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是收在這里的!
離開荒煙蔓草的山區(qū),白鐸凡應黎筱沛要求驅(qū)車回到她住處。
顧不得一身濕淋淋,她在租賃的小套房內(nèi)翻箱倒柜尋找塵封許久的記憶,專注得幾乎忘了身后的男人。
白鐸凡作夢也想不到,初次踏入她住處會是在如此意外的情境下。
他拘謹?shù)卣驹陔s物波及范圍之外,狀似認真打量著約莫八坪左右,以淺綠色調(diào)搭配原木貼皮家具的小套房,不受控制的視線怎么也無法忽視她被雨水打濕、微微透出誘人肌膚和窈窕曲線的米色針織衫。
“你要不要先去換套衣服?”清了清莫名干渴的喉嚨,他的問話沒有得到回應。
孤男寡女共處在這窄小房間內(nèi),他望著她掩藏不住春光的忙碌背影,多想從身后擁抱她,卻仍壓抑著,擔心她著涼替她圍上浴巾,順道掩去那太過撩人心弦的曖昧景色。
“啊,找到了!”終于,她從書柜中搜出一本相簿,翻開陳舊的封面仔細翻找,很快就尋回那道熟悉卻又模糊的影像。
“你看,當年你常去的那家飯館,是這里嗎?”
黎筱沛指著其中一張照片急切追問,他湊近端詳,微微泛黃的老照片中,一家三口和樂的笑容雖然已有些模糊,但身后的景物卻漸漸喚醒他的回憶。
那是一對年輕夫妻抱著約莫三歲大女娃的合影留念,他們站在以漂流木簡單裝潢并掛著新開幕旗幟的飯館前,一旁正是今日在山上看到的石頭公,與兩棵早已不存在的連根椿樹。
“沒錯,就是這里!”慎重地頜首,他回憶道:“雖然模樣年輕了點,但我還認得出老板夫妻……你說過你父親生前是名廚師,還自己開了間餐廳?”即使腦海中早已閃過答案,白鐸凡仍是難以置信地沉聲追問。
“你口中的老板夫妻,就是我爸媽!”她神情看似平靜,緊握著相本的雙手卻微微顫抖,眼眶不自覺熱燙起來,連帶讓眼前熟悉帥氣的容顏也蒙上一層薄霧。
“照片里的女娃是你?我的確記得當年老板有個讀國小三、四年級的女兒,放學后常在店里跟前跟后,還有點貪吃,老愛眼巴巴望著人蹭飯教人不忍心拒絕,我有時會拿女同學送的蛋糕、餅干逗她--那女孩就是你?!”
他詫異地望著她,怎么也無法將眼前嬌俏的容顏和印像中的小娃兒對上,但那雙薄霧氤氳的美眸,卻漸漸和腦海里的無邪眼神重疊,觸動他內(nèi)心深處遺失己久的記憶。
“我才沒有很貪吃!”她紅著鼻子哽咽抗議。
“原來,那間擁有我許多美好回憶的飯館,竟是你父親的店!”
白鐸凡心底的驚訝不下于她,回憶往昔神情略帶傷感!斑記得當年我多么羨慕你們一家溫馨和樂的氣氛。那時候我媽雖然對我管教嚴格,卻常流連派對夜不歸營,我?guī)缀跆焯烊ワ堭^里消磨時光,唯有待在那里才讓我有‘家’的感覺。
“尤其是伯父,明明作風海派心思卻很細,常把客人不經(jīng)意的話記在心上。我一向不喜歡過生日,因為自從我出生后父母關系就降到冰點,媽總是刻意回避這個日子,外公固然疼我,但事業(yè)繁忙也沒空記掛這種小事。十七歲生日那天也不例外,我拒絕了朋友邀約,一個人去你家飯館吃晚飯,才剛坐定位,伯母就端了幾盤私房萊上桌說是招待,然后是你--”他懷念的目光緩緩落在她身上。
“我?!”黎筱沛完全不記得這段過往,滿臉意外卻又津津有味地聽著。
“你那時候個頭好小,捧著插了蠟燭的蛋糕從廚房走出來,伯父伯母和幾名客人跟著唱起生日快樂歌,我當下雖然努力裝作不在乎,但那分驚喜卻深刻烙印在心中。伯母曾悄悄告訴我,是伯父從我和朋友的閑聊中知道了我的生日和家里情況才會偷偷準備,這段難得的回憶我一直收藏在心底。像伯父伯母這樣善良的人竟這么早就去世……”他的嗓音漸漸沙啞,神色黯然,不再說下去。
“這些……我都不記得了。自從爸過世后生活變得辛苦,這樣熱鬧的生日再也沒有過,謝謝你告訴我關于爸媽的往事,這些回憶比什么都珍貴。”她感動地笑了,笑容里有著懷念與寬慰。
想起她接連面對父母去世的打擊,原本令人向往的幸福家庭就這樣破碎凋零,他的心不由得狠狠一抽,心疼她的遭遇,更不舍她的堅強。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緊緊將她擁入懷中,他疼惜道。
如果可以,就讓他來守護她吧!
