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說錯了!
那一夜之后,律韜才是真正的食髓知味,雖然態(tài)度總還是強硬,但是每一回總會耐著心讓容若也跟著一起取樂,讓他就算是不愿不要,也總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被帶上云雨的巔峰,顫動著久久不能自已。
只是每次交纏過后隔日,容若總會感到肚子不適,一連幾日不來,律韜終于忍不住讓人回京城請?zhí)t(yī)過來,卻是被容若給阻止了。
“不必勞師動眾,只要你別將……留在里面就好了!比萑粽f得十分平淡,心里卻是恨得有弒君的沖動。
“什么?”律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看著他臉色微微蒼白地躺在床上,一顆心就忍不住點點疼,絲絲痛,卻是一絲半點都不能表現(xiàn)出來。
“你能留在里面的還有什么?!”容若好聽的嗓音動了怒,他通曉醫(yī)理,也清楚自己的體質(zhì),幾次的不適下來,他大概已經(jīng)摸透了原因,其一是自己的體質(zhì)敏感,其二是這人一晚總弄不止一回,能不鬧肚疼才奇怪。
律韜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但他知道自己不是生氣,而是內(nèi)疚尷尬。
從那之后,他會小心在最后一刻撤出,就算是一個不慎留在容若身子里了,也總會讓人備沐湯,為他仔細的清理,只是每次清理之后,這人的怒氣總會比剛歡愛完更高張。
但他生氣的容顏,仍舊是教人心魂怦動的好看,所以,偶爾律韜會故意留在里面,再為他做清理,簡直就像是自甘卑賤地討罵挨冷眼。
這一日,天清氣爽,律韜在見過孟朝歌從京中捎來的消息之后,一個人坐在書房里好片刻,冷峻的臉龐寒沉至極。
孟朝歌在奏報中說,原本被囚在大牢里的敖西鳳在幾天之前,憑空在戒備森嚴的大牢之中消失,被拘禁在自家府里看守的裴慕人也在同一時間不見蹤影,京城內(nèi),幾隊人馬分批進行,所做之事都是在尋找睿王爺?shù)南侣洹?br />
他有暗衛(wèi)與密探,知道容若所掌握的絕對不會比他少,而調(diào)動這些人的是一枚獨特的印信。
只是容若人在他的手里,是誰在憑著那枚印信行事?!“奴婢參見皇上。”幾名奴仆見到律韜到來,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邊的活兒,恭敬地福了福身。
此刻,讓人搬了一張酸枝木坐床到院子,閑看盛開桃花春色的容若知道是律韜來了,但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然地端起一旁的茶碗,啜飲了幾口。
“在做什么?”律韜從斜后側(cè)看著容若清俊修長的背影,竟只是看著,原本沉郁的心情就不由得泛起幾分暖。
“回皇上——?!”
“多嘴!朕要公子自己說。”
聽他喊自己公子,容若心里還是不太高興,但是沒動聲色地掩飾內(nèi)心的不悅,從律韜與一干仆眾的互動看起來,想必是在當王爺時,就已經(jīng)得了這“蓮華山莊”,奴才們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登基九五的新帝,所以律韜才不在他們面前掩飾身份。
他抬側(cè)起眸,看見律韜走到身旁,幾名侍婢沒敢打擾主子,只好繼續(xù)忙著剛才公子交代的活兒——摘桃花。
“不說嗎?”律韜斂眸正對上他的目光。
“皇上自個兒不會看嗎?”
“朕知道她們在摘桃花,朕只是想知道你摘這些桃花要做什么?”
“只摘花苞!比萑舾恼f法,“這里的桃花開得再晚,終究是過了盛時,花苞能覓得不多,將摘下的桃花花苞曬干之后研末泡茶,最能溫潤生肌,我聽說上回被杖責的那名婢女并沒有請大夫關(guān)照,傷口好得很慢,我現(xiàn)下手邊沒什么好賞的,所以就揀這現(xiàn)成的桃花,讓人備了送過去!
律韜可以看得出來,在他俊秀的臉龐上有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薄忿,他容若生為皇后嫡子,是皇室之中最矜貴的人兒,睿王府里多的是奇珍異寶,而如今被他給圈禁在這園子里,想給奴才一點打賞,卻是窘迫到只能打這枝頭上桃花花苞的主意,也難怪會心有不甘了。
“不,朕小氣,這桃花咱們不賞給人,要留著自個兒用!笨偸窃趯χ@人的時候,律韜才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獨占欲,已經(jīng)到了失控的地步。
“你——?!”容若氣結(jié),心想這人存心要與自己過不去。
“來人,領(lǐng)朕之令,到莊子外去請大夫過來,只管將最好的藥都帶上,要他們務(wù)必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治好那名婢女的杖傷!甭身w說完,揚了揚手,讓人領(lǐng)命而去,才回頭看著容若,總是顯得冷情的薄唇,此刻在唇畔翹著一抹笑,“那奴才有大大照看,這桃花可以給朕了嗎?”
