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吧?”說這話的人兒,倒是挺閑涼的。
花曼津坐在承睿院的小廳堂里,看著惜兒與晴兒忙得滿頭大汗。
在另一頭書房里的翟泳希;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堂堂刑部尚書不上朝,待在家里,是因為今早皇后突然差人傳訊,說要他這位精通琴棋書畫的文狀元為她畫一幅觀音送子圖,好讓昨夜一夜惡夢,但即將臨盆的她掛在寢宮里求個心安。
這份忽然落在身上的差事,只好讓從下無故于早朝缺席的翟泳希第二次破例,向朝廷請了一日假,第一次則是上回花曼津生病時。
她花大捕頭之所以會在這兒騷擾兩個忙不過來的丫鬟。是因為方才她與翟泳希兩人關(guān)在書房里時,原先她還幫著她裁紙、磨墨,結(jié)果磨著磨著,兩人便磨回了臥房。
這么鬧了兩回后,翟泳希只好讓她去外頭幫忙丫鬟們,否則今晚他是絕對來不及將圖趕出來了。
何況他要畫的是慈悲端莊的菩薩,他們倆再這么糾纏下去,恐怕他的心性會大受影響,畫出一幅春宮圖。
但是,這下就換這兩個丫鬟叫苦連天了。
“我瞧你們倆都瘦了一大圈!
“當(dāng)然,從咱們知道皇上和皇后決定來尚書府后,咱們尚書府上上下下就沒有好好歇息過了!
晴兒與惜兒的手包個不停。
原以為跟著小姐搬到大人的承睿院后,就能躲開府里那忙翻了的雜務(wù),結(jié)果沒想到還是被拉著東忙西忙,甚至今兒連廚娘都親自上承睿院向她們倆求救。
因為府里四十名丫鬟,現(xiàn)在有三十個都忙著練晚上要給皇上看的舞,剩下的更是忙得完全抽不開身了。
“怎么反而是我肥了些?”花曼津搖了搖頭。
從那次大病一場后,翟泳希是三餐連帶消夜,都教人用宮廷御用的人參燉雞湯,讓她當(dāng)水喝,所以非但先前病瘦的肉全都補了回來,還讓她添了不少肉呢!
花曼津滿意地看著自己已茁壯了一些些的酥胸,笑得開懷。
可是,她若繼續(xù)如此養(yǎng)尊處優(yōu),他日要是長了整身的橫肉,那她的輕功根本就白練了。
“不然咱們再找個時間一起練武?”她才不想到最后只能練摔跤。
“我的王子,饒了咱們倆吧!”晴兒不斷地拌著碗里香氣四溢的餡兒,心里卻忍不住偷罵著大人。
看著在一旁吱吱喳喳吵著她們的王子,她終于知道大人為何會把花捕頭丟出來了。
“惜兒,我倒是可以幫你!彼贿吙粗号Φ陌鸹ㄨ傑饺兀贿呎J真地說。
“我的好主子!”惜兒一聽,滿是感激地道。
這皮極薄,特別難包的桂花鑲芙蓉,包得她的手都快抽筋了。
“可是我不會包耶,不過待會兒我倒是可以幫你嘗嘗。”花曼津邊說,邊拿起筷子來。
“你拿著筷子做啥?”
終于畫完畫的翟泳希,才剛走出來,便發(fā)現(xiàn)曼津這小妮子正在騷擾她可憐的丫鬟們。
“我練劍不行嗎?”花曼津朝他皺了皺俏鼻,不甘不愿地把銀筷放回桌上。
翟泳希搖了搖頭,接著道:“晴兒,這些桂花鑲芙蓉也包得差不多了,你先拿去廚娘那兒,等會兒快些回來,準備替小姐沐浴更衣”
“更衣?我穿這樣不好看嗎?”花曼津今兒個穿的是所有衣物里最貴重的紅融,而且還特地換下那些雅致的簪子,插上隆重貴氣的金步搖,可是泳希竟然要她去更衣?
“好看極了,否則你以為我為何會在方才要了你兩次?”翟泳?吭谒,語氣曖昧地說著。
他的小花兒可真是濃妝淡抹兩相宜!
