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納小妾了……”杜員外抱著腿不放,痛到眼淚都飆了出來。
“不敢就好!以后你要再納小妾,我就把你的布莊全收回來,把你的小妾們?nèi)s出去!”杜夫人盛氣凌人地用掃帚指著他。
如此凄慘之狀,周圍眾人忍不住指指點(diǎn)點(diǎn)起來,杜夫人這才意識到外頭所有人都在看,忍住氣對著外頭揚(yáng)揚(yáng)手。“還不進(jìn)來把員外抬回去,要他繼續(xù)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
外頭立刻跑進(jìn)了幾名杜府長工,七手八腳地抬起了自家主子,在眾人的注視下狼狽的離門了命相館,而就在盛怒的杜夫人亦要跟著離開時,香柳突然上前一步。
“杜夫人請留步!彼患膊恍斓匾粩r。
“做什么?你舍不得嗎?”杜夫人見她年輕貌美,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索性發(fā)在她身上。
“不是的,小女子這命相館有個規(guī)矩,入門先收一兩銀,算得準(zhǔn)就收十兩,如今杜員外被夫人抬了回去,十兩銀還沒付呢!”香柳站的位置十分微妙,杜夫人是沒辦法越過她直接走的。
“你算得準(zhǔn)?哪里準(zhǔn)了?”杜夫人氣得都快尖叫起來。
“杜夫人可以問問大伙兒,我算得準(zhǔn)不準(zhǔn)!毕懔⑽⑴采,讓她直接面對群眾。
杜夫人兇狠卻存疑的目光往外一瞪,幾個比較大膽的人仗著躲在人群里,便直言道:“香柳姑娘算得可真準(zhǔn)!她說今天杜員外有斷骨之禍,所以不肯替他摸骨呢!剛剛杜員外的骨頭啊……嘖嘖,肯定被杜夫人打斷了!”
“對啊對啊,她還說,杜員外以后都納不了小妾……這話他剛剛痛得要死的時候,才向夫人承諾再也不納小妾,這算得不是神準(zhǔn)嗎?”
杜夫人聽得臉忽青忽白,心里覺得不服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如此聽來,香柳確實算得很準(zhǔn),而且也沒讓那死老鬼得逞占便宜。
末了,她只能恨恨地一跺腳,掏出了十兩重重放在桌上,接著臉色鐵青地離去。
一場鬧劇散了,香柳賺到了她的相命金,外頭的群眾也看足了戲,她嫵媚地朝外一笑像在謝幕,暗自投給站在門外的冉兒一個贊美的眼神,而站在那附近的男人,都傻笑了起來,忘了要散場。
然而,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一記不屑的輕哼——
“詭欺世,好一個神算,就讓我來會會你!”
香柳將目光投向門外,這一看,即使是閱人無數(shù)的她,也不禁眼睛一亮。
好一個偉岸男子!
進(jìn)門的其實是三個男人,但站在中間那位個頭高大,有一對比常人還濃密的墨眉,星目閃爍著犀利的光芒,鼻梁高挺嘴唇微厚,靠近耳朵的頰邊有一道約指頭長的刀疤,卻更添男子氣慨,瞧他不發(fā)一語便氣勢凌人,顯然就是三人之首,而另外兩人,則是吆喝著趕走了圍觀的群眾,相命館一下子安靜起來。
香柳的怔愣只是一瞬,橫豎這種戲碼她看多了,反正依她的名氣與實力,群眾總是會再回來的。
只是想起他入門前的挑釁,她不由得嬌笑起來,將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男人身上。
“這位壯士,敢問是算前程嗎?”
她這一笑,一般男人都會忍不住心臟狂跳,連方才大聲趕人的隨扈都晃了一下,只有為首男子完全不為所動。
“你能算什么?”他皺著眉反問。
香柳打量了他一眼,別唇一笑。“可知我為何稱壯士而不稱公子?因為壯士顯然是個武人,而且有官職在身,階級還不低,另外,壯士的事業(yè)截至目前為止必是飛黃騰達(dá),而且勢尚未止,還有往上晉升的趨勢。”
男子的表情有些變了,香柳繞著他走了一圈,接著斷言道:“壯士父母在你懂事后方歿,目前你也尚未娶妻,沒有子嗣,而且……”她走到他面前,離他的臉極近,用著最魅惑的方式靠上去低聲道:“你也不好女色,對吧?”
即便是這樣的美色在前,他依舊坐懷不亂,只是淡淡地道:“確實不錯,但你這不是算命,只能說是觀察入微!
“喔?”香柳退了一步,放棄了用美色迷惑他的想法,細(xì)眉疑惑地挑得高高的,因為從來沒有人以這個角度質(zhì)疑她的相命法。
“我聽說有個‘江相派’,專用一些模棱兩可的話套取看相者更多的消息,以此詐騙,我不知道你究竟從哪幾點(diǎn)看出來我的那些背景,但可見姑娘這套花招似乎更加高明,可惜騙不了我!彼淅涞氐,像是準(zhǔn)備拆了她這相命館似的。
香柳美目直瞪著他,半刻后,香肩一聳,做了一個沒辦法的動作,也十分干脆地自嘲道:“好吧,我承認(rèn)方才的確不是相命,但也不是江相派的東西。”
既然都揭自己底了,她索性大贈送,說出方才替他“相命”的觀察基礎(chǔ)——
“你手上有長期持刀所練出的繭,因此定是武人無疑,加上露在衣外的肌膚隱然有許多傷痕,身上或許更多,若不是個武官,何必如此拼命?而如此拼命卻還能無恙地站在這里讓我相命,更證明了你武功高強(qiáng),這樣的人事業(yè)肯定蒸蒸日上,何況在你身后兩名隨扈,那可不是隨便人能有的!
