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謙的步伐雖然繼續(xù)向前,耳朵卻豎著等她再一次叫住他。
可她并沒有再叫他,膝蓋被磨破皮,再加上小腿上的割傷,任永晴疼得一下子說不出話。
想再出聲喚裴謙,可太痛了,她的眼眶還泛著淚,一時不能平復。
她不想讓裴謙看到她這個樣子,尤其是不想在茉莉面前認輸,表現(xiàn)出軟弱的樣子,所以只得忍著。
從小備受呵護的任大小姐,即使只是受一點皮肉傷,身旁的人也會緊張兮兮的為她擦藥,哪有像現(xiàn)在這樣,要她這么忍著的時候?
任永晴想自己站起來,可動一下便馬上感覺到膝蓋和小腿的陣陣刺痛,讓她馬上又彎著身子坐下來。
傷口疼,她不敢碰,只得讓鮮血繼續(xù)這么流著,她再一次的想站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的高跟鞋鞋跟剛才就給折斷了。
另一邊,一直等待著第二聲叫喚的裴謙等不到她開口,終于再也忍不住的轉(zhuǎn)頭回望。
“你在干什么?!”他吃驚的一喝,在見到她狼狽的坐在地上,怔怔望著腳上鮮血直流的時候。
任永晴被他突然的大喝給嚇了一跳,抬起頭望向他,眼眶還紅紅的。
而茉莉,她正想伸手拉住裴謙,卻晚了一步,裴謙已甩開她的手,很快的向前跑到任永晴面前。
“你是傻瓜嗎?”他氣急敗壞的責備著,“跌倒了也不會喊一聲,啞巴?”沒好氣的又念了她幾句,邊蹲下來檢視她的傷口。
見他著急擔心的模樣,膝蓋上的疼痛好像一下子就煙消云散了,跟著靠過來的茉莉也顯得不那么重要……任永晴忍不住咧開了嘴偷笑。
“哎喲!”她捂著頭,哀號了一聲。
“還笑!別以為我沒發(fā)現(xiàn)!迸嶂t從口袋里拿出面紙先替她止住了血,而后轉(zhuǎn)身向身后的茉莉說道:“你先看著她,我到附近找找有沒有紗布和藥水!
說著,沒注意到茉莉臉上奇怪的表情,便又跑著離開了。
只剩下她們兩個了。
茉莉又走上前兩步,在她身前蹲下,雙手環(huán)抱著膝蓋,邊盯著她的傷口瞧,“很疼吧?”隨口問道。
“還、還好啦!”情況忽然變成她和這朵花獨處,任永晴不自覺的繃緊了神經(jīng),也收起了笑容。
嘖!干嘛跟她靠得這么近?
不過仔細一看,這朵花……睫毛長、眼睛大、嘴唇厚、鼻子尖,不得不承認,長得還真是漂亮,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吧!
反觀她……她是靠著后天的努力,花了許多心血,才有這么一副好皮相的。
這朵臭花……
她的妝畫得好,衣服也配得出色,就像專門靠著這行吃飯似的。
更礙眼了!
今天一整天的,這朵茉莉一直粘著裴謙身邊,裴謙看起來卻一點也不討厭。
他們到底都聊了些什么?怎么那么多話,說也說不完的?
“膝蓋上的擦傷沾了沙呢!看來還得消毒一下!避岳蚝鋈婚_口說話,“其實呢!對尋常人家的小孩來說,這傷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大概你是金枝玉葉,裴謙才會那么著急吧?”狀似無惡意的朝她一笑。
“這、這傷口對我來說也沒什么!一點也不疼。”她反駁,盡管心里明明就不這么覺得。
茉莉還直盯著她的傷口,欲言又止,“你受了傷,回頭裴謙肯定是要挨罵的吧?”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
“是我自己跌倒的,和裴謙有什么關(guān)系?”她反射性的馬上就為裴謙辯解。
茉莉聞言,抬起頭來正視她正噘著嘴巴的臉,過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你真的很喜歡逞強耶!”滿面的笑意,“而且,你是真的很喜歡裴謙吧?”
