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小聲的走出去,梳洗一番后,拿著一柄小鐮刀就往后山走去。屋里的食材其實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上回看到的竹林里不是已有春筍冒出來了,依墨銳當時的動作,那筍子,李律應該是喜歡吃的吧?拿來煮湯肯定是不會焦的!
心情大好的她踩著金色晨光一路往竹林去,只是拿起鐮刀準備把筍子切斷時,才發現并不容易。
她好像帶錯刀子了……突然,一聲豹吼從身后傳來。
她愣了下,回過頭去,看到一只黑豹就站在竹林中一塊高凸的巨石上,她笑了起來,“嚇我一跳,墨銳,不是說了--”她倏地住了口,臉色也在瞬間化成一片死灰,她發現它并不是墨銳,因為墨銳幾乎不吼人的,但這一只吼了她,而且,它那虎視耽耽的銳利眼神,還有那欲往前飛撲的攻擊動作,都充滿了威脅性。
怎么辦?她渾身僵硬,眼神瞟向木屋的方向。
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啊,老天爺,她跟黑豹不需要這么有緣的,真的……思緒間,那只黑豹突然飛撲過來,她嚇得往木屋方向直奔,驚叫連連,“救命啊!救命啊!”她回頭一看,竟見黑豹已追上她,就在她要被它撲倒時,一道身影突地飛掠而來,與那只豹糾纏翻滾,而墨銳也飛撲過去。
她氣喘吁吁的退到一旁的樹干邊,看到李律跟那只兇猛的黑豹糾纏在一起,而在他一個擊掌下,黑豹被擊飛落到一樹叢邊,它翻身站起,倉皇的轉身奔跑,迅速的消失在山林間。
她終于松了口氣,卻見到李律臉色鐵青的走到她面前,她看到他的手臂被抓傷正在流血,就掏出帕子想幫他止血,“你受傷了--”“你到底在干什么?”李律失去自制吼聲劈出,她嚇得一怔。
“為什么一個人出來?山上的清晨有多危險,你知道嗎?”他仍是吼聲隆隆。
“我!”臉色一白,她從沒見他這么生氣過,一時之間,根本說不出話來。
“墨銳是很敏銳的,我不相信你出來時,它還在睡!”“是我要它留在屋里的!彼忧拥幕卮穑驗楫敃r他睡得很熟。
“你要它留在屋里?”他黑眸一瞇,咬牙怒吼,“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它寸步不離的跟著你?!”若不是那一聲劃破寧靜的突兀豹吼,他和墨銳不會同時醒來,而在看到床上空無一人,墨銳疾奔出屋外后,他臉色丕變,心驚膽戰的也沖出屋外,施展輕功而來,及時的救了她。
但如果慢了一步呢,她現在恐怕已經被黑豹撕裂,成為它的早餐了!
看著他怒氣沖天的俊臉,她哽咽低泣,“對、對不起……”“對不起就好了?你為什么要一大早出來?”他大聲怒喝。
“我想要……”她搖搖頭,淚水掉個不停,“我只是……”她淚眼模糊的看了那些春筍一眼。
“天!”他差點沒氣瘋了!昂伪刭M這心思?!反正任何東西到了你的手里以后都會成了黑炭,我更沒有要求你來采這鬼竹筍!”他大聲咆哮。
“我知道錯了嘛!我不曉得,我根本不知道會有其它的黑豹……”她受不了他一連串的雷霆怒吼。她已經嚇到了,而他受傷了,應該先回木屋去敷藥嘛,念她那么多能改變什么?下次她會注意的嘛!
“知道錯了?!這里是山上,你以為是長安城嗎?你根本就不適合住在山上,我早就說過了,你連一點常識都沒有……”害怕失去她的怒火掌控了他的所有理智,他氣惱的饅罵,不管她已淚如雨下。
她知道他在氣頭上,也知道他有權利生氣,可她不知道,她只是單純的想來……真是愚蠢!
“對!我是笨蛋!我是養在王府中的花朵,沒有常識、沒有知識,你高興了嗎?”他一定要這樣罵她嗎?她還不夠難過嗎啊“我知道你早就覺得我很礙眼,巴不得我離開,是我有問題,是我搞不清楚!厚顏無恥的硬要留下來,所以,我現在馬上就回城里去,你高興了吧!”捧著一顆嚴重受傷的心,她淚流滿面的轉身跑往木屋,墨銳也迅速的跟上去。
而在她駕著馬車要下山時,剛回到木屋的李律也只是繃著一張俊臉看著坐在馬車上的她。
墨銳步上前來,頂頂她的手,她搖搖頭,揉揉它的頭,哽咽道聲“再見”,再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的李律一眼,她繃著一張淚眼婆娑的臉道:
“我會派人把馬車送回來!彼S即駕著馬車下山,而李律則瞥了墨銳一眼,它馬上明白的跟在馬車后奔跑,護送黎月平安下山。
瞪著漸去漸遠的馬車,李律雙拳倏地握緊。
他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一切本來都很好的,都漸入佳境了,他甚至領悟到自己對她的感情了,是他,是他的錯嗎,他不該怒急攻心、口不擇言!可他開不了口要她留下來,他太心高氣傲,為愛卑微,這感覺太陌生,他也做不來,即使他心中一直為此在掙扎……黎月下山后,沒有回到十三皇爺府,而是回到福親王府,她要總管將馬車送回山上木屋,然后跟她爹說她是下山習藝的,因為廚藝太差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她實在想不出其它的借口來,福親王不疑有他,畢竟女兒一直捧在手心上,她的確煮不出象樣的菜來,而在山上生活不比在家里,廚藝當然要學好。
所以,王府中的廚娘就擔當起重責大任,而小喜在耳聞小姐回府后,也天天溜回王府,陪著主子一起練習洗手做羹湯。
只不過,平時就忙的王爺沒發覺女兒不快樂,她這小丫鬟可瞧出來了,可惜小姐什么也不說,就只是找菜出氣,這一天天帶著火氣練習,還真讓她練出個火候來了。
“哇,這菜香耶,還好好吃喔!”小喜端著那盤炒得青翠的蘆筍肉絲,贊不絕口,但黎月只是勉強一笑,拿起鍋鏟又開始下一道菜。
想想,就算是烏漆抹黑的菜,有人分享也是很有味道啊,而此刻,她雖然炒出一盤香色味俱全的菜又如何?她怎么嘗都覺得有一抹揮之不去的苦澀。
她知道,原因全出在那個人,那個可惡的家伙,他還是天天刻石頭吧!
