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國烈傍晚就回去了,他跟小詩約定下次約會的時間;小詩也很高興,她交到一個叔叔當(dāng)朋友。
可是最重要的是,阿姨要來找她了。
六點(diǎn)半,小詩還不停看向門口,終于等到了盼了一天的人。
「小詩!」
「阿姨!」小詩沖向門口的年輕女人,被來人一把抱起,緊緊擁入懷里,一大一小用力抱住彼此。
汪語茉抱住小詩,終于一解一整天下來的思念之情,她忘情親吻著孩子,惹得小詩咯咯笑。
「阿姨,小詩好想妳喔!」
「阿姨也是!妳今天乖不乖?」
「乖!」
院長走了過來,看向汪語茉與小詩,這一大一小兩人相擁的畫面,看得讓人鼻頭發(fā)酸,誰都不知道這兩人還有一層更深的關(guān)系。
知道,卻不能說,所有人都埋在這折磨人的秘密中。
「語茉,小詩等到現(xiàn)在都還沒吃飯呢!」
汪語茉板起臉孔,「小詩,我不是要妳先吃飯嗎?」
「人家要跟阿姨一起吃嘛!」
汪語茉沒轍,「不吃飯的小孩長不大喔!」
「可是阿姨不是說,小詩一直長大,都快抱不動小詩了嗎?」
原來這孩子一直記得她說的一句玩笑話,「可是小詩不趕快長大,以后要怎么抱阿姨呢?小詩不是說,有一天要抱著阿姨嗎?」
「對喔!」
汪語茉抱著孩子,走向飯廳,「所以小詩要趕快吃飯,趕快長大,知不知道?阿姨很期待小詩長大喔!」
「好!」
小詩在汪語茉的喂食下,終于吃飽了飯,接著汪語茉帶著小詩去洗澡,坐在旁邊,任由小詩玩水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弄濕也沒關(guān)系,她只是緊緊凝視著這個孩子,不愿有絲毫分離。
兩人相處的機(jī)會,有多么珍貴!
「阿姨我告訴妳喔!今天有一個很帥的叔叔來跟小詩玩,還幫小詩推蕩秋千,好好玩喔!」
「真的啊!那妳有沒有跟他說謝謝?」
「有,他還說小詩很可愛喔!」
汪語茉拿過大毛巾,將小詩緊緊包住,擦干身上的水,再一件件穿上衣服,然后拿過吹風(fēng)機(jī),吹干小詩的濕發(fā)。
「阿姨,小詩快要上小學(xué)了耶!」
「對!小詩要用功念書喔!」
「嗯!小詩上小學(xué)以后,可不可以交很多朋友?」
抱著孩子出了浴室,「可以!就怕小詩上小學(xué)以后,就不喜歡阿姨了!」
「才不會呢!」
「真的嗎?」
「真的,小詩發(fā)誓!」
「哈哈哈──妳從哪里學(xué)會這個詞的,還發(fā)誓呢!」
「嘻嘻嘻……阿姨……」
小詩不停撒嬌,汪語茉也將她愛入心里,對于從小沒有母親的小詩而言,汪語茉就好像她的母親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與疼愛,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有媽媽的。
畢竟跟其他院童相較之下,汪語茉確實(shí)對小詩多了幾分照顧、多了更多疼愛,每天都趕著要來看這個孩子。
兩人哈哈大笑,汪語茉抱著孩子回到寢室,拿著故事書講故事給她聽,安撫她睡覺。
過了半個小時,小詩終于睡著了。
孩子的睡顏是最可愛也最純真的,睡夢中似乎都是美好的事物,沒有一絲雜質(zhì)。
汪語茉發(fā)誓,她要用一生的時間捍衛(wèi)這個純真無邪的笑容,讓這樣的笑容永不消失,永遠(yuǎn)存在小詩的臉上。
汪語茉凝視著她的臉,突然間淚水滑過臉頰,口里再也無法壓抑自己喃喃自語,「孩子……我的孩子……」
汪語茉不敢放聲痛哭,只能任由自己不停流淚,用手壓住嘴,深怕泣聲就這么宣泄而出。
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可是她不能認(rèn),只能聽著她一聲聲喊著,阿姨、阿姨……
她好痛,可是她不能認(rèn),不能放縱自己。
她已經(jīng)發(fā)過誓了,愿用一輩子時間保護(hù)小詩、照顧小詩,可是就是不能認(rèn)小詩。
因?yàn)樗且粋坐過牢的女人、一個有前科的女人,她不能讓小詩有這樣的母親,不能讓她在未來的日子里必須背負(fù)這樣的羞辱。
孩子,請妳體諒媽媽,不管如何,這份愛永遠(yuǎn)不會變的。
孩子……
。
小詩突然多了一個好朋友,就是嚴(yán)國烈,在她生命中從未出現(xiàn)過像叔叔這種朋友,可是兩人就像是一拍即合一樣,愈熟稔、愈親近。
「小詩,妳給叔叔收養(yǎng)好不好?」
小詩想了想,立刻搖頭,「不要!