“你不也是嗎?”任永晴不否認,挺起胸膛,理所當然覺得喜歡裴謙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
“我嗎?”又是一陣輕笑,“我是。∥乙埠芟矚g他!彪m然和任大小姐心里想像的那種喜歡不太一樣。
“那我們就是敵人了!”她撇開臉,賭氣不想再看茉莉的臉。
這朵臭花,居然這么明目張膽的承認了對裴謙的非分之想?分明就是不把她給放在眼里!
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她這朵茉莉是一株,還是一片,她都不會認輸?shù)模?br />
“我回來啦!”在兩女無形對戰(zhàn),不,應該說任永晴單方面持續(xù)釋出敵意的同時,裴謙喘著氣跑回來了。
他手拿著藥品和紗布蹲在她身邊,忍不住又念了幾句,“就你有辦法,做什么都能惹出麻煩來,像小孩子似的。”念歸念,為她包扎的一雙手卻是無比輕柔,就怕把她弄痛了。
好不容易為她包扎好了腳,他長吐了一口氣,覺得久違的無力感又上身了。
“應該可以自己走吧?”他沒好氣的問。
“嗯。”她很勉強的靠著他的攙扶才站起來,“可是……鞋子壞了!
裴謙低頭一看,彎下腰撿起那只掉了鞋跟的高跟鞋,“所以說,誰教你出來玩穿這么高的鞋子?應該要以方便行動為主吧?”嘖的一聲,指了指一旁茉莉腳上穿的平底鞋,“像那樣的!
“你長太高了……我想站在你身邊時,別差那么多嘛!”她低著頭小聲解釋,像個做錯事受責備的孩子似的,可垂下來的臉上卻是掛著一抹彎彎的微笑。
“啊!你真是……”他咬牙切齒地瞪著她,終究還是無奈的在她面前彎下腰,“沒辦法,我先背你吧!”
“真的?”她眼睛一亮,連推辭一下都沒有,馬上就趴上他的背!澳俏覀兘酉聛硪ツ难剑俊彼χ鴨,將頭整個靠在他背上,甜蜜極了。
“能去哪?”又是沒好氣的語氣,“腳都不能走了,還想著玩嗎?當然是回家啊!”
“哦……”她有些失望,這么難得……“你要送我回家嗎?”期待的睜大了眼睛。
“不要!”他很干脆的回絕了。
“哦……”又是一次希望落空,這回她連嘴巴也垂下了。
好好的約會,要是能再相處更久一點,該有多好?
“你不是有自己的司機嗎?讓小林送你回去就好!彼麤]好氣的說:“我還得送茉莉回家!
又是茉莉?
好好的約會,要是沒有茉莉的存在,該有多好?
唉!早知道就別讓小林開車了,坐計程車來,那裴謙就非得送她回家不可了,她當初怎么就沒想到呢?真笨。
不過這也說不定,說不定裴謙會要她照舊坐計程車回去……
那……如果她搭的是捷運或公車呢?
她的腳都受傷了,裴謙總不可能還讓她搭那種人擠人的交通工具回家吧?嘿!真是個好主意,改天她一定要試一試。
“喂!”裴謙大聲且不耐地叫喚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有沒有在聽?”
“嗯?”她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我說,到家的時候打通電話給我!彼荒蜔┑挠謴褪隽艘淮蝿偛耪f的話。
“好!比缓笏中α,這可是個天大好機會,有借口可以打電話給裴謙的機會,耶!
終于把她背到車門前,他小心翼翼的送她上車,又向司機小林交代了幾句,幫她關(guān)上車門,然后目送她的座車離開。
等黑色轎車走遠后,他才驀然想起從剛才便一直跟在他身后,一句話也沒說的茉莉!鞍 岳。”有些尷尬的走過去,“真抱歉,剛才……”
“沒關(guān)系!彼⑿χf:“你們兩個看起來還真相配!
