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華麗的餐廳里,長長的歐式餐桌前,黃如舒正襟危坐,有些緊張驚愕。
令她緊張的原因,是坐在她斜前方主位上尊貴高傲的男人,而令她驚愕的是,與她相對而坐的狗兒。
Mariabella竟坐在餐椅上,姿勢優(yōu)雅,神態(tài)從容,白絨絨的頸部還圍上領(lǐng)巾。
她呆望牠幾秒,然后才憋住笑意,故作鎮(zhèn)定!癕a……Mariabella,妳看起來好高雅!
歐帝斯抬眸看一眼面前的女人,再次聽她叫喚寶貝,雖然發(fā)音仍有待加強(qiáng),但勉為其難接受。
“上餐!彼麖椓讼率种。
老管家Brock立刻推著餐車步上前,將銀制托盤中的精致餐點擺放他面前。
“少爺,今日午餐是安格斯沙朗牛排五分熟,搭配青豆十二顆,切丁紅蘿卜八塊,西紅柿八分之一顆兩片及馬鈴薯四分之一顆兩片。餐中酒為法國貝爾堡頂級純釀2001紅酒。”Brock詳細(xì)介紹餐食內(nèi)容,接著從餐車下方冰桶拿取一瓶葡萄酒。
開瓶、醒酒、試飲,再將酒倒入歐帝斯桌前,左上方的水晶高腳杯,斟上八分滿份量。
服侍完,老管家繞至他斜對面,坐在黃如舒右側(cè)。
老管家坐定位后,三名女傭各端一份餐食,送至管家、黃如舒及Mariabella面前。
黃如舒被這一串有秩序的排場再次嚇到;叵肫鸱讲殴芗医榻B歐帝斯餐點的內(nèi)容,教她更感困惑。
青豆十二顆、切丁紅蘿卜幾塊,還有西紅柿、馬鈴薯,幾分之幾顆?她懷疑自己是否聽力有誤。
低頭望著擺放在她面前的餐食,有色拉、濃湯及主餐,主餐精致的餐盤內(nèi),一塊厚厚牛排配幾朵花椰菜及紅蘿卜,看不出什么奇怪?jǐn)?shù)字。
她不禁朝斜對面男人的餐盤望過去,霎時一怔。
只見他純白鑲金邊的骨瓷餐盤內(nèi),是一塊切得工整方正的牛排,而牛排上方從左到右,依序排列切丁紅蘿卜、切片西紅柿跟馬鈴薯,牛排下方,竟將十二顆青豆排成四行,每行三顆,空間整齊劃一。
這奇異至極的餐盤景象,教黃如舒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拉長了脖子,身體往前傾,好奇不已。
“那個……為什么要排成這樣?有什么特別意義嗎?”她開口提問。
才拿起桌上折迭餐巾,鋪在膝上的歐帝斯,抬眸斜睨她一眼,俊眸微瞇。
“咳!黃小姐,用餐時間請保持安靜,坐姿端正!币慌岳瞎芗亿s忙阻斷她的好奇心,示意雙手撐在桌面的她坐正。
“吃飯不能說話嗎?”華麗寬敞的餐廳,氣氛嚴(yán)肅,還有數(shù)名女傭站在身后盯著,令她非常不習(xí)慣。
她視線改而轉(zhuǎn)向正前方,窺探Mariabella的餐盤,這一瞧也是詫異連連。
沒想到狗兒也用高級的骨瓷餐盤,牠餐盤里擺著切得工整的小塊肉塊,整整齊齊排列盤面。
坐在餐椅上的大白狗,面對眼前的肉塊美食,沒有垂涎欲滴,更無焦躁騷動,似乎只是靜靜等待著。
歐帝斯右手拿起銀制刀子,將刀面在眼前轉(zhuǎn)動了下,光亮如鏡的刀面,映出他完美的俊容,他唇角勾起旁人察覺不出的細(xì)微弧度。
“Eat!”唇瓣發(fā)出一個單音,左手持起銀叉,開始用餐儀式。
黃如舒仍瞪大眼,觀察他怪異的一舉一動,卻見大白狗接到指示后,便低頭朝餐盤里的肉塊開始舔食,坐在她右側(cè)的管家也開始動起刀叉。
雖對眼前發(fā)生的景象非常適應(yīng)不良,但她仍跟著一起開始用餐。