今日她特地讓丫鬟們仔細打扮,當(dāng)他看見丫鬟們拿出的衣物及首飾時,原以為這些華貴艷麗的妝容在她身上會顯得不搭,沒想到她在盛裝打扮之下,竟有另一種
皇家女眷的貴氣,原本清新脫俗的她一變成為艷色絕世的傾城佳人,妃般妍麗。
他可不樂意讓他那喜愛美人的舅舅瞧見了曼津的花容月貌。
雖然他不怕皇上會來搶走曼津,更不怕皇上的權(quán)勢,但他就是不想讓她的美與別的男人共享。
因為曼津是屬于他的,不論是她的外貌還是她的心,抑或是她的喜怒哀樂,他都要霸道的全占為已有。
“那我換上什么樣的衣裳好?”雖然她也挺喜歡這身打扮。但畢竟今日是二圣親臨,還是依熟稔宮規(guī)的泳希所說的做好了。
“惜兒,將曼津的官服拿出來,讓她恢復(fù)原本花捕頭該有的模樣!钡杂鞠@潇o地說著。
今晚之宴,見過二圣的動靜后,或許就是他們倆開花結(jié)果,或是亡命天涯之時。
。
雖然今日是八月十四,但月兒已近圓滿。
刑部尚書府里正燈火通明,光可賽月。
悅耳的絲竹聲不斷,美酒佳肴,花前月下,陣陣桂花香氣襲來,但看似熱鬧的宴會,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氣氛圍繞著眾人。
別說是一旁尚書府的丫鬟、家仆,連宮里一同前來,見多識廣的宮女、太監(jiān),都因為這難以言喻的氣氛而忐忑不安。
“喝酒、喝酒,今晚在這兒的都是自家人,就別太拘謹了!被实劾罾渎氏认虮娙伺e杯。
“謝皇上,謝皇后!”翟泳希與花曼津同時舉杯回禮。
“是。』噬险f得是,今日都是李家子孫,既是家宴,就別再稱皇上、皇后,顯得生疏了,叫舅父、舅母吧!被屎笪涿哪镆哺e起酒杯。
今兒個除了最小的三歲皇子李旦未帶來外,其他的三個皇子都到了。
“誰說的?這兒明明就坐了一個外人,她才不是李家子孫!笔⒀b打扮的升平公主冷眼看向坐在翟泳希身旁的花曼津。
憑什么!連今日的家宴,坐在泳希哥哥身旁的竟然是花曼津,而不是她升平公主!
“升平公主,花捕頭雖不是李家人,但不代表她沒有資格坐在這兒,好歹她也是朝廷任命的女官,而非一般百姓!蔽涿哪锶崧暭氄Z地說著,可是眼里的警告,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女官?哼!我倒想知道她是派來保護我的女官,還是替人暖床的女奴!”升平公主無視于皇后的警告,依舊故我。
“升平,你的口無遮攔要改改!蹦攴绞臍q的太子李弘,小聲地警告著同父異母的姊姊。
“泳希哥哥,我怎么覺得你跟那位花姊姊,看起來就像父皇跟母后一樣,是一對恩愛夫妻?”九歲的李顯調(diào)皮地問。
“是啊,顯兒,花姊姊雖然并不是李家人,但她將是翟家人,我的翟夫人,你的表嫂!钡杂鞠C鎺θ莸某铒@道。
花曼津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的翟泳希。
他的意思是……要娶她?
她羞得滿臉嫣紅,也感動的紅了眶。
泳希在二圣及眾人面前宣告她將是翟家的人,是泳希的夫人了……強烈的喜悅不斷涌上心頭,溫暖著她的心,她的身子甚至有些陶陶然,仿佛要飄上了天。
“好啊、好!泳希哥哥終于愿意娶妻,有熱鬧可以看,有喜酒可以吃了!”李顯開心地拍著手說。他最愛看婚禮,最愛熱鬧了呢。
“這終于了卻父皇一件心頭事,父皇老是念著泳希哥哥再不娶,他對已逝的樂平姑姑難以交代啊!彪m然只有十一歲,但李賢已有大將之風(fēng)。
“泳希哥哥,到時候咱們可要鬧洞房喔!”李弘拿起酒杯,敬問翟泳希及花曼津。
“歡迎!”翟泳希一飲而盡,因表弟們的祝福而心情極佳。
“你……你要娶那個賤民?”終于反應(yīng)過來的升平公主氣得站起身。
“升平,坐下,你怎么越來越不懂得規(guī)矩了?”李冷深吸了一口氣道。
他極喜愛翟泳希這個外甥,不僅因為他是同胞姊姊唯一的兒子,也因為他是個沉穩(wěn)內(nèi)斂、公正直率的朝臣,更是他從小到大的摯友。
但此刻他對翟泳希有些不滿,畢竟他已多次明勸、暗示,升平是要許給他的,然而他竟然說要娶那位女捕頭?