嚴(yán)國烈不敢相信,這些院童不都希望能被正常的家庭收養(yǎng)?「為什么?」
「因?yàn)槲乙⒁淘谝黄。?br />
阿姨?又是阿姨,嚴(yán)國烈不解,她說的阿姨到底是誰?
然而,嚴(yán)國烈終于在之后的一次偶然機(jī)會,見到了小詩口中這位阿姨。
那一天對他而言,也是如同青天霹靂!
那天,小詩也陷入一生中最大的風(fēng)暴,因?yàn)樗龔脑洪L口中得知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院長是哭著告訴她的,因?yàn)樵洪L要小詩知道,一輩子都要感恩汪語茉為她的犧牲,而這樣的犧牲都是出自于本能。
小詩年紀(jì)還太小,不能理解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心里只是喃喃念著,或許其實(shí)小詩沒有這么震驚,從阿姨平常對她的疼愛與照顧,心里早就有數(shù)了。
那天下午,汪語茉接到院長電話,匆匆忙忙趕回院內(nèi),院長示意要語茉帶著孩子到角落談一談。
一大一小離去后,嚴(yán)國烈竟然也來了,四處想尋找他剛交到的小朋友。
帶著孩子來到小角落,汪語茉蹲在地上,「小詩怎么了?」院長就站在身后,一雙眼睛也是淚眼婆娑。
小詩突然淚水不斷掉落,鼻子紅通通,掩不住的傷心,連帶也讓汪語茉心里又急又痛。
「小詩,身體不舒服嗎?告訴阿姨好不好?」
小詩看著汪語茉,終于慢慢開口,「阿姨,妳是小詩的媽媽嗎?」
汪語茉很是震驚,頓時不知該怎么反應(yīng),左顧右盼似是掩飾、又似驚慌,總之她整個人都震住了。
「……誰……誰告訴妳的呢?」
看向院長,院長很是抱歉,眼眶里不斷流出淚水,為這對「母女」感到傷心。「我沒有辦法,小詩在問……而且妳明明這么疼愛她,每天下了班都趕來照顧她,這些不都是一個母親才會做的嗎?」
汪語茉無言,只能咬著顫抖的唇,現(xiàn)在連她也不知如何回應(yīng)。
「媽媽……」小詩哭了出來,「妳為什么不要小詩……」
汪語茉淚水也跟著決堤,「小詩……」
「妳為什么要把小詩丟在這里?」
「小詩……小詩……」
「媽媽,小詩要跟媽媽在一起,小詩好喜歡媽媽,媽媽不要丟下小詩好不好?」
汪語茉痛哭失聲,緊緊抱住她,「小詩,媽媽的小詩……」
還是曝光了,這該怎么辦?小詩現(xiàn)在還小,不知道問題的嚴(yán)重性,長大了以后又該怎么辦?
汪語茉輕輕放開孩子,抹去她的淚水,「小詩,媽媽不是故意要把妳丟在這里,只是因?yàn)閶寢尣皇呛脣寢專荒茏屝≡娺^快樂的日子,所以小詩不能跟著媽媽……」
「我不管,小詩要跟著媽媽……媽媽……」
「小詩乖,妳長大就懂了,聽話……」
「我不管……我要跟媽媽走……」小詩放聲嚎哭,往回奔走。
汪語茉心一驚,害怕她跌倒,更心痛于自己的無能。
這時小詩回過頭,竟正面撞進(jìn)了來人的懷里,寬闊的胸膛意外的抱住了小詩沖撞而來的小身子。
「小詩,怎么了?」
小詩抬頭,看見嚴(yán)國烈的臉,「叔叔,媽媽不要小詩了……」
嚴(yán)國烈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女人,心里更是一震;而汪語茉看見來人,也是震驚到無以復(fù)加。
怎么會是他!怎么會是這個她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也不想再見到的男人呢?
「語茉?」
是她?她怎么在這里?小詩?小詩是她的孩子,那父親是誰?
嚴(yán)國烈腦袋突然畫過一道閃光,瞬間想通許多事情。
他放開孩子,走上前去;汪語茉卻不停退后,甚至轉(zhuǎn)身打算逃跑,孰料嚴(yán)國烈腳更長,一把就抓住了她。
「放開我!」
「語茉,小詩是妳的孩子,那孩子的父親是誰?」
「……」她撇開頭,淚水直落。
「是我嗎?」是當(dāng)年那同居的半年所懷下的孩子嗎?
汪語茉突然痛苦大吼,「你走開!我不要見到你,你走開──」聲音化作痛苦吼叫。
都是他,是他把她害得這么慘,都是他!如果可以選擇,她寧可當(dāng)初不認(rèn)識他,也好過現(xiàn)在落到這個下場。
她愛他,深深愛過他,恐怕到現(xiàn)在也是;可是他給她的是什么?她在牢里受到欺負(fù),度過昏暗無光的年歲,甚至在牢里生下孩子,還被迫骨肉分離,這些都是因?yàn)樗?br />
看著他,再看著孩子,一家人竟然這樣團(tuán)聚了!命運(yùn)真的在捉弄她,無從選擇、無從逃脫,這一切,都是因?yàn)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