她動手準(zhǔn)備切鮮嫩的牛排,視線不自覺偷覷斜對面歐帝斯的一舉一動。
他先望著牛排凝視了兩秒,接著慢條斯理地將牛排利落分割,一塊塊切得大小一致,工整無比。
黃如舒看得專注,不禁停住手中刀叉,只見他切割完畢,卻是放下刀子,右手改拿叉子,叉起一顆青豆,送入口中。
她再度被他的怪異舉動吸引,隨即又發(fā)覺偷看別人吃食好像不禮貌,趕忙低頭切好一塊牛排,送進(jìn)嘴里咀嚼,心里疑問一堆。
“哇~好香,好嫩!”咀嚼兩口,她不禁大聲贊嘆,瞬間被食物轉(zhuǎn)移注意力。
她的叫聲令用餐的歐帝斯微微皺起俊眉,老管家見狀,趕忙對她使眼色。
“呃?對、對不起……”收斂興奮神情,她忙摀嘴噤聲。內(nèi)心不禁咕噥,有錢人用餐拘謹(jǐn)?shù)竭B贊美食物都不行。
盡管用餐氣氛嚴(yán)肅,但第一次吃到這么高級美味的牛排,她仍忍不住大快朵頤起來。
“!”突地,一塊切好的牛排跳出她的餐盤,飛到斜對面男人的餐盤里,打散排列整齊的青豆行列!皩Α瓕Σ黄!”
她趕忙起身,身體橫過半個桌面,將落在歐帝斯餐盤的那塊牛排用力叉回來。
“呵呵~不好意思。”把失而復(fù)得的牛排急忙塞進(jìn)嘴里,黃如舒對著他微怒的俊容,口齒不清地呵呵笑。
一旁的老管家,蹙起眉頭,而站立一側(cè)的傭人們,個個驚詫地瞪大眼。
“撤掉!”歐帝斯霍地放下叉子,聲音冷冷道。
一名女傭忙上前,端起他面前的餐盤,老管家也立刻站起身!拔艺垙N師再做一份。”說著,匆匆步出餐廳。
黃如舒神情愕然,不知犯下什么大錯。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還是不該跟您一起用餐!痹旧窠(jīng)大條的她,因老管家及傭人的反應(yīng),令她不敢一笑置之,連忙站起身再三道歉。
她的雇主簡直比古代帝王還具威嚴(yán)。
“坐下。”歐帝斯命令,“身為保母,妳必須陪Mariabella用餐!
雖對她的餐桌禮儀非常不滿,卻因她的新職位,讓他只能勉為其難容地忍她的凸槌,而一旦餐盤的食物秩序被破壞,他便不再繼續(xù)用那份料理。
再度坐下的黃如舒,對鮮嫩的牛排品嘗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好不容易歐帝斯下達(dá)用餐完畢的命令,才結(jié)束這頓磨人的午餐時間。
擔(dān)心不懂雇主禁忌會被炒魷魚的她,餐后趕忙追問老管家,關(guān)于他的生活規(guī)矩與忌諱。
老管家告知,歐帝斯是個完美主義者,在許多地方,有一定的要求及規(guī)范,尤其飲食。
他并非要求奢豪豐盛的帝王料理,相反地,有時對餐食要求很精簡,卻有一套龜毛的細(xì)微要求。
他早餐要有一杯牛奶及咖啡,午餐主食為紅肉搭紅酒,不要色拉及湯品,晚餐為海鮮搭白酒;除了西餐,他也吃中餐及日式料理,而比起食物的美味等級,他更注重餐盤內(nèi)容物的排擺,一旦亂了秩序,他便全部舍棄,不再動用。
他的怪癖,令黃如舒聽得困惑連連,不懂這龜毛要求有什么意義,只能解釋為有錢人的“無聊嗜好”。
下午三點至五點,是歐帝斯的午茶時間,對他而言,這兩小時無比神圣,不容許任何人打擾,能陪在他身側(cè)的,只有愛犬Mariabella及服侍他的老管家。
黃如舒背起行李,在傭人帶領(lǐng)下,前往今晚開始住宿的房間——Mariabella的閨房!
