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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洗完午膳的碗盤,趁著大伙兒小憩的時間,柳昀兒悄悄在灶上起了個熱鍋。
先用豬骨熬湯,然后從米缸里取出晶瑩的白米,洗凈后浸泡,接著倒入熬得濃郁的高湯中,再加入碎肉末熬到滾爛,起鍋后在碗里撒些細碎的青蔥,便是一碗香噴噴的肉末粥了。
這碗肉末粥是她的拿手料理,只不過在民間或許稱得上是家常美味,但在滿桌珍饈的皇宮里,不過是平淡無奇的民間滋味,她煩惱他會不會連瞧都不屑瞧一眼?
不過,雖然有點擔心,她還是想親自為他煮一碗粥,哪怕最后會被棄置于廚余桶……
將盛著熱粥的精致大瓷碗放入托盤,蓋上瓷蓋,柳昀兒走出廚房,望著偌大的宮廷,心頭卻是一片茫然。
雖然急著想將熱粥送到他面前,但她根本不知道該上哪兒找人。
兜了幾個圈子還是找不著方向,正感到泄氣時,忽然有人喊住她。
“咦?你不是那位──御膳房的姑娘嗎?”
柳昀兒轉頭一看,發覺是上回解救了她的護衛統領。
“統領大人!
柳昀兒連忙福了福,朝他行禮。
“你怎么會在這兒呢?要上哪兒去?”他熱切地問。
“我……”柳昀兒咬著嫩紅的唇瓣,遲疑地道:“我想給太子送熱粥,卻不知道太子人在哪兒……”
“太子吩咐想喝粥?”護衛統領略為詫異地問。
“呃……”
其實他并無吩咐,但柳昀兒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謊,不過護衛統領完全沒懷疑,自行解讀為肯定的答案。
“也是。聽說太子午膳沒用,理當餓了,F下太子正與四位駙馬商討大事,不好進去打擾,不過他等會兒會上御書房,不如你將粥交給御書房的內侍公公,先端進去擱著吧!”
“謝謝您,統領大人!苯K于可以將熱粥呈給他,柳昀兒松了好大一口氣,萬分感激地道。
“我叫曾青松,你可以喊我一聲大哥!彼缿俚赝赖拿嫒。
他承認自己對這位小姑娘很不同,極為欣賞她。
“真……輕松?”柳昀兒一時詫異,忍不住瞪大了眼。有這種名字?
“是曾、青、松!弊o衛統領耳根臊紅,用解釋過無數次的耐性,一個字一個字說:“曾是增減的增少個土部。青是青色的青,松是松樹的松──這么說,你懂嗎?”他擔心她萬一不識字……
“可以的,我識得字!绷纼狐c點頭,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曾大哥,對不住,是我聽錯了!
曾青松笑著搖搖頭,回道:“不要緊。第一次聽到我名字的人,十成十都會誤會,我已經習慣了。只怪我爹取名前沒細想,才害我老是鬧笑話。真是!也不能因為我們是青松鎮人氏,就給我取名青松呀!彼г沟馈
“青松鎮?”柳昀兒眼睛倏然一亮!澳遣痪驮诎酌兼偢舯趩?我是打從白眉鎮來的,才剛進宮兩個月,我叫柳昀兒!
“是嗎?真巧呀!那咱們也算半個同鄉羅?”曾青松聽了,對她的好感更是加倍,他大拍胸脯說:“昀兒妹子,以后有什么問題,你盡管來找我,只要能力范圍所及,我一定幫你。”
“謝謝您,曾大哥!
巧遇臨近故鄉之人,多了許多方便,為了怕柳昀兒迷路,曾青松還親自為她帶路,領著她到御書房去找內侍公公。
她滿心感激,只能不斷道謝。
因為那碗肉粥,無論如何她都希望能夠趁熱送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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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浪結束與姊夫妹夫們的商討,離開議事廳,端著一貫面無表情的俊逸面孔,朝御書房走去。
眼前的景致美得教人屏息,花園湖泊、水榭回廊、亭臺樓閣、朱紅屋宇,無一不精致華美,但卻無法在他眼底停留。
他住在這里,卻一直不覺得這里是他的“家”,無論姊妹們如何熱情、臣子們如何歡迎期待,他始終感覺,自己不過是個借住的外人。
他甚至曾經懷疑──我真的是太子嗎?
當然他見過已逝的父皇,他們兩人的相像,連他都無法否認,但僅憑兩人長得像,再加上大姊所謂的胎記印證,便可證明他就是太子?
畢竟對于回到皇宮之前的記憶,他是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受了重傷躺在懸崖下,幾乎死去……
大皇姊夫祈昊認得他,說他過去名喚秦天佑,是白眉鎮秦家鏢局的少當家。這是能找回他的過去的一絲線索,因此當他療傷半年,好不容易傷愈后,立即私下走了一趟秦家鏢局,想找回過去的記憶。
但到了白眉鎮,卻見鏢局已經人去樓空,屋舍破敗頹傾,幾乎盡數被焚毀,其景好不凄涼。
聽鎮上人說是秦家得罪小人,遭人買兇滅門,老當家夫婦慘死,少當家失蹤,其他鏢師們死傷的死傷,逃散的逃散,無人留下。
曾經風光一時的秦家鏢局,竟落得這步田地,誰能不感嘆?
