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你爹的消息嗎?”她搖搖又開始無語的他。
“我不想有他的消息。”憶及父親自小便讓他練攝魂術的冷情,再忖及他爹縱容蠱物及血毒諸術在巫咸國外四處散布一事,獨孤蘭君長眉一皺,冷冷打住了話。
“我不想再說了,給我點水!
“你不提,我都忘了該喝水、該吃饅頭了。”喜鵲興高采烈地從腰間取過水壺,再掏出饅頭,遞了一顆到他手里。
“難得你吃飯,還要靠別人提醒!彼浜吡艘宦。
“放心,我明天絕對不再忘記了!毕铲o一拍胸口,一臉天降大任的堅定模樣!爱吘钩缘蔑栵柕,可是我人生最大志愿!
獨孤蘭君看了她一眼,咬了一口饅頭。
喜鵲被他一看,突然覺得自己的志愿實在小得太不像話,可是再大的,她也想不出來啊。
獨孤蘭君看著她開始扭成小山的眉頭和皺起的鼻子,就知道這家伙又開始為難她的腦子了。最常出現的結果,就是她的小臉皺成包子一樣,可卻依然什么事都沒想出來。
“不許再想了!彼憛捒此陌幽槨
她,適合笑。
“可我聽別人說過,如果老是不動腦,會變得更笨。”喜鵲皺著眉,不自覺噘起雙唇。
“笨到極限,還能再笨到哪?”獨孤蘭君瞪她一眼,懷疑腦子變笨的人其實是他,否則干么坐在這里跟她說話。
“是喔,那我就放心了。”喜鵲松了口氣,拍拍胸口,喜孜孜地繼續吃她的饅頭。
獨孤蘭君看著她,喉嚨不知何故有些發癢,他唇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寸,可臉色卻旋即立刻一沉。
“有人來了,找地方躲!彼秃攘艘宦。
“是!毕铲o立刻一把拉起他的手,準備爬上離他們最近的一棵大樹——
爬樹是她的專長啊,可惜,她沒看到腳下的樹根,樹還沒爬上,自己卻先跌了一大跤,面朝下地趴在地上。
“把銀子交出來!”兩名穿著污黑得看不出衣服原來顏色的男子,手里揮舞著刀劍,大聲吃喝道。
“沒有銀子!毕铲o連忙起身,一手護住東方姊姊之前塞給她的銀票,一手便將獨孤蘭君往她身后一推。
這幾天來,獨孤蘭君已經恢復了八成的花容月貌,她經常看他看到失神,若是歹徒看了心起惡念,那還得了。
笨丫頭,她以為這樣擋在他面前,歹徒就會放過他們嗎?獨孤蘭君不能置信地看著喜鵲的舉動。
她的高度不過到他肩膀,這么矮個兒擋在他面前,他還能一眼就和歹徒對上眼。她以為她能做什么,還不是要靠他脫困!
獨孤蘭君將她扯到身后,牢牢地護著,冰珠子般的眼眸瞪向歹徒。
“他姥姥的,老子長這么大還沒看過這么漂亮的人!鄙聿妮^高的歹徒,吸了口口水,對著他的美色嘖嘖稱奇!百u到‘男宮’里去陪酒,鐵定能大賺一筆!鄙硇屋^為矮胖的歹徒,卻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于是硬生生地轉移視線,大聲說道:“他身后那個妞兒不賴?雌饋砻嫫ぼ浤郏蟽煽阼F定很痛快。”
喜鵲根本沒聽他們在說什么,她站在獨孤蘭君身后,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發現他們唯一能逃命的方法只有一種——
他們得爬到樹上。
她像猴子一樣能爬,就不信那兩個歹徒追得到他?墒,這樣一來,獨孤蘭君會被拋下,單獨面對歹徒。
如今之計,只有第二條了。
喜鵲突然站到獨孤蘭君身邊,扯著他的衣袖低聲問道:就是你說的另一個‘你’,可以隨傳隨到嗎?”
“你說什么?”獨孤蘭君瞪著她,冷薄唇角驀地抽搐了“我們如今要脫身就只能靠那只灰色的家伙了!毕铲o把‘他’叫出來,包準嚇得他們屁滾尿流!