“你還是別這么覺得的好!迸嶂t一愣,擺了擺手表示不能認同,“別又多一個想撮合我和她的人了!
“今天一整天,你都心系著她呢!”茉莉雙手交握垂在背后,和他并肩向前走向停車場。
“那是因為……她老是狀況百出,你看,一下沒盯著便出事了!彼孀约旱男袨檗q解。
“你不就是希望她死心嗎?可今天做的事,怎么全跟你的希望背道而馳?”茉莉笑著取笑他。
“我是想要她死心,可沒想要她……傷心!
茉莉垂下頭,“你不可能要一個喜歡了你這么久的人對你死心,卻又同時不受一點傷害!彼f:“在你決定好時,就注定了她一定會受傷的;既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狠心點快斬情絲,總要比拖拖拉拉,讓她又有一線希望來得好,不是嗎?”
裴謙揪起眉頭,“你說得對!
“老實說,你剛才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換做是我,也會胡思亂想,覺得你對我有點意思。”一想起剛才裴謙那副模樣,茉莉忍不住又笑了出來,“說起來,你們這些有錢人也真是的,是被保護過度了吧?一點小傷就像世界末日似的,我差點以為你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了呢!”又取笑他。
“唉!她流了很多血耶!”裴謙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她從小就被人小心翼翼的保護著,才會既膽小、又怕痛,不知不覺在面對她時,我也忍不住像她周遭的人那樣夸張了,好像她受到一點傷,就是天大的大事似的!
“真好,聽你這么說,我倒有點羨慕起她了。”茉莉落寞的一笑,“哪像我們這種不值錢的孩子,受了傷、生了病,也沒人心疼!
他這才想起,茉莉從小家境就不好——母親長年臥病在床,還有個酒鬼老爸,心情不好的時候便拿她和弟妹出氣。
她從小就過得很辛苦,十幾歲時酒鬼老爸喝醉了酒,回家時出車禍過世了,從此她便輟學打工貼補家用,一肩扛起整個家的生計。
與他和永晴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在自己辛苦掙扎著生存時,卻有人一出生便坐擁關(guān)愛,和想要什么便能任意揮霍財富,從不必擔心生計與下一餐。
這心情……恐怕很復雜的吧!
“怎么會不值錢呢?你現(xiàn)在不也有了關(guān)心你的人?如果你生病、受傷了,我會很擔心你的!彼麥厝岬膶λf。
“是嗎?”她若有所思,“說真的,今天觀察了一整天,我發(fā)現(xiàn)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忙!
“怎么說?”他問。
“說是甩不掉她,但問題分明出在你身上,你的態(tài)度給人太多遐想。”茉莉接著說:“像任永晴那樣的人,明明白白的跟她說清楚,就是讓她死心最好的辦法。”
“直說我一點都不喜歡她嗎?”裴謙詫異的看著茉莉。
“如果你不會又舍不得的話,就這么辦吧!”茉莉一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一點再行動。”她又強調(diào)了一次,“我是真的這么覺得,在今天看過你和她相處之后!
“為什么?”他問。
“因為你是只遲鈍鬼呀!”茉莉調(diào)皮的一笑。
“我?”裴謙顯得莫名其妙,“我哪里遲鈍了?”
“唉!”茉莉笑著搖頭嘆氣,負手繼續(xù)向前,沒有要解答他疑惑的意思。
感情這種事嘛!旁人說得太多也沒用,還是得靠自己才行。
只是沒想到平時精明的裴謙,也有這么一面,這兩個人……還真是天生一對,遲鈍得讓人難以想像。
這么一想,茉莉的嘴角忍不住又泛起了笑容。
一旁的裴謙則只能繼續(xù)一頭霧水的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