好不容易找到一位跟隨老當家幾十年的老管事,才問出連他也不知曉的過去。
原來他的確不是老當家之子,而是被人棄置于蒼山的棄嬰。一位樵夫上山砍柴時,從想吞噬他的野獸口中救了他,不過樵夫家中孩子太多,食指浩繁,實在養不起他,這件事傳入秦家鏢局老當家耳中,膝下無子的老當家便收養了他,將他視如親生兒子般養育。
這一點,也和當年未滿一歲的滄浪太子被國丈董合抱往蒼山祭天時,意外被野獸叼走不謀而合,因此,大家更加篤定他便是太子。
不過很可惜,走了一趟白眉鎮,看見他打小生長的地方成了那副慘況,他仍是半點記憶也想不起來,只是一顆心不由自主地陣陣抽疼。
他為過世的老當家夫婦以子嗣之名另行厚葬,恪盡人子之孝,然后黯然地回到宮里,繼續當他的太子,也任由自己的心繼續在茫然與迷惘之中漂蕩,找不到停泊之處……
“太子!”
他正要踏入御書房,忽然身旁竄出一個嬌俏的身影,她手上端著托盤,因為沖得太快,險些沒將上頭大碗翻倒在他身上。
“你是?”
他擰著眉抬頭一看,半晌才認出眼前的女子──不知是哪位大臣硬要送進宮的秀女之一,名叫……
他壓根不記得!
“太子,奴婢姓盧,是內部侍郎盧光洲之女,閨名喚雪靈。雪靈聽聞太子午膳未用,心疼太子肚腹空蕩,所以親自下廚煮了碗面,是用翅參和鮑魚熬的湯頭,太子您嘗嘗吧!”
窈窕美麗的盧雪靈婀娜地捧高托盤,嬌滴滴地說道。
打從她們五名秀女入宮后,太子始終冷淡以對。從不曾進過誰的房,雖然這樣誰都沒撿到便宜,不過自然誰都心有不甘,拚命使盡渾身解數想引起太子的注意,好早日得到寵幸。
“我不餓,你端下去吧!睖胬说沉搜叟邮种袛[滿珍奇海味的湯面,他光瞧就覺得膩,根本毫無胃口。
“這可是雪靈花了幾個時辰親手熬的,口味絕對沒話說,請太子感念雪靈對太子的一片真心,嘗一點吧!
見她說得泫然欲涕,滄浪只覺心煩。為了盡快打發她,不讓她繼續嘮叨,滄浪大手一揮,要身旁的人接下。
反正收下之后要不要吃,仍隨他的心情而定。
盧雪靈見他收下,以為自己打動了他,心中暗暗得意,竟得寸進尺地央求道:“太子,讓雪靈陪您一塊兒用餐吧!咱們從來沒有好好閑聊過,雪靈想多了解太子您的一些……”
她故作羞怯地低下頭,又千嬌百媚地傾過頭,一雙明媚大眼眨呀眨地挑逗他。
滄浪閉上眼,全部的忍耐到達極限。
“來人!雪靈姑娘要回去了,送她安全回房!
吩咐完畢,他隨即大步走入御書房,不再理會被擋在外頭癡癡叫喚的盧雪靈。
“太子!太子,您怎不理我了呢?太子──”
關上門,也將那些教人起雞皮疙瘩的“深情呼喚”隔在門外,這下他總算能夠松口氣,不用再應付那些別有居心的女人。
撥開珠簾,走向內院窗側的書案,眼一瞥,猛然煞住腳步。
他瞪著光潔如鏡的紫檀木桌,上頭擱著一個大瓷碗,瓷碗上覆著蓋,瞧不出里頭裝著什么,不過看得出絕對是吃食。
怎么又來了?!
到底是誰擅作主張送這些東西進來?他沒胃口就是沒胃口,他們為什么就是聽不懂?!
他惱怒地重重擰眉,大步走過去,不耐地掀起瓷蓋,想瞧瞧里頭又是什么珍稀美食,非得送到他面前來。
但出乎他意料地,瓷碗里不是什么高檔的食材,僅僅只是一碗普通的肉末粥。
這碗粥平凡無奇,沒有什么昂貴的配料,看來就像尋常百姓的吃食,根本不該出現在皇宮里。
但好奇怪,這碗肉末粥再平凡不過,為什么他卻覺得它看起來好吃得不得了?
光聞那肉末與青蔥的香氣,還有那濃濃的大骨香,他就饞得禁不住直吞唾沫。
他的食欲被挑起,忍不住拿起一旁的瓷調羹,試著舀起一瓢肉粥,送入口中嘗嘗。一嘗之下立即瞪大眼,大為驚艷。
好綿、好香的粥!
雖然沒有什么高檔的配料,可是熬得濃透的大骨湯汁,全被米粒吸收了;細碎的肉末熬得軟爛,入口即化;青蔥不但增添了香氣,也解膩去腥,更添風味。
他吃過這道粥嗎?
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吃過這樣的肉粥,但就是覺得好懷念好懷念,好像他曾經嘗過無數次那般。
他顧不得熱粥仍有些燙嘴,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吃……
沒多久,一碗肉末粥就被他吃個精光。
他放下空空如也的大碗,滿足地舔舔唇,溫熱的肉末粥飽暖了肚腹,也慰藉了他孤寂的心。
這是誰熬的粥?他曾吃過嗎?為什么他覺得如此熟悉……
還有,為他熬了這碗粥的人,究竟是誰?
他想知道!
“來人!”
他走到門邊朝外頭揚聲一喚,貼身服侍的內侍官文福立即恭敬地上前。
“小的在。請問太子有何吩咐?”
“我問你,這碗肉末粥是誰送來的?”滄浪指著桌上的空碗,急聲問道。
“那、那是方才御膳房送來的!眱仁坦俨话驳乜粗,囁嚅地問道:“敢問太子,那碗粥是不是有什么問題?粥送來時我已驗過毒,安全上絕對沒問題,還是口味上不合太子您的喜好……”
“不,我只是想知道是誰熬的。你馬上將人找來!”
“是!
文福不敢遲疑,立即遣人前往御膳房傳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