沒有她在的日子,他一定逍遙自在吧!
但,真是如此嗎?
李律若知道她是這么想的,應該會抗議吧!
因為,自從她離開后,他總是睡不好,昨晚又是一夜難眠的他,已坐在椅上,拿起刻刀欲修潤手上的飛馬石雕,但刻刀停在馬腹久久,卻遲遲沒下刀。
他長聲一嘆,目光望向窗外的綿延山林。怎么這么安靜?
但他突然又嘲諷一笑。他僻居山林,圖的不就是遠離塵俗瑣事,貪戀眼前這清淡如水的寂靜。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切變得冷清,青山翠林顯得懶散,連晨光夕照也都透著孤單……他黑眸一黯。少了她,日子竟然完全變調?
他吐了口長氣,沒聽到她嬌柔的嗓音,他覺得怪,沒看到她那張鬼靈精怪的笑臉也感到落寞,他是真的栽了啊!為愛卑微又如何?
原以為他會習慣“一切如!钡纳街猩睿箦e特錯,不是?
那么因她離去而延者下來的“決定”,就不該拖延!
突然覺得精神百倍的他,吩咐墨銳顧家后,便駕車下山。
他先回十三皇爺府,交代福伯一些事情。
福伯先是一怔,但隨即開心的直點頭,馬上出門去辦事了。
李律再把小喜給叫來,她正要溜去福親王府呢。
從她口中得知黎月這近半個月的生活,他既是心疼,也感到慶幸,她把自己安排得很好。
“對了,別跟你小姐說我下山的事,我自己會過去找她談。”“是!毙∠脖毓П鼐吹男卸Y。
“另外,你可以開始收拾包袱了,如果沒有問題,你今天應該會跟著我們一起上山,日后就留在山上,伺候你家小姐!薄疤彀,真的嗎?太好了!”她開心得差點沒尖叫。
“先別跟你家小姐說!彼虢o她一個很大的驚喜。
“知道了!彼涣餆煹呐苋蕚淞。
接著,李律換上一襲圓領袍服,在兩名隨侍的陪同下,貴氣逼人的到長安大街一家專門買賣石雕且最具規模的“玉石齋”負責經營的徐源年--
知是十三皇子上門,誠惶誠恐的將人請入側廳招待,而在明白他自巷弄小石雕店購置,便舍不得轉賣的石雕作品竟是十三皇子親手所雕,他簡直難以置信。
雖然,由于他的客人大都是宮廷貴族,他多少也有耳聞十三皇子熱中石雕創作,不過他總覺得一個未來將君臨天下的儲君不可能會做這等耗時的技藝,所以他是一笑置之,可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對于十三皇子決定要將他過去作品交由他全權交涉買賣事宜,徐源年更是又驚又喜。
“作品這幾日將會由工人陸續載運下山,我府中的老總管也會與你配合!眱婶W斑白的徐源年頻頻點頭稱是,“但就不知殿下對買賣的對象有何限制或價位上的堅持?”“由徐老板全權處理!边@么大的信任!徐源年是既感動又興奮,頻頻打躬作揖,接下來,李律前往福親王府,送給岳父一只手掌大的飛馬石雕,并將自己決定從商一事告知。
“我早從皇上那兒得知你無意于仕途,這是殿下的人生,也是黎月的人生,她的個性單純,的確不適合待在勾心斗角的皇室,我支持你。”“謝謝岳父,黎月不在嗎?”他露齒一笑,“我還在想你哪時候才會提呢,她一早就跟廚娘到市集去了,這一趟回來,她可是很認真的在學廚藝,你可得好好夸夸她!彼c頭,“那我先進宮一趟,晚一點再來找她!彪x開福親王府,李律隨即進宮,見了父皇跟母后后,將他的決定對兩人說明。
皇上跟皇后相視一眼,他們雖然失望,但他的決定是在他們預期的范圍內。
“黎月還是影響了你,是吧?”皇后還是開心的。她的兒子如此杰出。在任何一方面都表現出色,不該沒沒無聞,不該被世人遺忘的。
“是,一個男人只要能力所及,應該要給自己的妻兒最好的生活,而不是跟著自己受苦,不是?”他就是有這樣的體認,才會有那一個決定,“她貴為郡主,卻心甘情愿的陪我住陋室、吃著粗茶淡飯,這一切,我若再視為當然,就是自私了。 ”皇后贊賞的頻頻點頭,“沒錯!被噬咸裘家粏枺骸澳请薇O子的日子應該也不遠了吧?”這話帶有試探,他自然是聽出來了,而他笑著點頭回復,因為這一次,他會把睇黎月真正的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不會再讓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