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宮殿,金碧輝煌,因陽光照射而產(chǎn)生的耀眼光芒,讓人的眼兒幾乎都要睜不開了。
馬車逐漸接近皇城,尚初兒的眸子起初染著濃濃的興奮,不過半炷香不到,她已經(jīng)懶得瞧了,整個人蔫蔫的斜躺在椅子上。
“怎么了,不美嗎?”
“很美,可是太美的東西卻很不真實!
雖然有時她難免會被迷惑,可是在街頭討生活的那段日子,已經(jīng)教會她什么是實際,所以她丁點也不艷羨宮墻里頭的生活,還是自由自在的過活好一些。
“你倒是個知足的。”
房笑天聽到她的話,眸心閃過一絲贊賞和笑意,她果然是一個樸實心善的好姑娘。
只是那等的脾氣,還有醉酒時的胡鬧,倒是讓人不敢恭維。
想到這里,他很自然地又執(zhí)起她的手,食指精準地朝著她的皓腕一搭,認真地替她把起脈來。
“呃,其實我沒事!鼻浦亲匀欢坏呐e動,尚初兒有些不習慣,怎么說兩人非親非故的,饒是再怎么不在乎禮教,這樣的行為也太親昵了些,她說著說著便抽了抽自己的手,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意識到她的舉動,房笑天的臉上雖然帶笑,但手勁還是加重了些,不讓她如意,直到真把完了脈,才肯放手。
在仔細地瞧了瞧她那還帶著點青白的臉色后,他低沉著嗓音,幽幽說道:“你的身子底不好,折騰不得,以后別再喝酒了!
瞧著他眸里的關(guān)懷不再含著以往的戲謔,反而帶著一抹真心,她總是抗拒的心兒一軟,講話倒也不那么夾槍帶棒,吶吶地回道:“我自家身子自家會照顧,房先生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
“嗯!币娝K于能好好同自己說話,不再總是怒氣沖沖的,房笑天的心情也莫名大好,然而想到因為捉摸不定皇上為何要召她進宮,又怕她在宮里受了委屈,不禁略感不安。“等會兒進了宮,見著了誰都別害怕,有什么說什么,天塌下來還有我替你擋著,知道嗎?”
尚初兒平素就善于察言觀色,只是不知怎地,從初相見開始,只要見了他,心中就有一股子的火氣竄起,如今察覺出他是真心實意為自己擔心,再想著他今晨一接到消息就心急火燎趕來,她的心中感到一暖。
“沒事的,想是理親王不樂意見我被放出來,所以到皇上跟前告了狀,我既然攤上了這事,那也只有逆來順受,我相信皇上不會當真為難我這個無知姑娘的!
尚初兒表面上看來不驚不懼,其實心里頭七上八下的,可再轉(zhuǎn)念一想,也覺得只能看事辦事,她不過是個無根的浮萍,只求不連累到霍家和危家,她一個人倒也是無牽無掛。
想到這里,她的臉上便浮現(xiàn)一抹放松的笑容,整個人瞧起來倒是輕松隨意了許多。
她倒是挺隨遇而安的嘛,房笑天晶燦的眸光掃了她一眼,眸底竟隱隱閃現(xiàn)出一抹教人無法輕易察覺的溫柔。
也不瞧著她,他淡淡的望著窗外愈加金碧輝煌的街景,忽然低聲說道:“你只管放心,萬事有我!”
心驀地一動,尚初兒忍不住抬眼睇向此時正端坐于身側(cè)的男子,眸中帶著濃濃的不解。
真要說起來,他除了嘴上總不饒她之外,待她……其實真的沒什么不好。
尚初兒的外表看起來真的很鎮(zhèn)定,完全瞧不出任何膽怯與退縮,整個人站得直挺挺地,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任何人見著她的模樣,都會覺得她此刻并不驚懼,只是守禮守節(jié),然后恭候著皇上的召見。
可旁人興許不知道,但房笑天就是覺得她的內(nèi)心其實不似她表面看起來的那般平淡。
瞧著她緊握成拳的手背都泛起青筋,他便知道她很緊張,只是自持地不愿向他求助。
難道他就那么不值得她信任,不值得她攀附嗎?
真不知道他那個笨徒弟有什么好的,不過就是根蠢木頭,為何她會為他傾了心?
愈想愈不是滋味,房笑天驀地握住了她的手,入手的那一片冷涼教他的眉心瞬間一皺。
“很冷嗎?”
尚初兒有些不滿地望了他一眼。這個男人是怎么回事,握她的手像是握上癮似的,她的手有什么好的,打小討生活粗礪得很,怕會刮疼他。
再說,他們之間是可以握手的嗎?
她原本想開口要他放開,可轉(zhuǎn)念想起他那狂肆的性子,前頭就是御書房,總不好在這當口和他鬧起來。
于是她不開口,只是將手抽了抽,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見她不答話,又想將冷冰冰的手抽回去,房笑天的心驀地閃過一絲的不悅,在她得逞之前,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你的身子骨不好,不能著涼。”他不死心的繼續(xù)說道。
“我不礙事的!敝涝偌m纏下去不會有結(jié)論,尚初兒只好找了借口說道:“你快放開我,這模樣到時讓皇上瞧見了,扎眼!
“我理他開不開心做啥?”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也不過就是擔了個名,他們從來也沒有什么父子之情。
“就算是這樣,你也得快些放開我!”
男女授受不親,這里人來人往的,要傳出去能聽嗎?
就算對象不是常云頃,難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嫁人了嗎?