“父皇……”升平公主紅了眼眶。
她不甘心!她堂堂公主竟不如一個小小賤民?而且還是輸了她從小就喜愛翟泳希。
“升平,女人家要有度量,多跟你母后學(xué)學(xué)。”說著,李冷看向一旁的武媚娘。
“我不懂!”升平公主時厭死武媚娘了。才不屑跟她學(xué)什么。
“花捕頭嫁人翟家也算件好事,多一個人為向來單傳的翟家傳香火,人丁興旺沒什么不好。她作為一個侍妾,朕相信她是影響不了你元配夫人的位子!崩罾湓俣饶闷鹁票,朝武媚娘一敬。
聞言,花曼津險些跌下了椅子,若不是翟泳希緊握住她的手,她恐怕早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這又是什么意思?侍妾?元配夫人,難道皇上是要她跟升平公主共事一夫嗎?
不!她不要,即使今日她是元配,她也不要跟別人分享泳希,她不要……
花曼津只覺得自己一會兒像飄上云端,一會兒又跌入泥里,她的臉色跟升平公主差不多,也是一陣紅又一陣白。
不同的是,她們兩人臉色發(fā)紅或泛白的順序是顛倒的。
然而一旁的翟泳希卻是面不改色,龍眉鳳目的俊容始終保持著一絲不變的淺笑。
花曼津見了,實在不得不佩服他的深沉內(nèi)斂。
“舅父,泳希怕是配不上升平公主,畢竟泳希只是個朝官,公主委身下嫁恐怕委屈了她,還請舅父為升平公主另覓王孫公侯!钡杂鞠U酒鹕,表明立場。
“你少再拿這個推托!朕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待中秋一過,上朝議事后,朕要即刻封你為齊王,賜益食邑兩千五百戶……”
“皇上,您明白我對這些一點興趣也沒有。
“好,你對這些沒興趣,那朕下旨賜婚,朕就下相信你敢抗旨!”
“以皇上對泳希的了解,皇上認為泳希真的不會抗旨嗎?”
“你……你不怕朕取了你的項上人頭嗎?”李冷氣得臉紅脖子粗,他明白翟泳希的性子,一時氣不過,連重活都說出口。
“不怕。”翟泳希的眼里沒有一絲恐懼,更不會因為皇上拿他的生命要脅而妥協(xié),因為他明白,曼津此刻一定對皇上打算為他賜婚很不安、很擔(dān)憂,所以他絕不能讓她覺得他會接受皇上的安排,絕不。
“你……”
“皇上別氣,好好的家宴,別提什么死啊抗旨的,不吉祥。何況泳希任命為刑部尚書后,朝廷律令之推行著實日起有功,雖然封王本是泳希該得的,但皇上也要問問他愿不愿意!”
“畢竟升平公主年紀還小,不是才滿十五歲而已,再等個一、兩年也不遲,而且,除了泳希外,還有不少優(yōu)秀的王孫公侯.不是嗎?”武媚娘輕撫著李冷的手,不讓他把話說完。
“你……”李冷當(dāng)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她要斬草除根!只要跟蕭淑妃有關(guān)的人,她都要趕盡殺絕。
“父皇,母后,難得跟泳希哥哥一同聚聚,別這樣子,何況封王晉侯是朝中之事,現(xiàn)在正值中秋佳節(jié),家人團聚,何不待中秋過后再議?”李弘趕緊出來打圓場。
“對啊,父皇!崩钯t也跟著勸說。
“升平,你不是要為父皇和母后獻舞?”李弘轉(zhuǎn)向一旁的升平公主。
“是,升平練了流熙曉月曲,要獻給父皇和母后!鄙焦髭s緊起身,朝一旁的樂官及舞伶暗示著。
她沒想到父皇跟武媚娘竟然會明著杠上了,這倒讓她有些害怕,害怕著陰毒的武媚娘會把這筆帳算到她頭上,直接取了她的小命。
“好啊,快跳!蔽涿哪锸疽馍焦魈,畢竟和皇上這樣僵著也不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