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歆和太斗交換了個眼神,不敢相信真正的內幕竟是如此,想再追問時——
“采織!”
外頭傳來連若華的急喚聲,采織愣了下,先朝夏侯歆欠了欠身,趕忙往外跑去。
“華姊,發生什么事了?”
太斗走到窗邊,看著連若華不知道對采織說了什么,兩人隨即往鋪子前的方向跑去。
“太斗。”夏侯歆低聲喚著。
“知道了!碧冯S即開了門,沒往鋪子的方向去,反而直接躍上屋頂沿著屋脊朝隔壁走。
不一會兒,太斗先她們一步回來,低聲道:“申仲隱被押走了,聽說他醫死了人。”
“嗄?”那他的運氣是不是算很好?
不一會,連若華硬是被采織給拖回后院,一路拉進他的房里。
“若華,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夏侯歆佯裝不知地問著。
連若華看了他一眼,頹然拉了張椅子坐下!肮贍斦f申仲隱醫死了人,說什么他的藥材里有毒,可申仲隱也說了,是藥三分毒,要是熬煮的過程出了問題,藥也會變成毒的!
“……難道那藥材是烏頭?”
“好像是!
他看著她為其它男人擔憂的神情,心底隱隱惱著,隨口道:“藥材里如果加入烏頭,最怕的是在熬煮過程中又添水,如此烏頭里的毒素會跑進藥湯里,申大夫不知有無跟病患提過這事!
然,說到最后他又覺得不對勁,只要是行醫之人,這等細節必定會講解清楚,他不認為申仲隱會犯這種錯誤,所以說……是嫁禍?因為他給不出藥材,所以嫁禍他?可是采織說藥材早已備妥,既是如此,何必嫁禍?
除非,另有所圖。
連若華聽到最后,不禁愣愣地看著他。“你……”
夏侯歆懶懶抬眼,瞧她的臉色愀變!拔艺f錯了?”他讀不出她的思緒,有時他會出現一種錯覺,總覺得她用一種似曾相識的神情看著自己,彷佛把誰的影子投注在他身上似的。
“你……”本想說什么,但想想還是先按下,轉而問:“既然你諳藥性,那你能不能上府衙幫申仲隱?”
夏侯歆微揚濃眉!耙矝]什么不可以,只是……你倒是挺關心他的!彼心敲匆稽c不是滋味。
連若華沒心眼地道:“我當然關心他,他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恩人,我還沒報恩呢!
“他沒要你報恩?”他詫問。
其實他想問的是——申仲隱沒有挾恩逼她以身相許?
“沒!
這么說來,申仲隱倒也算是個磊落君子,看在這一點的分上,幫他也不是不行。
“好吧,我待會走一趟府衙探探好了。”
“我和你一道去!
“華姊,你不行去,申大夫說過,絕對不能讓官爺們瞧見你,你不能去!辈煽棑踉陂T口,就怕她動作太快,她來不及擋。
夏侯歆聞言,不禁想起官爺上門那天,申仲隱一把將她摟進懷里,直到官爺離開似乎都沒讓他們瞧見她的臉……他微瞇起眼,不禁忖度申仲隱被嫁禍也許和她脫不了關系。
“往這兒走,動作快一點,別給我添麻煩!
獄卒開了地牢的門,朝里頭一指。
“多謝這位大哥!毕暮铎Х谔繁成希z卒,隨即要太斗趕緊拾階而下。
隨著太斗的步伐,陣陣陰冷氣息伴隨著濕腐的氣味襲來,和外頭初夏的燦燦光芒截然不同。
“二爺,申大夫在這里!碧吠T谝婚g牢房前。
夏侯歆垂眼望去,正好與牢房里的申仲隱對上眼,他隨即溫和一笑!吧甏蠓,若華托我來探探你!
“若華沒來吧?”申仲隱緊張地握著鐵欄往外望,沒瞧見她的身影,教他松了口氣。
“沒!毕暮铎⑺姆磻丛谘劾,低聲問:“申大夫,難不成你今兒個的事與若華有關?”
申仲隱欲言又止,垂睫尋思半刻,隨即道:“不管怎樣,別讓官爺瞧見她,也別讓任何人知曉若華在哪!
“誰要對若華不利?”事關連若華,夏侯歆開門見山地問。
“知府。”縱有猶豫申仲隱還是說了,因為自己現在在牢房里,若華要是有了危險,他根本使不上力,倒不如讓他知情,就算他護不了若華,至少還有個隨從可以幫忙。
“若華怎會和知府扯上關系?”
申仲隱面露惱意,“幾日前群花樓有花娘身體微恙,我本不想去,可又想近來城里有太多人染上古怪的風寒,所以才想去瞧瞧,然而畢竟對方是姑娘家,我單身前往總是不妥,便拉了若華相伴,豈料若華受不了房里的熏香味,走出門外卻被樓里的客人誤認為是花娘,拉扯之間,有人相助,總算讓若華逃過一劫,可問題是那欲招惹若華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知府大人!
“你的意思是說知府看上若華,所以找你麻煩?”
