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緊手中的被單,被他輕浮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心里感到一陣屈辱與不堪,心想這應該就是他昨夜對她極盡溫柔的目的了吧。
他要的,就是像這樣當面羞辱她一番,親口告訴她根本不配得到他的愛,就連一夜的溫存也是折磨她的一步棋……
她緊抿著唇,眼眶含淚,心痛又狼狽地撈起自己的衣物,匆匆地跑進浴室里穿戴整齊,不想待會兒出去還要再被他嘲笑一番。
他看著她強忍淚水從面前踉蹌奔過的身影,心底竟然泛起一陣酸楚,莫名其妙地感覺自己像個冷血傷人的混蛋,但更混蛋的是他究竟為何要因出言傷她而感到內疚!這明明是她的錯……是她的不對……
沒事的……沒事的……
她在浴室里對著鏡子在心里跟自己喊話,抹去臉上受辱的淚水,用向來比外表堅強樂觀的個性在心里安慰自己沒有什么好難過的。
昨夜虛情假意的溫柔,她就當自己作了一場失而復得的美夢。
至于今日所受的傷害,那也算是她虧欠過他的補償,更沒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深刻的體驗到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他的信任和愛這一點,真是令她感到很內傷吶……
走出浴室,她無言地看了他一眼——
他冷若冰霜地睨著她泛紅的雙眸,緊咬牙根,彷佛要堅定自己的鐵石心腸。
見他表情冷冽,她連再見也省了,如他所愿地轉身離開——
「你后悔嗎?」他突然開口,在她背后問道。
「后悔什么?」她緩緩地回頭,強作鎮定地面對他刺骨的敵意。
「你當年看走了眼,押錯了對象。如果我早點告訴你我和『雷氏集團』的真正關系,讓你知道我很可能會繼承整個集團的資產,你應該就不會選擇離開我了吧?」他要她親口承認自己的失策,后悔當年那樣有眼無珠地離開了他,辜負他的感情和癡心。
事實上他甚至覺得她這次之所以會那么容易上鈎,也正是因為她看到他現在的成就與財富,因此才急著想吃回頭草,重回他的懷抱。
她望著那張憤憤不平的俊雅臉孔,很想告訴他自己的眼里從來不曾出現過別的對象,打從她答應和他交往那天起,她的心就只給了他一人……
可是他會信嗎?而且現在要他相信她的愛又有何用?在她收下他母親支票的那刻起,她就已經失去了和他相戀的資格。
他們倆,早該在三年前就結束了……
「是啊,如果我早知道你家那么有錢,一定會緊緊抓著你不放,說什么也不會和你分手的!顾樦脑挸姓J,說著與事實完全相反的謊話,心想與其跟他解釋這藏有許多難言之隱的愛意,不如就讓他徹底恨透她,誤會她到底。如果這么做會讓他比較釋懷當年的情傷,那么她被恨一次或兩次都無所謂了。
「滾,我不想再看到你!」得到了預料中的答案,他卻反而覺得火冒三丈,生氣起她直截了當的坦白,矛盾地想著她根本把誠實用錯了地方!
她走后,他煩躁地盯著凌亂的床鋪,實在對自己一路反反覆覆的心境轉折愈想愈惱火……
可惡!為什么當他在對她冷嘲熱諷,羞辱了她一頓之后,非但沒有半點預期中的開心,反倒像挖深了他心里的缺口,令他感到更加空虛茫然,甚至連缺口里糾結的那團仇恨都顯得缺乏凝聚力……
三年了,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清空憋在心里的這口怨氣,從心里徹底根除那個女人對他造成的影響?
這答案,在遇見她之后似乎變得更為難解了……
★★★
一個星期后,趙俞寧前往一家每個月固定更換兩次花卉布置的賣場工作。這家賣場是楊育鑫替「四季」介紹的客戶之一,所以幾乎每次輪到她到這里工作,在附近上班的楊育鑫總會得到第一手消息,然后力邀她在工作后一起吃頓午餐。
盡管她不太常接受他的邀約,但偶爾實在拗不過他的再三說服,還是會答應和他共進午餐。就像今天他們就說好要在一家咖啡廳里碰面——
「這里!箺钣我灰姷剿F身,遠遠的就朝她招手。
她朝他走近,卻發現他身邊好像還坐了另一個人。
當站在桌邊的服務生退開,她才看到那人正是害她這一個星期都睡不安穩的范晉軒!
他怎么會在這里?!