獨孤蘭君望著她認真的圓臉,他生平頭一回,說不出話“你們倆嘀咕些什么,乖乖交出錢來。如果在賣掉之前,能讓我們爺倆先痛快一番,就讓你們少受點皮肉苦!备邆子歹徒嘿嘿地說道。
“你聽,他們比我還笨耶!準備做那么多壞事,還要我們乖乖的?”喜鵲猛扯著獨孤蘭君的衣袖,一臉驚訝地說道。
“廢話少說!备邆子歹徒不痛快了,舉起手里大刀就朝著他們直沖而來。
“小心!”喜鵲驚叫一聲,再次試圖把獨孤蘭君推到身后,但是這回他沒讓她如意,依然堅持將她護在身后。
高個子歹徒手里大刀一砍,原意是要嚇唬他們乖乖就范。
不料,獨孤蘭君不但沒避開,反而挺身迎上大刀,任由大刀劈向他的肩胸!安唬 毕铲o大叫一聲,眼淚已經在瞬間奪眶而出。
大刀卡在獨孤蘭君的肩骨里,力道震得他整個人往后一退。
“不可以!”喜鵲全身顫抖著,拼命地想上前保護他。
“你不許動!”獨孤蘭君緊抓著她的手臂,低喝出聲。
她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心痛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流。
高個子歹徒全身顫抖地看著這絕美男子肩上的大刀,再看向他的面無表情,臉色刷地慘白了起來。
見鬼了!
“你這刀未免太鈍。”獨孤蘭君反手拔起那把大刀,在高個子歹徒來不及防備前,一刀朝他砍去。
高個子歹徒手臂被劃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注,慘叫不已。
“老大,我替你報仇!卑珎子歹徒舉起手里的長劍,朝著獨孤蘭君的腹部剌去,長劍倏地沒入獨孤蘭君的腹中。
喜鵲見狀,雙腿一軟,當場坐倒在地上。
獨孤蘭君看著矮個子歹徒,冷冷地問:“還有其他武器要一塊拿出來嗎?”
矮個子歹徒看著他絲毫不曾出血的身體,嚇得不住地往后退,嘴里不停地大叫“鬼!鬼!有鬼!”
哪里有鬼?喜鵲左右看了一眼,只覺得這個強盜不但腦子笨,就連眼睛都有問題。
“老大,我們快走!”矮個子歹徒扶起血流如注的伙伴,半爬半跑地往后逃!澳阃四没啬愕膭!”獨孤蘭君抽出腹間的長劍,朝著矮個子歹徒背后剌去。
長劍刺入矮個子歹徒的后背,他慘叫了一聲,也趴倒在地上。
“有鬼!救命!”兩個歹徒倉皇地哭喊著爬著離開。
獨孤蘭君回頭,看見目瞪口呆瞧著他的喜鵲。
“你如果敢昏過去一次,今后就不用再跟著我了!豹毠绿m君捏住她的臉龐,命令她回過神來。
“你沒事吧?”喜鵲一清醒,雙手著急地摸著他肩上及腹間的傷口。
“沒事!
“被大刀砍了一刀!被長劍捅進肚子里怎么可能沒事!”喜鵲臉色慘白,伸手就去扯他的衣帶。
“你在脫我的衣服。”獨孤蘭君抓住她的手腕。
“不脫衣服,怎么知道你受傷有多嚴重?”喜鵲推開他的手,自顧自地扯下他腰帶,呆愣地看著他被劃破的白色底衣。
衣服破了,但他到底有沒有受傷?喜鵲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卸了他的衣服,露出他清瘦白皙身軀。
白皙身軀上有兩道鮮紅刀痕,卻沒染上半點血漬。
“怎么可能?”喜鵲的手在他的皮膚上摸過來滑過去,根本不相信他居然什么傷都沒有。
獨孤蘭君原就發現她的碰觸會讓他身體發熱,如今少了衣裳的阻隔,她的手撫過之處,產生陣陣暖意流過他冰冷的肢體。
他不喜歡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看夠了吧!豹毠绿m君一把拉開她的小手。
喜鵲看他拉起衣服擋住胸口,可目光還是沒法子從他身上離開。
“怎么可能一點傷都沒有!彼炖飬葏鹊睾暗馈
“你也要學他們喊有鬼嗎?”他的手掌一緊,卻又很快地松開。
“我才沒那么笨!毕铲o雙眼綻出光芒,突然扯住他的衣袖,一臉崇拜地看著他!澳氵@招金剛不壞之身是怎么練的?”
“不難。只要從小讓魂體占據你的一半身體及內息,它們不想你死,自然會用魂氣替你擋住攻擊。”他說,目光沒離開過她的臉龐。
喜鵲分不清他這話是真是假,只覺得他眼眸黑幽幽地盯著人,盯得她呼吸都困難了起來,害她只好低頭看向他方才受傷之處。
“你完全都不會痛嗎?”她問。
“會痛,但可以忍。”
“怎么砍你,你都不會受傷嗎?”她又好奇了。
“一刀、兩刀不過是內臟受到重擊罷了。但我畢竟還是血肉之軀,若真把我剁碎成肉醬,我也沒能力復原!彼f。
“不要說那么可怕的事!毕铲o連打了幾個冷顫,心疼地搖頭,突然發現他唇邊溢出一道鮮血,她立刻舉起袖子替他擦拭,急得眼眶泛紅了!安皇遣粫軅?怎么就流血了呢?怎么辦?”