一想到他,她的眸光不禁微微一黯,有些難過,仍有點無法接受他已心有所屬的事實。
“你可別要強,你的身子根基真的不好,得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你的手冷不舒服,我替你焐著會好些!闭f完,他催動內(nèi)勁,將一股股的暖流傳入她的手心。
房笑天雖然流著皇室的血脈,可打小就跟著娘親僻居鄉(xiāng)野,又在不經(jīng)意間碰上了個醫(yī)癡,那醫(yī)癡個性古怪,總纏著他,說他是個好根苗,要他拜他為師,好讓他將一生的醫(yī)術(shù)與武術(shù)傾囊相授。
初時,他與娘親并不樂意,誰知那人纏著纏著,就把他娘給纏得煩了,莫名其妙應(yīng)了。
于是他正式的拜了師,然后也算不負他師父的苦苦糾纏,那幾年間他便專心致力于學習醫(yī)術(shù)和習武。
他娘本善卜算,他們隱居在鄉(xiāng)下十幾年,直到前年他娘卜出了他那皇帝老子這一、兩年身子只怕不好,這才逼著他進宮尋父,盡些為人子的孝道。
本以為娘是異想天開,畢竟像他們這種人,怎能隨意出入深宮內(nèi)苑認親,可誰知他不過往太子府遞了個信物,父皇就認了他,而且還對他看重得緊,有時就算因他的任性氣得七竅生煙,堂堂皇上竟然也忍了下來。
也不知皇上與他娘又是什么樣的過往,竟能這樣的愛屋及烏。
隨著那一股股的暖流竄進了身軀之中,尚初兒的臉色漸漸不再那么蒼白,只是仍難掩酒醉之后的疲憊。
房笑天收了手,知道不能太過急躁,否則陽氣太盛也會傷了她,不放心地溫言道:“等會兒完了事,我讓人給你熱點醒酒湯藥給你!
“不用這么麻煩了!彼木芙^又急又快,那種不想沾惹的表情同樣讓人心情不爽快。
“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我喜歡這么做,不成嗎?”他這話說得任性,還帶著濃濃的賴皮。
尚初兒聽了簡直傻眼,心中雖然動了氣,卻也只能婉轉(zhuǎn)說道:“要吵架也得看地方嘛!”
在皇帝老子的地方吵,她還沒有活得不耐煩。
“房先生和我非親非故,著實不須如此費心。”
“誰說非親非故了?”房笑天劍眉斜挑的問道,滿臉不以為然。
“咱們認識也好一陣子了,更何況你人傻,我照顧著你也是應(yīng)當!
可以不要他照顧嗎?
尚初兒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沖動,只能銀牙緊咬地不再作聲,使勁兒的扭著手中的帕子,顯然是把帕子當成了房笑天。
望著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房笑天的心情更好了,原本總是森然的眸子也有了暖暖的溫度。
她不作聲,他也不吭氣,任由時光靜靜流逝。
直到皇上近侍的喚喊一疊聲傳來,兩人低頭正了正衣衫,便隨著傳召的內(nèi)侍走進了御書房。
不似外頭那樣的金碧輝煌,御書房里隱隱透著的不是天家的富貴氣息,而是一股的沉穩(wěn)。
既不曾接下封王的圣旨,房笑天對著皇上撩袍跪下,然后揚聲說道:“草民叩見皇上。”
尚初兒一聽,訝然的瞟了他一眼。這些日子她沒少從曲醉瑤那兒聽聞他的事,只是她覺得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無所謂身分高低,所以就算他是皇子,她對他的態(tài)度也未曾改變,如今望著他眸心里閃著的倔氣,自稱草民又不愿領(lǐng)親王冊封,看來他真是怨上了皇帝老爹,而且還一點都不遮掩。
心里胡亂地想了一通,她面上卻一片沉靜,只待房笑天叩見過后,也跟著雙膝一弩,大拜伏地,揚聲說道:“民女尚初兒叩見皇上金安。”
皇上低應(yīng)一聲,也不叫起,只是淡淡地吩咐道:“把頭抬起來!
他要瞧瞧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能讓這個總教他沒轍的皇兒起了相護之心。
聞言,尚初兒緩緩地抬起頭來,當她那張小巧臉蛋映入皇上的眼簾后,他的心里隨即起了一抹失望。
還以為是個什么絕世大美人,可瞧瞧她那眉目,若擺在民間,倒稱得上是清秀佳人,可在他這個看盡天下絕色的眼里,反倒一點也不突出,那容貌甚至連他曾經(jīng)想要賜給房笑天的美姬還不如。
“朕聽說,就是你挑唆了理親王和皇兒之間的矛盾?還害得兩位親王結(jié)下仇怨?”
好大的一頂帽子壓下來,尚初兒的眸心頓時漾起一抹惶然,她深吸了一口氣,正盤算著該怎么答話,房笑天卻已經(jīng)先一步搶白——
“她沒有挑唆,她也是受害者!
這件事,他早已將前因后果都弄清楚了,她擺明是遭受無妄之災(zāi),若是平素對這種仗勢欺人的事,他是懶得管,反正天底下太不太平,又與他何干,偏偏牽扯上她,使得他不自覺破例。
“朕沒問你,朕是在問她!
皇上沒好氣地瞪了房笑天一眼,平素在他面前就是八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屁來,這會卻又搶著說話,那急急護持的模樣,讓沉穩(wěn)的九五之尊忍不住紅了眼,心中積了一股子氣。
怎就沒見他這樣看重他這個做爹的,連讓人家說一聲都不行,還不準人家冤枉她。
“啟稟皇上,民女當真沒有挑唆,民女不會說這事是無妄之災(zāi),會招來禍事必是民女有哪些地方做不好,可兩家親王都是貴胄,民女不想得罪任何一家,卻也落得了兩面不討好、關(guān)押幾日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