容若瞪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拿這無賴的男人如何是好,冷淡的嗓音從牙縫之間迸出,“隨你高興!
“那你的一番美意,朕就笑納了!
聞言,容若不想跟他計較,但還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誹了這人一頓,想他未免順理成章得過分,就算摘這桃花原是出自一番美意,但也絕對跟他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
律韜坐到坐床的另一畔,不大的床面,再加上他高大的身軀,已經(jīng)是剛好得沒有一丁點余裕,他以一只長臂撐在床緣,傾側(cè)湊首,吻上容若的臉頰,雖然這些時日清瘦了些許,但是膚觸仍舊是薄膩光滑的。
在他的心里決定,要給這人最至高無上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絕對尊貴地位,絕不讓任何人膽敢有心思染指這位天人般俊美雍容的男子。
“都已經(jīng)幾天了,皇上還不膩嗎?”容若沒有閃躲,任著他的吻如雨般啄著臉頰,一直到唇畔,“自古就常聽人說龍陽之好,男人的滋味嘗起來真有那么絕妙,讓皇上忘記帝王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的惕責?”
容若對這男人的行為感到困惑,連身為帝王的原則都忘了,卻不允他避居封地,對他,忌憚到害怕他據(jù)地為王,對朝廷造成威脅的地步嗎?
律韜嘴角翹起,大掌扣住他的腦勺,半是強硬地扳過他的臉,“你這可是在關(guān)心朕嗎?”
“二哥的武功高強,但是弟弟并非全然不會武術(shù)。”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帶著濕潤的熱度,與各自獨有的氣息。
“容若這句話,說得真甜!泵髅髦肋@人的好話,總是帶著糖衣的毒藥,但聽在律韜心里卻生出了一股甜暖,“所以朕可以當作,你沒有下手害朕,是因為手下留情嗎?容若,朕不會放你去封地,父皇的那道旨意,朕只當不存在,回京之后,朕會恢復你親王的爵位,賜你首輔大臣之位,朕要你一句話……你可愿為朕治這江山?”
“皇上最后一句話,不該是問臣弟是否能有心悅誠服,向帝王許身的一日嗎?”容若不避律韜銳利的目光,話聲才落,就看見那雙如曜石般烏沉的眼眸生出一瞬的恍惚怔忡,敏銳的心思,竟讓他忽然浮現(xiàn)一個極不可思議的念頭,若非這人生性癖好龍陽,那就是……喜歡?!
該死!律韜迅速收拾短暫的怔忡失態(tài),長臂圈住容若,強勢地將他摟進懷抱里,俯首以唇輕抵他的發(fā)頂,“就算你不愿意,你不也是朕的了嗎?”
你這人真是做夢了嗎?我齊容若什么時候?qū)儆谀懔耍?br />
容若在心里冷笑了聲,微微瞇細清亮的瞳眸,看著他們面前的一林遠近相迭紅粉春色,背上貼著他健壯結(jié)實的胸膛,在仍舊帶著幾許涼冽的春風里,讓容若就算不想承認,但確實也覺得溫暖窩燙。
喜歡……是嗎?
一抹淺笑躍上容若的唇 - 辦,他沉靜地閉上雙眸,汲取著律韜身上的溫暖,開始回想起與這位二哥相隔十年,在“迎將臺”再見彼此之后的點滴,有時想想,自己真是冷心寡情得可怕,竟然能夠如此冷眼旁觀,抽絲剝繭地回想著自己如何慘輸給這個人的過程,只為了能夠從中找出對手的敗隙……
“娘娘方才清醒了一下,說了要水,奴婢喂了娘娘喝水之后,娘娘就又昏睡了過去,就……沒再見醒轉(zhuǎn)了!
小滿說到最后,聲音雖然沒有變得微弱,但卻充滿膽怯,其實,跟在皇后娘娘身邊,是充滿驚奇與驚險的,驚奇的是皇上那張森嚴峻刻的臉,竟然能夠在娘娘面前流露出教人心折的溫柔笑顏,驚險的是,皇上除了娘娘之外,對旁的人、旁的事,總是冷得不附一絲耐心與情感。
律韜坐在床畔,聽著小滿稟報的同時,長指輕輕地在他的皇后嬌顏上游移,幾日的昏迷不醒,已經(jīng)讓那張蒼白的臉蛋上透出一絲慘青。
“退下吧!”
得到帝上的允退,小滿松了口氣,臨去之前,大著膽子回望了一眼,衷心地盼望主子能早點醒過來,每每看著那位帝王守在心愛的人身旁,那副失魂憔悴的模樣,教人見了憂心,就連太醫(yī)都已經(jīng)忍不住勸告,只怕皇后的病還沒好,皇上就要跟著一起病倒了。
“容若是真的不愿意醒嗎?”律韜以低沉的嗓音呢喃道:“那天是二哥做錯了,但這天底下沒有‘后悔藥’,真的沒有……”
此刻,律韜還能夠回憶起那一日,自己被這人給撩撥而起的怒氣,排山倒海而來,素來的冷靜都成了煙硝碎片。
“你以為自己能從我身邊逃走?你休想!”