倘若縈繞在胸口的心疼與憐惜是愛,那么,白鐸凡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會愛人、也有能力去愛人,因為遇見了她,讓他擁有這般溫暖柔軟的感情,也讓他明白,一旦識得愛情滋味,便再也無法回頭。
這輩子,他從未如此渴望擁抱、占有一個人。
只有她、唯獨她!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辛苦了這么久,也該有雙堅實可靠的臂膀讓她倚靠休息,而他,有自信成為最完美的人選。
黎筱沛無法想像是怎樣的緣分將他倆牽在一起,但卻由衷感動著、喜悅著,情愿相信也許正是爸媽在天上的安排,才會讓兩人在相隔十多年后再次相遇、相認。
“緣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不是嗎?”
淚,無聲滑落臉龐。
她又哭又笑地說著,傻氣地胡亂抹去頰畔淚水,教他不合地溫柔制止。
“別哭,這說不定是你父母在天之靈的庇佑,因為心疼寶貝女兒,特地安排值得信賴又可靠的我來代替他們照顧你,你該滿心歡喜地接受而不是哭哭啼啼,還是你對爸媽挑選的對像有意見?”白鐸凡故意惹她發(fā)笑,卻不經(jīng)意說出了與她心底同樣的想法。
也許冥冥之中真有一條看不見的紅線牽著兩人,他們才能在茫茫人海中再度遇上彼此,并戀上對方。
“不,我很高興是你!”這一刻,黎筱沛不想再否認心中的情感,也不想再壓抑內(nèi)心的渴望,傾身向前主動吻上他。
她愛他!
是的,早在察覺自己的心已一點一滴陷落前,她便愛上了這個揚言不相信愛情,卻為了她放下身段到安養(yǎng)院當志工、擠夜市吃路邊攤,還處處呵護她的男人。
她熱情而主動的獻吻也許一開始意外怔住了他,但白鐸凡很快就奪回主控權(quán),他向來是個霸氣的男人,在這方面當然不讓她專美于前。
一個吻,如同燎原的星星之火,點燃彼此壓抑已久的熱情,也延燒出心中最深層的欲望,他們像兩頭嬉鬧廝打的獸般急切而不耐地互相撕扯著衣物,小心翼翼碰觸對方裸裎的身軀,探索渴求已久的禁域。
她細細審視他的流轉(zhuǎn)眼波令他血脈賁張,仿佛她視線所到之處,都足以灼燒他的肌膚、吞噬他的靈魂,而她眼底毫不掩飾的贊賞更教他勃發(fā)昂揚。
倘若她是女神,那他就是愿為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圣戰(zhàn)騎士。
……
“累了嗎?”稍稍平穩(wěn)了氣息,白鐸凡看著身旁像只饜足貓兒般一臉倦意的她,心中涌起一股滿足感。
“唔,還行!彼且魸鉂獾剀浾Z回道。
“只是還行?”這話擺明是在挑戰(zhàn)他的男性自尊。
白鐸凡黑眸微瞇,嘴角邪氣揚起,好商量地建議道:“那不如再來一次?”包準她累得明天腿軟下不了床!