當她這么想的時候,腳步已經沒有退路的走到桌邊。
「我剛剛在電話里跟學長里聊到我們要來這里吃飯,他說他也正好跟人約在這附近談事情,所以我就邀他跟我們一起吃午餐。沒事先告訴你一聲,你不介意吧?」楊育鑫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向她說明一遍。他個性本來就比較不拘小節,所以覺得大家一起吃飯也沒關系,人多用餐氣氛反而比較熱絡。
「不會!顾⑿u頭。心里卻對這樣的「巧合」感到有些存疑,因為之前范晉軒突然到花坊去找她的時候也恰好用了同一個理由,說他剛好人在附近,所以她合理懷疑這男人根本是先聽到他們要在這兒吃飯,才找藉口一起跟過來的。
她朝范晉軒點頭致意,內心卻對他刻意出現在這里的目的感到有些忐忑,不曉得他是不是又想做些什么……
「謝謝你不介意我當你們的電燈泡。」范晉軒以詼諧的口吻笑道,但看著她的眼神卻有一閃而過的銳利,不像在說笑,反倒像在指責或警告她什么一樣。
當然,正如她所臆測,他的出現并不是巧合,而是存心的安排。因為他一聽到她要跟別的男人共進午餐就覺得心頭火起,妒火中燒,直覺地想阻礙他們倆單獨見面的機會,不想讓她在某處背著自己和其他男人談笑風生。
經過幾天的沈淀,他想自己必須承認對她還是存有一絲絲的在乎,一咪咪殘余的好感。盡管那些感情跟他心中的恨意比起來都很微不足道,但在他們之間完全有個了結之前,他就是不能容許她和別的男人有所關連!
于是他來這兒,偏要坐在她和學弟面前,「照亮」他們的一舉一動。
趙俞寧唇線微彎,靜靜一笑,沒有出言回應他令人不安的幽默,就讓一旁的楊育鑫去接話,席間也盡量不發表太多言論,免得多說多錯。
「你多吃一點,再胖個幾公斤我也抱得動你!箺钣未蛉さ貜澠鹗直,秀出結實的肌肉。見她盤子里的食物好像一直沒啥減少,擔心她會瘦成紙片飄走了。
「喔!顾⒌匾汇,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因為范晉軒在場的關系,使這句很符合楊育鑫風格的玩笑話聽起來變得有些「驚悚」!
她稍微抬頭一看……對面男人的目光果然冷得像冰一樣,凍得她差點冒冷汗,只好趕緊低頭吃飯。
一整頓午餐吃下來,她在范晉軒犀利如劍的注視下簡直坐立難安,消化不良。
楊育鑫愈是跟她說笑,想逗她開心,愈是令她感到莫大的壓迫感……
后來楊育鑫暫時離席去講電話,范晉軒又以隱含怒意的雙瞳盯著她——
「呵,真有趣……在他眼里你就像一張白紙一樣純潔無瑕!顾蝗焕淅涞匦χS刺她在學弟心目中的形象實在過于美好。
剛才見到他們倆在他面前「打情罵俏」,實在是讓他愈看火愈旺,她對男人的任何一個笑容,都令他覺得非常刺眼!真是巴不得立刻把他們分開到距離最遠的兩張桌子。
「你想,如果他知道我們幾天前才在床上翻云覆雨,共度了火熱銷魂的一夜,他會作何感想?」滿肚子火氣讓他直覺的對她出言攻擊,甚至不惜帶點卑鄙的威脅意味。
「你不可以這樣傷害他!」她驚慌地阻止他做出這么過分的事,知道這話一定會讓楊育鑫很難受,她不想再害別人因她而受到傷害了。
「你是真的擔心他會受打擊,還是怕自己少了一個現成的備胎?」他句句鋒利地刺傷她,見到她那么緊張的護著別的男人,令他感到很不悅。
怎么,現在她不能回到他身邊,所以又要急著投靠另一個男人了嗎?
她神情難過地望著他,沒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真的已經成為一個如此差勁又拜金的女人了……
「你究竟想怎么樣?」她吸口氣,平靜地問他,知道他對她心有不甘,滿腔的怨恨不可能就這么輕易作罷,所以她干脆直接問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怎么樣都行嗎?」他挑眉淺笑,一點都不客氣地反問她。
本來這一切就是她該自作自受的結果,或許等他看到她受盡應有的折磨以后,他的心才能獲得平衡,從被她制約的痛苦中解脫。
「對,只要你別把不相干的人扯進來!顾敢饨邮芩魏沃会槍λ粋人的報復,只要別牽連到他人受累,她會心甘情愿地償還曾經虧欠他的情感,盡力彌補對他造成的傷害。
反正現在她只有一個人而已,沒什么好多作顧慮的了。
「你最好說到做到!顾懈冻龃鷥r的心理準備。他的痛苦,會如數奉還給她。
「他是個好人,我不希望你以后再接近他!顾榱搜壅驹谶h處的學弟,頭一件事就是不準她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
「這點你大可放心,我和他之間什么都沒有,而且我會再找時間跟他說清楚。還有呢?」她相信不會只有這么一件事而已。
他勾唇一笑,心里莫名地對她那句撇清關系的回答感到很滿意,至于他們之間的事——
「別那么急,我會慢慢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