“呃?這里是……狗的房間?”她驚愕不已,張大眼環(huán)顧媲美公主居住的華麗房間。
這房間大小,應(yīng)該有鄉(xiāng)下阿嬤家三合院前的曬谷場那么寬敞吧?可竟然是給狗住的。
空間明亮寬敞不說,還布置得非常高雅貴氣,完全感覺不出是狗的閨房,有沙發(fā)、液晶電視、高級音響,更有華貴的四柱床。
這種四柱的公主床只在電視節(jié)目瞄過,她忍不住上前觀賞個仔細(xì)。
“那張是Mariabella小姐的睡床,而妳的床鋪是旁邊那張!迸畟蛱嵝选
“欸?”黃如舒轉(zhuǎn)而看向大床旁邊角落處,一張較低的床鋪。
雖說也是一張比她租屋套房單人床要高級許多的好床,但與公主床一比起來,真的有很明顯的“階級差距”。她頓覺自己不是來當(dāng)狗保母,而是狗傭人吧!所謂“好狗命”,她可真切見識到了。
看樣子帝王般的雇主歐帝斯,真把他的愛犬視為寶貝女兒,提供公主般的禮遇哩!
她覺得有點好笑,卻也有點無奈,雖然真心想照顧幼童,卻為了薪資妥協(xié)。
不過有這份高薪工作,她還可多認(rèn)養(yǎng)幾名非洲兒童,這樣一想,便寬慰許多。
因為午餐的意外狀況,晚餐時間黃如舒不斷提醒自己小心謹(jǐn)慎,卻仍忍不住好奇偷窺歐帝斯的餐盤幾眼,果真又是排列得一絲不茍,切得方整的魚排,上下幾顆蛤蜊、干貝、去殼蝦子,皆有秩序地一一排列。
她不禁懷疑,用餐氣氛這么拘謹(jǐn)肅靜,再美味的食物也會失味吧!
唇瓣一張一闔,幾次忍住欲脫口而出的話,她只能朝嘴里拚命塞食物。
唉,要她吃飯不說話,真是一門很難的課題!
。
隔天中午,歐帝斯穿戴整齊、西裝筆挺、俊逸飛揚,眼中無她,只親昵地跟愛犬摟摟抱抱道別,便搭上專車離開宅邸直奔機(jī)場。
黃如舒宛如透明人站在主屋大門外,目送他的高級專車遠(yuǎn)離,黑色房車逐漸在宅邸彼方的宏偉銅門銷聲匿跡后,她莫名地吁了口氣。
聽見腳邊狗兒的嗚咽,她轉(zhuǎn)頭注視,見它視線直望向遙遠(yuǎn)彼方已掩上的銅門。
“你主人很快就會回來,別擔(dān)心!彼詮澤,伸手摸摸狗頭,語氣輕柔。
雖然跟狗同住一晚了,但彼此還很生疏,只是聽它低鳴嗚咽,竟讓她有些不舍地安撫起來。
Mariabella抬頭,一雙圓亮黑黝的瞳眸望著她,尾巴低垂,表情既落寞又憂傷。
那像孩子般純凈的瞳眸及哀戚的孤寂感,宛如被父母遺下的孩子,令她更覺不舍,頓時母愛泛濫。
“Mariabella,乖喔!把拔是去工作賺錢,過幾天就回家了!秉S如舒蹲下揉揉它大大的頭,語氣像哄小孩。
她想起在幼稚園工作時,第一天被送來的幼兒總在父母離開后害怕?lián),又哭又鬧,而此刻的大白狗竟讓她感覺像孩子般,甚至怕它下一刻真的會流下淚來。
雖然它的主人高傲如帝王,跟他共處一室,會令人緊張,細(xì)胞緊繃,但他的愛犬看起來和善可親多了,令她很快便遺忘對大狗的畏懼,想與它建立良好關(guān)系。
