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
那個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燒烤店相遇那夜,他早就知道她是鉑宇科技的員工,才會刻意接近她打探消息,區(qū)區(qū)一餐就將她收服,黎筱沛簡直想扯著頭發(fā)仰天長嘯,痛罵自己的貪嘴不爭氣,她肯定是太久沒捐錢燒香消業(yè)障,才會和那個城府又深又陰險的男人結下難解孽緣。
“唉……”她為自己命途多舛的職場生涯默哀。
明明是午休時間,一般員工都三五成群去用餐了,她卻得餓著肚子在大廳柜臺,苦等總裁大人十萬火急的快遞包裹,對于一向將“吃飯皇帝大”奉為人生圭臬的黎筱沛而言,這簡直是殘酷的折磨。
“唉唉唉,我快餓扁了。”她有氣無力地靠在柜臺邊垂首嘆息。
“呦,這不是黎秘書……哦不,該改口叫聲黎‘特助’,身為總裁眼中的大紅人,居然在這兒唉聲嘆氣,豈不是教人眼紅顏”
“就是說呀,平平大家都是秘書出身,有人被欽點晉升為特助,我們卻被降格成各部門的行政秘書,差別待遇未免太明顯!
過去同在秘書室工作的幾位女同事,面色不善地朝她走來,為首的正是前任總裁章鈺勝的旗下愛將何菁玲,只聽見她踩在大理石磚上的高跟鞋喀喀作響,像是巴不得每下都踩在對方臉上,妒意濃嗆的語氣,讓黎筱沛聽了牙根都隱隱泛酸。
她抿了抿唇,在心底深深嘆口氣,實在沒有心力和這幾名女同事多費唇舌。
而這一切有苦難言的災難源起,都得回溯到一個月前,發(fā)生在樓梯間的那場意外--
當兩人短暫卻災難的再度重逢,被安全門外的許特助打斷后,白鐸凡只是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拍拍灰塵撫平西裝,然后給了她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便前去開會,她震驚過度地望著他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過了好半晌才猛然回神,揣著窘迫不安的心情,手忙腳亂整理散落一地的報表,模樣肯定狼狽到極點。
整個下午她都被他臨去前那抹意味深長的眼神搞得提心吊膽,就怕下班前收到資遣信一封,偏偏研發(fā)會議一路從下午開到晚上,直到議程結束,上任第一天就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總裁大人,這才有空與直屬管轄的秘書室員工會面。
甫踏入改朝換代的總裁辦公室,約莫五十幾坪的開放式空間僅以挑高的隔間和放置藝術品的玻璃展示柜,劃分為辦公與會客區(qū),光線明亮的北歐極簡風設計搭配黑白色調的沙發(fā)、地毯,讓室內氣氛顯得優(yōu)雅而冷冽。
白鐸凡端坐在前任章總大肆揮霍購入的昂貴黑柿木辦公桌后,頭也不抬地批閱公文,在他身后的落地玻璃窗是臺北繁華夜景,許特助靜靜隨侍在側,不時遞補文件讓他過目簽核,一時間偌大辦公室內只聞鋼筆在紙上快速書寫的沙沙聲響,誰也不敢開口打破這令人坐立難安的沉默。
“今天下午的會議,部分書面資料延宕了整整十三分鐘才送達,誰該負責罵”
清冷嗓音如刀鋒般劃破寂靜,讓原本漾著嬌笑的秘書們,個個僵住臉,不安地互相張望。
誰也沒料到,新總裁召見大家第一件事,就是磨刀霍霍向豬羊。
“這部分一向由黎秘書負責!焙屋剂釗屜乳_口,其他人以她馬首是瞻,紛紛點頭附和,把責任撇得愈遠愈好。
黎筱沛毫無意外被推上砧板,成為刀口下的待宰羔羊。
“黎秘書,你怎么解釋?”聽到一面倒的指控,白鐸凡總算停筆擱下待批的公文,抬眼看向她,眸中玩味的流光像在欣賞一出由他主導的好戲。
“很抱歉,沒有掌控好時間完成工作,是我的失誤!痹缌系剿锌赡苣米约洪_刀,黎筱沛垂下眸,忍氣吞聲回道。
“整理公司歷年來的報表,是黎秘書的工作?”狀似無心理睬她,他唇畔勾起一抹俊朗薄笑,向那群芳心竊喜的秘書們慢聲問道。
“是呀,檔案室里那些時間久遠的舊資料都是由她處理,需要使用時自然也找她!焙屋剂嵩俚,毫無愧色地推諉卸責。
“所以說,會前準備不周,黎秘書該負全權責任?”