“不只是如此,知府日前便差官爺到我醫館里要我捐藥材,功用全都是解熱祛暑的,這正是近來城里百姓所需的藥材,我找了其它醫館一問才知道,知府是派人搜刮所有醫館里同樣的幾味藥材!
“……瘟疫嗎?”夏侯歆思緒極快,推論出最大可能性。
申仲隱聞言,眸中有贊賞,隨即又憤然地道:“我也是如此猜想,齊天知府當初不管洪災,不管尸橫遍野,也許就是為了這一刻,搜刮所有藥材后,一旦瘟疫大肆爆發,他還可以再狠撈一票!
太斗渾身血脈賁張著,一股怒意沿著背脊竄上腦門,不敢相信一個知府竟無法無天如斯!
夏侯歆愣愣的說不出話。作夢也想不到一個地方官竟可以只手遮天到這種地步,儼然無視百姓死活……簡直是混帳!
“那日官爺上門,若華似是被里頭的官爺認出,他們認定若華是我的妻子,硬是要我將她交出,盡管我不說,也藏不了她太久,你是外地人,想個法子帶她走吧!
“你呢?”
“我只要她好!
“哪怕你會死在這兒?”
“我是個大夫,早已看慣了生死!
“我算是半個大夫,也看慣生死,但看慣生死不代表對生死已看破,能救的就不能放過!毕暮铎ё⒁曀季茫瑖@了聲!胺判陌桑甏蠓,我會帶她走,但也不會丟下你不管,等著吧,我會把你帶出地牢!
“你……你以為你是誰?知府大人儼如地方皇帝一般,你有本事可以對付他?”
“放心,我有個大哥當靠山,知府算什么!
“大哥?”
“是啊,我有個很有用處的大哥!辈欢嘧鼋忉專p拍著太斗,太斗便意會的背他離開地牢。
地牢外,流麗日光教夏侯歆不禁微瞇起眼。
“二爺,咱們接下來要怎么做?”太斗沉聲問。
“太斗生氣了?”
太斗悶不吭聲。
夏侯歆扯了扯唇!拔乙恢币詾榛蕦m才是牢籠,牢籠里為存活斗得你死我活,沒想到皇宮之外竟是一整片圈子,百姓為獸,任其貪官惡吏圍獵屠殺,荒唐!簡直教人不敢相信!”
官員結黨營私,從中央到地方,或求明哲保身,或求名利富貴,為虎作偎,魚肉百姓,無視百姓生死……
“太斗!
“在!
“咱們先走一趟南騰衛所別館,瞧瞧這一回山崩可真有亡魂作祟!蹦向v衛所別館上下共三百二十余條性命,王朝里一個個鐵錚錚的漢子,豈能因為高升平一己之私折損?!“本王要替亡魂請命。”
“好!”
連若華望穿秋水,一起身,采織隨即擋了過來。
“你這是在做什么?”
“夏侯公子說你不能到外頭!辈煽棌堥_雙臂,不容她踏出后院一步。
“他哪位,憑什么約束我?”連若華沒好氣地道。
“華姊,夏侯公子很認真地囑咐我,而且之前申大夫也這么吩咐我,這就代表華姊真的不能到外頭,你要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辦?”采織可憐兮兮地說著,淚水已經在眸底打轉。
“我不要再剩自己一個人了!
“……你應該去當戲子了!比肼錅I根本是采織的拿手戲呀。
“華姊!”
“知道了,我坐這兒總可以吧!彼龥]好氣地坐在涼亭。
這座亭子位在前鋪后院中間,她今兒個早早就收了鋪子,緊閉大門,坐在這里等成歆和太斗一回來,她就可以馬上見到。
可眼看著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他們未免也去太久了吧,要是連他們都出事……思忖著她更加不安,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要他去府衙一趟,她明明很清楚齊天知府是個惡官,豈會聽信他的片面一詞。
再者,如果這是場嫁禍,她讓成歆出面豈不是害了他?
想著也許往后再也瞧不見他,她就怎么也坐不住,但一起身,采織又跳到她面前。
“你……”正開口,大門傳來拍門聲,連若華不禁喜形于色地道:“肯定是他們回來了!
說著,她趕緊沖去開了大門,采織跟在一旁正要喊人,卻見來者是一個個身穿官服的官爺,不禁愣住。
“班頭,就是她沒錯!焙箢^一名官爺說著。
“把她押回去!”班頭一聲下令,兩名官爺立刻上前押制連若華。
連若華沒有反抗,因為她知道就算她反抗也沒用,反倒是采織沖上前去拉扯著。
“你們要做什么?為什么要將華姊押走?”
“滾開!”班頭毫不客氣地朝采織腹部踹去。
“采織!”連若華見狀掙扎著想護她,卻被箝制得更緊,朝外拖去。
“華姊……華姊……”采織忍著痛爬出門外,見門外有鄰居圍觀,忙道:“大娘,幫幫忙,我家華姊被帶走了……”
被點名的大娘聞言立刻快步離開,其余的不等采織開口,瞬間做鳥獸散。
采織愣了下,豆大淚水滑落,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抹影子疾速逼近,彎身叫喊她。
采織眨了眨眼,嚎啕大哭著!跋暮罟,華姊被官爺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