他的咆哮,宛如野獸的負吟,是氣急敗壞,是惱羞成怒,是對這人狡猾成性的深痛惡絕,讓他終是無法控制地給予了無法挽回的傷害。
那一天,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安排在容若身邊的暗衛(wèi)被殺,趕到時已經(jīng)人去樓空,才知道自己中了“調(diào)虎離山”之計,才知道這人好些時日以來的柔順溫從,為的不過就是誘哄他帶自己出門,好與手下接應(yīng)。
一個除了那天之外,都被拘在“蓮華山莊”里的人,如何能夠?qū)ν饴?lián)系?律韜發(fā)現(xiàn)自己太小看了這位在朝世之上叱吒風云多年的四殿下!
在容若平素戴著的紅玉扳指里,藏著一種特殊的粉末,經(jīng)由“芳苡燈”淡紫的光芒看照,會發(fā)出一種很淡的磷光,只要沾染到這種極細的粉末,幾日都不會消退,而且很輕易就能轉(zhuǎn)染。
在容若以順從的姿態(tài),放松他心防的同時,將這種粉末灑在奴才們經(jīng)常往來的通道上,其中,一日他借口散心,來到后院的廚房,那里離側(cè)門很近,護衛(wèi)們自然不會讓他接近后門,但卻不防他動手腳將粉末施在通道上,往來“山莊”的商販不少,就算他們的嘴守得緊,卻不防鞋底踩到了粉末,一路染拓了出去,雖然越接近城鎮(zhèn)就越微弱稀少,但越近山莊,粉末量多,光就越明顯,已經(jīng)足夠讓睿王爺?shù)氖窒轮雷约旱闹髯尤嗽诤翁帯?br />
當時,他只想著將人帶回來,一怒之下重傷了敖西鳳,一眾人之間不見裴慕人的身影,料想是在某個地方等著接應(yīng)。
他們之間的死傷太多,在那一天,又添進了幾條人命,但他不能讓容若回到京城,這人有的是傾覆天下的本事!
因為,他猜到了。
是,容若猜到了自己對他的不忍下手,一再忍讓,定因為心里有著喜歡,看著那雙溫潤清朗的眼眸里一抹洞悉的目光,那一瞬間的心驚膽顫,律韜只怕是到死都不會忘記。
“不要,律韜、二哥……我疼,是真的疼……求你,停不來……”
讓一個從來心高氣傲,即便是在“養(yǎng)心殿”的初次都不曾哼過半聲的人,最后發(fā)出像是要斷了氣的求饒聲,那該是有多痛呢?
但他不讓自己心軟,著了魔似地不讓自己聽見那充滿痛苦的嗚咽求饒,直至幾次發(fā)泄之后回過神,才看見那赤裸的白潤身軀上遍布紫青痕跡,被折的左腕骨腫脹得難看。
然后,他看見自始至終,潤澤著兩人交合之處的,是猩紅淋漓的鮮血,身下的人幾度昏沉又痛醒,終是完全失去了神智,昏死了過去……
幽夢之間,一絲光亮從微睜的眼簾之間滲入容若的眸底,光亮漸漸地擴大,讓他的視線變得清明。
但是,容若倦得不想睜開雙眼,他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只想沉沉地墮入黑暗之中,哪怕盡頭是死亡的深淵,他也不會畏懼。
然而,現(xiàn)實終究是殘忍的,他才回過神,還來不及選擇是否繼續(xù)昏沉下去,渾身的痛楚如潮水般,洶涌地將他淹沒,他的手腕,他的身子,就像是被風暴給襲卷而過,只留下令人不忍卒睹的殘破不堪,而他卻未能如愿死去。
天不憐見他,仍舊讓他留在這殘破的身子里,逐漸地清醒過來,冷不防地,他的耳畔傳來了律韜輕沉的喚聲。
“容若,你醒了,是嗎?”
幾乎是立刻地,容若緊閉雙眸,存心逃避回黑暗之中,寧死也不愿意睜開眼睛看那男人一眼,他驚恐于自己的發(fā)現(xiàn),聽見律韜嗓音的那瞬間,他的心里除了憤怒之外,竟然還有一絲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不多久,但是,卻深深地記得他在昏迷之前所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那是比死更難堪的凌辱,而最令他難堪的,是最后已經(jīng)痛得無法再承受,竟然還開口求這人住手饒了他!
這一瞬間,在容若的心里覺得悲哀,卻只想大笑一場,但最終他什么也沒做,只是靜默地躺在律韜的面前,假裝自己未曾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