帝君,不需要靠女人來安邦定國,也認同弱水三千,只須取一瓢飲!
他竟然被我洗腦?怎么可能?是因為這次事件讓他看清女人有多危險吧!是即將面臨的離別,讓他有了大轉(zhuǎn)變吧……他不是被我說服的,而是被女人的真面目說服。
嘆氣,真討厭,都是走到無路可行了,才曉得該回頭。若是他早一點同意我,不知多好?
“為什么嘆氣?”他順開我皺緊的相眉。
“沒為什么!
他偏頭想了想,眉目凝重道:“你不可以更過分了!
“我哪里更過分了?”我被他說得一頭霧水。
“一夫一妻是我的底限,我可不容許一妻多夫。”
“你在說什么。课夷挠邢肽莻!”我笑了,不幽默的男人在同我玩笑呢!
“不然,你干嘛嘆氣?”
“嘆氣是因為,我很想當你唯一的那瓢,可惜我又活不久了!蔽蚁胱屓孙嫞驳糜袝r間機會。
“你不是對九弟說,事情一定有轉(zhuǎn)機,你很有本事,能說服父皇放過我,就有本事說服父皇饒過你一條小命?”
“那個、那個是……”我為難地皺起眉頭。
“是黔驢技窮、是謊話?”他的右眉挑了挑。
花美男沒道義,把話全轉(zhuǎn)進阿朔耳里。
“也不算謊話啦,皇帝又沒出現(xiàn),我的口才再好,也沒有說服的對象!蔽野褑栴}推給別人。
“我就知道,女人的話不可盡信!
“不要這樣嘛!你不信我的話,怎么可以打贏仗?”
“你這是在邀功!
我干笑兩聲!叭绻梢宰屇阃V褂嬢^我說謊……”
他用食指壓了壓我的臉,像在挑水蜜桃。
現(xiàn)在的我胖多了,是個合格孕婦,天天吃睡,不把死期擺在心底,打定主意養(yǎng)出一個不知死活的寶貝。
“知不知道三哥這段時間在做什么?”
“幫你對付禹和王吧!”話出口,我連忙捂住咀巴,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隔墻有耳,然后沖到門邊找耳朵。
“放心,,u守在外頭!彼盐依匦乜冢瑦蹜z道。
舒口氣,我肯定是被嚇得太過,才變得緊張兮兮。人不能長時期處于小心翼翼的環(huán)境,否則很容易心智不正常。
“你放心,禹和王的事我可以自己處理,不必三哥幫忙!
阿朔確是個帝王人材,他有本事安撫、說服圈放出來的禹和王愿意對他心表臣服,甚至敢將禹和王招攬至他的小東宮。
即使如此,阿朔仍然處處防備,明知道他的私下動作頻頻,但表面上卻文風不動,皇帝老子對阿朔的寬容深感滿意,幾次嘉許。
至于未來,禹和王肯放棄帝王夢、成為阿朔的左右手便好,要是再想來一次“意外”,阿朔也已經(jīng)作好萬全準備應(yīng)戰(zhàn)。
“不然三爺在忙什么?”
“他到南國找宇文煜,弄到這瓶藥丸給你,不多,只有兩顆,你必須全部吞進去,不能留下任何可尋之跡!闭f完,他從袖袋里拿出一個小瓷瓶交到我手上,再用相手緊緊包果我的手。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微微顫抖著。
“為什么要吃藥?我身上的毒已經(jīng)解了。”
“這不是藥,是毒,吞下去之后,你會暫時呈現(xiàn)假死狀態(tài),到時,我會求父皇把你的尸體賜給我,等我將你運出宮,宇文煜已經(jīng)在宮外等候你,他會把你救醒。”
“你們要我詐死?”武俠劇里的情節(jié)將在我身上出現(xiàn)?會不會醒來,我成了武功蓋世的女俠?
“除此之外,我們想不出別的法子!
“不會被看穿嗎?”我死后,難道不會有御醫(yī)來勘驗尸體?宮里來來往往的人那么多,難道不會有人看出蛛絲馬跡?
“若有人太靠近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身體沒有變冷僵硬!
“那怎么辦?”
“我們需要一個人的幫忙!
“誰?”
“母后。只要她迅速下令,不讓人接近你,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
我失笑。怎么可能?她愿意對我放下心防,我已經(jīng)感動萬分,對她而言,我是個危機、是禍害呀!
“皇后不可能幫我的!蔽艺f得斬釘截鐵。
“我會說服母后,這點你不必操心。接下來,每隔兩日我會讓九弟或三哥來探你一回,如果你決定服藥了,給我寫張紙條,讓我事先有所準備。且如你所擔心的,要注意隔墻有耳,處處謹慎。”他字字叮嚀。
點頭,我還是不放心地問道:“那毒,會不會害了我的孩兒?”
“你還不信任宇文煜?放心,他說只要胎兒足八月,就沒問題!
我咬了咬唇,下定決心賭上這一回。這一賭,贏了,我的孩子有母親照料他長大成人;輸了,不過是提早幾天回去臺灣家園,不管怎么賭,我都不至于大輸。
“好,我知道了。”
把毒藥收在懷中,我決定要為自己和阿朔冒險一回。
這時,屋外傳來,u的高聲叫喚──
“常瑄給皇后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