“這種事理當由白總您來定奪,菁玲不過是一名秘書,和黎秘書又有多年同事情誼,她今天沒將分內的事做好……唉,我總不好說什么……”
其實她早就看黎筱沛不順眼了!
論年資,打從老董時代就已是秘書室一員的黎筱沛自是無人能及;但論職級,自己可是秘書室之首。然而章鈺勝雖然對她青睞有加,無論招待貴賓、出國洽公都指名由她隨侍在側,在專業(yè)意見上卻更倚重不起眼的黎筱沛,她屢次想取而代之都力有未逮,相形之下自己倒像只供人賞玩的花瓶,這教心氣高傲的她如何忍受?
如今新總裁上任,她定要抓緊機會,將礙眼的人除之后快。
看著何菁玲故作為難的神色,黎筱沛真想給這演技精湛的同事鼓鼓掌,何秘書不朝演藝圈發(fā)展簡直浪費天賦,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完了,最后才補上這句,是捅她捅好玩的嗎?
“這事的確不該由你作主!
新任總裁毫不猶豫認同了她的說辭,何菁玲喜色還來不及染上眉梢,白鐸凡卻話鋒一轉,局勢瞬間翻盤。
“未來秘書室將由我的私人特助取代,你們幾個留著也沒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領取遣散費離職,即日生效;二是調派各部門擔任行政秘書,薪資福利比照過往--至于黎秘書,你,留下。”
一席話猶如震撼彈,引發(fā)眾秘書的驚呼反不滿,就連被欽點留下的黎筱沖都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睜圓美眸瞪向他,懷疑這男人腦袋是不是短路故障?
“為什么犯錯的黎秘書可以留下,我們卻得走人?!”何菁玲無法接受這結果,嚴重懷疑新總裁是忙昏頭才會一時口誤。
“犯錯?”面對她的質問,白鐸凡臉孔不興一絲波瀾,只是緩緩向椅背靠去,雙肘靠在扶手上,指尖相抵如塔,冷淡掃視的黑眸凌厲得駭人。
“依你剛才所言,黎秘書花了短短一上午,一個人負責歷史檔案的調度歸納,將資料分析整理成報表,并籌備七十多人的高階主管會議所需……如此看來,花錢聘你們這些秘書有何用?我只需她一人就足夠!
原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氣焰,全是對麾下職員的考驗,如今整個秘書室達到他認可的,唯有黎筱沛一人。
不知是他話中始料未及的贊賞,還是彼此不經意交會的眼神,讓黎筱沛臉頰熱燙著,一顆心不聽使喚,鼓噪得厲害,她悄悄抬手按住胸口,想要平撫莫名失速的心跳,殊不知自己傻氣的小動作全落入白鐸凡眼底。
“話不是這么說,那些端茶送水印報表的工作任誰都可以勝任,但說到資料的匯整與分析,只是國內大學畢業(yè)的黎秘書,哪里比得過擁有留美碩士學位的專業(yè)秘書?”何菁玲搬出傲人的學歷替自己背書,無法忍受被向來不放在眼里的黎筱沛比下去。
“你口中的專業(yè),是指這份報告?”順著她的話,白鐸凡慢聲問道。
見他手中那本封面印有自己名字的報告書,何菁玲遲疑了下,瞥了眼一旁的黎筱沛,旋即點頭;后者則是美眸微瞇,緊抿著唇像在隱忍什么。
“這份市調報告的確具有參考價值,其中關于品牌忠誠度的分析,我想聽你更進一步的見解!币鈶B(tài)閑適地翻弄著報告書,他揚眉提議,炯亮的目光射向何菁玲,教她僵在當場。
“呃、關于這個……我的見解是……這、這份報告完成有段時間,我一時想不起細節(jié)……”以往伶俐的口齒忽然像是生銹卡住的齒輪,她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一句話。
“自己經手的報告卻沒半點想法?”將厚重報告書砰地一聲丟上桌,森湛黑眸掃向一旁。“你呢?黎秘書,你有什么看法?”
突然被欽點,一直努力讓自己置身炮火掃蕩區(qū)外的黎筱沛瞪大眼,卻在覷見他眼底閃爍的壞心眼時,猛然憶起昨夜酒足飯飽之際,發(fā)出的不平之鳴。
我不過是個小小員工……成天被人呼來喚去,不但要忍受機車的客戶,愛搶功勞、老是把我熬夜寫的分析報告當成是自己做的呈交上級的同事,還有喜怒無常、看到美女就蒙了眼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