一般來說,高官才配隨扈,她光是看了他一眼,就能將他的背景猜出七七八八,所以那人表情才會稍稍變色,卻不代表是相信她了。
香柳接著說道:“說你父母在你懂事后才過世,是因為你嫉惡如仇,言談明顯受過良好教育,可是滿身傷痕會惹父母擔(dān)心難過,你卻不在乎這一些,代表父母應(yīng)該不在了。同樣的,無牽無掛才能不畏生死,故香柳才會斷定你無妻無子。”
“最重要的,我認(rèn)為你不近女色,是因為……”她慢條斯理地睞了一眼,“因為你連看都沒多看我一眼。”
不是她自夸,在她存心勾引下,忍得住的男人還真沒幾個。
“所以你承認(rèn)這些話只是為了博取我的信任,而非真的相命!彼湫χc(diǎn)點(diǎn)頭,完全無視她的獻(xiàn)媚,“所以我能要你這妖言惑眾的女人關(guān)門大吉了?”
“哎呀,壯士何須如此心急,小女子還沒說完呢!”香柳不依地軟言微嗔,“接下來可真是看相了,我見你遷移宮有骨隆起,行軍旅必大盛,印堂光亮中正,近來必是解決了一件大事,如此說起來,你是打贏仗了……”
話一頓,她突然輕叫一聲,有些難以置信地指著他,“我知道你是誰了!武功高強(qiáng)的大官,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嫉惡如仇不好女色,最近又打勝仗,除了朝中當(dāng)紅的鎮(zhèn)國大將軍權(quán)辰漢之外,還有誰呢?”
“能從觀察便推測出我的身分,算你有幾分本事!睓(quán)辰漢話聲平靜,但表情仍是肅然!澳悄阒牢疫@次為什么要來嗎?”
還不是為了要拆她招牌?只不過不曉得自家招牌又怎么擋到他的路了。香柳也懶得猜,十分干脆地回道:“小女子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將軍!
“數(shù)月前朝廷大軍出征前,我十分倚重的手下林大勇因?qū)δ忝詰僦翗O,為了到你這里算命,攢了好久的錢,最后你替他看了相,卻說他官祿宮塌陷,易多失敗;山根上有直紋,必生意外,結(jié)果他在出征前便失了信心,在戰(zhàn)場上被敵方一箭射穿了臂膀,到現(xiàn)在還不知救不救得回來,你說我該不該來掀了你這江湖術(shù)士?”越說,他的語氣越嚴(yán)肅,最后甚至帶著幾分怒氣。
“所以他確實發(fā)生了危險不是?即使大軍勝仗,對他而言,帶傷不能助陣就是失敗,請問將軍,我哪里說錯了?”香柳好笑的反問,命由天定,難道命不好還能怪算命的?
權(quán)辰漢頓時說不出話來,他發(fā)現(xiàn)眼前這女子不僅比他想像中更美麗,也比他想像中更難纏。
“倒是我要警告將軍,雖說遷移宮高隆有利軍事,然膚色過赤則十日內(nèi)必有血光之災(zāi),建議將軍盡量往東北方水木之地去,千萬別走反了路,否則別怪香柳今日讓你白走一遭。”一般她是不會說得這么嚴(yán)重,但這次她承認(rèn)是存心嚇唬這個男人。
誰教他一副對她沒興趣的樣子,大大的打擊了她的信心呢!
詎料權(quán)辰漢只是重哼一聲,“好,我接受你的挑戰(zhàn)!十日之內(nèi),我就偏要往西南去,看看我會不會有血光之災(zāi)!”
說完,他領(lǐng)著兩名隨扈轉(zhuǎn)身欲走,卻因香柳的一句話止了步。
“等等!將軍,我這兒看相的規(guī)矩可是入門一兩,算得準(zhǔn)的話要十兩……”
權(quán)辰漢也不羅唆,突然回頭迅雷不及掩耳地抓起她的小手,將幾錠銀子塞進(jìn)她手里,動作快到不僅香柳嚇了一跳,連負(fù)責(zé)替她阻擋這種輕慢事的冉兒也措手不及。
“十日后若你算得不準(zhǔn),我會要你加倍奉還!”撂下了句意味深遠(yuǎn)的話,權(quán)辰漢回也不頭地離開。
“這男人……”香柳看了下自己被輕薄的手,不僅不惱,居然還彎起唇角。
“……有趣極了,我香柳要不迷得你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名字就倒過來寫!”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出了門后,權(quán)辰漢突然默默地看了下自己方才摸過那香軟小手的右掌,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