“嗚……”Mariabella發(fā)出一聲低鳴,一雙大眼瞅著她。
“把拔去工作,我來陪你玩,好不好?我們先去散步,我還沒好好參觀你家的大花園哩!”她真把它當(dāng)小孩在說話,站起身便準(zhǔn)備帶它繞繞廣大地庭園。
“來呀!一起去玩!弊邇刹剑l(fā)現(xiàn)狗沒動靜,她轉(zhuǎn)頭朝它揚揚手。“!對啊,你只聽英文指令……呃?看……看走。–ome on)”
她念得完全不標(biāo)準(zhǔn),但狗兒躊躇了下,竟選擇跟隨她的腳步。
有點生疏的一人一狗,沒多久便在草地上追奔起來。
。
歐帝斯沐浴后系上絲質(zhì)浴袍,手持一杯香檳,長腿交疊,閑適地坐在沙發(fā),望向落地窗外閃爍晶燦的巴黎夜色。
經(jīng)過長途飛行,他在隔天傍晚抵達(dá)法國,下榻巴黎香榭麗舍大道的高級飯店,輕松悠閑一晚,明天才開始工作行程。
他舉杯,凝視玻璃杯中淡金色液體內(nèi)不斷竄升的細(xì)致晶亮氣泡,與落地窗外閃閃爍爍的夜色。
他輕揚薄唇,心情愉悅,并非醉心于美酒絕景,而是醉心于金燦酒液及落地玻璃中倒映出一張他俊美無比的俊容。
他是個完美主義者,自負(fù)、自傲亦自戀,他極度在意自己的外貌形象,盡管他天生麗質(zhì),卻無時無刻要審視自己,不容有一絲瑕疵。
無論外表、內(nèi)在,聰穎的腦袋、身世背景、事業(yè)成就,在在都是他自信的泉源。
他唯一欠缺的,是愛情,但那虛偽的東西他早不再冀望。
不想再分心去愛人,浪費精力去哄女人,舍棄愛情之后的他,眼中只有自己,以及讓他愿意誠心相待的唯一寶貝——Mariabella。出遠(yuǎn)門時,他只會擔(dān)心她、記掛她。
從容啜飲一口香檳后,他放下酒杯,打開茶幾上的筆電,連線到臺灣宅邸的中央控制室。
他開口便詢問老管家寶貝的狀況,不知那個看起來駑鈍又不精明的新保母是否有好好照顧陪伴她。
“呃?Mariabella跟黃小姐目前在前院,嗯……應(yīng)該……相處得還不錯!蓖高^視訊,老管家報告得有些吞吐。
“你隱瞞什么?”這方視訊鏡頭前,歐帝斯俊眸微瞇,感覺事有蹊蹺!半y不成Mariabella受傷了?”他俊眉一皺,擔(dān)憂起來。
“不,小小姐很健康!崩瞎芗覐(qiáng)調(diào)。因少爺對愛犬的重視,他也將Mariabella當(dāng)小小姐在服侍。
“她有正常吃飯嗎?玩樂時間?睡眠如何?”歐帝斯不斷關(guān)切“寶貝女兒”的日常生活!氨D赣袩o失職?”
他第一次見老管家報告事情這么不干不脆,讓他戒心頓起。
“黃小姐很認(rèn)真在學(xué)習(xí)照顧,只是小小姐變得有點……活潑過度!崩瞎芗椅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