“我不流點血,剛才那兩個家伙不是白砍了嗎?”
“看不出你這么好心喔。”喜鵲擔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住地用小手撫著他的胸口。
獨孤蘭君沒推開她的手,開始慢慢習慣她在他身上引出的暖意,感覺臟腑的疼也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他定定望著她神情,半晌之后才開口說道:“可以了,我死不了的。”
“我知道你很難死!彼m然覺得這樣的他很慘,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他,卻還是拍拍他手臂,擠出她突然間想到的話!安贿^,活著總還是比較好吧!
“有時,活著比死還痛苦。”他說。
“你你……你可別做傻事啊。”她抓著他的衣領,小臉緊張地湊到他面前。
“我不會自殺的,我見過太多自殺的靈體,不停地在死后世界里反覆地做著自殺的行為!彼呐乃念^,等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舉動后,手腕一揚便推開了她。
“那個那個……這種月黑風高的晚上,不好談這些吧!彼嚧蛄藗哆嗉,自顧自地走回他身側,拉住他的衣袖!斑有,你別瞎說什么生不如死,你還要回去巫咸國見你爹娘呢!
“也許最希望我死的人是我爹!
“胡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毕铲o瞪他,啪地打了他的手臂一下。
獨孤蘭君瞪著她,喜鵲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么事,她連忙裝出無事人模樣,把手背到身后,嘿嘿傻笑兩聲。
“那個……咱們明天就要爬巫山了。你不是說巫山山勢不高,但是山徑崎嶇,一定得趁白天行走嗎?現在快天亮了,你體內那個‘他’應該也不會再出來了,不如咱們先小睡一會兒吧。我想那兩個強盜應該也嚇到不敢再來了,如果他們再來,你那時睡著了,正好讓‘他’去嚇走他們……唉呀,在哪里打地鋪好?我記得有些樹會有樹洞的……”喜鵲一溜煙地跑開,嘴里的話沫子沒干過。
獨孤蘭君看著她陀螺似在附近團團轉著,腦中想的卻是她剛才說的話。
她認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可他爹正是讓他如今身不由己,讓巫咸國如今陷入血色陰霾的罪魁禍首啊。
“師父,這邊有個好大好大的樹洞啊!毕铲o大聲叫道。
“誰是你師父?”他緩緩瞥她一眼。
“這樣叫比較順口嘛。也許你哪天心血來潮了,會愿意收我為徒,教我一、兩招跟妖魔無關,又能練成金剛不壞之身的招數啊。你不也教過我趕尸嗎?早就是我師父了!彼峦律囝^,心里其實在偷笑。
獨孤蘭君方才的聲音雖然清冷依舊,但她知道他真正發怒時,雙眼會像寒冬大雪一樣冷得讓人直打哆嗦。這樣應該是表示他愿意當她師父了吧。
喜鵲拉開斗篷鋪在樹洞的地上,先讓了個位子給他。
待他躺下之后,她胡亂翻了兩下身,心里原本還記掛著今晚看到的一切,可她一旦閉上眼睛,通常就擋不住睡意太久。
獨孤蘭君支肘托腮,長發披散在肩后,像尊側臥的玉制雕像,就著極淡的月色看著躺在身邊的她,在心里默想著她接下來會有的舉動——
先是閉上雙眼,然后雙唇微張,接著就會發出微弱的呼吸聲,很快地沉入睡夢之間。
“呼……”喜鵲沒注意到他的視線,已經滿足地沉入睡夢之間了。
獨孤蘭君覺得待在這種心事都寫在臉上的家伙身邊,什么也不用提防的感覺其實——還不差。
只是近墨者黑,那他會不會變得跟她一樣笨?獨孤蘭君皺了下眉,發現自己果真被她影響了。否則怎么會想起這種問題?
他勾起唇,笑了。
“嗯!彼X時總不安分的喜鵲,轉了個身,直接滾進他的懷里。
獨孤蘭君早就習慣她的這類動作了,這小丫頭雖被他驚嚇過幾次,卻始終沒真的怕他。
這幾夜露宿于荒郊野外時,她睡著睡著總要滾到他身側,而他在推過她幾次之后,便由著她放肆了。
她躺在身邊也好,至少在他因為夜有惡夢而痛苦抽搐時,可以有人能夠驚醒他。
獨孤蘭君感覺著她的體溫透過胸前衣裳滲了進來,溫水一般地灌進他的心窩。他感覺眼皮緩緩地合了,緊繃的肩膀漸漸地松懈而下,也隨即緩緩地沉入睡夢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