“還來?你別鬧……呀!好癢!”她又叫又笑地閃躲他的親吻攻勢,直到她氣喘吁吁地嚀聲求饒,他才稍稍收斂了點,但高大身軀仍輕覆著她,瞇眼享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遲遲不肯退讓。
“我喜歡和你如此契合的感覺。”他目光灼灼地俯視她,醇厚的嗓音訴起情話如美酒般醉人,為她白皙臉龐染上一抹酡紅。
今夜發(fā)生曲一切,盡是他不曾體驗過的純粹歡愉與充盈滿足,原來愛上一個人如此美好,過去他是如此無知而自恃,卻從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么,直到她的出現(xiàn)觸動了他的心,他感謝她教他識得了愛。
“過陣子,帶我去給伯父伯母上炷香表示心意吧。”
白鐸凡突然開口,想親自向黎家父母表達謝意,感謝他們過去對他的關懷,也想請兩位長輩放心,他會好好照顧他們的獨生女,盡其所能地愛她、呵護她、守候她,不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你想去祭拜我爸媽?”面對他慎重的提議,黎筱沛既訝然又感動。
“這是應該的,不是嗎?”他回以一記篤定微笑。
“我真的開始相信,能再次與你相遇,是爸爸冥冥中為我們牽起的紅線。”以小指輕輕勾住他的,她寧靜的臉龐洋溢著感恩與幸福。
“當年伯父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翻身側(cè)躺在旁,他一手撐著頭,一手輕撫她令人迷醉的嬌顏,好奇低問。
“車禍!彼績(nèi)空蕩蕩的天花板,靜靜開口。“因為年紀太小,很多細節(jié)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接近打烊時間,有位客人東西忘了拿,爸爸說要開車送去,就在離飯館不遠的山路上和另一臺車發(fā)生追撞翻車墜谷,再也沒有回家!
“他是在你家飯館的那條山路上出意外?”
“嗯。”憶及往事,她忍不住傷心嘆息。
“記得你曾說過他是在你十歲時去世,那就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你還記得日期嗎?”白鐸凡沉聲追問,顯然對此事非常關心。
“當然,爸的忌日我怎么可能忘!
輕聲道出那烙在記憶里令人心碎的日子,就見他面色深凝,黎筱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未免太不會挑時間,居然在兩人第一次做完那種、那種羞人的運動后,聊如此悲傷的話題!
“欸,那個、時間不早也該睡了,你……”她揪著棉被欲言又止,美眸眨眨地望著他,表情好生遲疑。
“你想趕我走?”黑眸危險瞇起,他一副打算在這兒駐守扎營的氣勢。
“你要留下也是可以,只是床很小……”她囁嚅,哪有膽子把總裁吃干抹凈后趕出家門?
“很小就擠一擠,有什么關系?”搶過棉被一角,他隨和地哼了聲,仍不忘建議!跋禄乜梢缘轿夷沁叄埠艽,發(fā)揮的空間更大!
話里充滿曖昧的暗示教她羞紅了臉,入睡前,黎筱沛嘴角不自覺輕揚,腦袋暈沉沉地想著--
還有下回呵。
看著身邊即使倦極睡去,仍不忘以小指輕勾著他的女人,白鐸凡心底滿是溫柔眷寵,卻始終睜著雙眼無法入睡。
車禍?!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意外奪去她父親性命的那場車禍,竟和當年讓他從綁架案中死里逃生的車禍如此雷同!
之前他不曾提及,十六年前自己正是在她家飯館吃完晚餐后才在路上中了埋伏被綁票,并在山區(qū)發(fā)生翻車墜谷意外,推算時間地點竟和她父親的車禍事故吻合。
當年他因傷勢過重在醫(yī)院躺了半年,隨后便被送出國療養(yǎng),所有后續(xù)消息都是透過母親得知,他曾疑問綁匪的車為何會無故墜谷,母親卻總是哭哭啼啼說是他福大命大,若非這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曾看過綁匪面貌的他怕是付了贖金也回不了家,而后話題一轉(zhuǎn)盡是些望子成龍、恨鐵不成鋼的無限循環(huán),時日久了,他也不想再提起。
他能體諒母親被嚇壞不愿多談的心情,卻從不知道那夜除了綁匪的車外,還有其他車輛墜谷,還有其他人因此喪生。
“只是巧合嗎?”
失眠地拿起手機上網(wǎng)查詢舊新聞,雖然不斷在心中說服自己,這一切不過是巧合,但白鐸凡心頭的疑慮始終無法揮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