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中緩緩蘇醒,一時之間,黎永萱忘記自己在哪里。
四下好安靜,安靜到?jīng)]有任何聲響。又是日復(fù)一日的寂寞日子,她在世上只有自己一個人,要開始毫無驚喜的一天。需要擔(dān)心的只有一堆又一堆的數(shù)字與報表。
真的沒事,她習(xí)慣,她可以照顧自己……
不對!她陡然驚醒。那早就是過去式了,現(xiàn)在的她,要擔(dān)心的人跟事有一大堆,哪有時間繼續(xù)再這里賴床!
起身一看,她更困惑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回到大床上。明明記得昨夜她等他等到好哀怨,最后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打算回房睡,天人交戰(zhàn)了幾分鐘,她連賭氣都不想賭就偷偷溜進了客房。
只因不想一個人入眠。
曾幾何時,只要同在一個屋檐下,她就只想膩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入睡——
她不知道的還有……其實今天早晨,是麥緯哲抱熟睡的她回去的。他還在床沿坐了好一會兒,望著她的睡顏,輕輕撫摸她的發(fā),依戀再三又不敢吵醒她。
等她迅速梳洗更衣之后,一下樓,發(fā)現(xiàn)也沒聽見尋常的跑步機聲響——難怪這么安靜。麥緯哲早已出門去了。
她又是一陣難受。因為他的陰陽怪氣,兩人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面不說,連話都沒講到。他一直在逃避……可是,事情總要解決。
當(dāng)她早餐吃到一半時,爺爺進來了。
“爺爺,小麥呢?”她記得他今天早上沒有行程才是。
“我剛送他去訓(xùn)練中心,說是要開會!睜敔斦f?此Щ蟮纳袂,又加了一句:“本來下午要開的會,緊急移到早上了!
雖然口氣平穩(wěn),但黎永萱聽得出來,爺爺有些憂慮。
“開會?是要討論接來下的集訓(xùn)、比賽行程嗎?”這些,麥緯哲現(xiàn)在都不跟她談了,好像怕她參與太多似的。她悶悶地問:“為何不讓我知道呢?我也可以送他去,跟他談?wù)勔?guī)劃方面的問題——”
老人家沒說話,默默聽著。
“爺爺,我想……”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把心里的話說出來!拔蚁敫銈兩塘,未來,如果有可能讓我擔(dān)任經(jīng)紀(jì)人——”
爺爺突然舉起手,悍然打斷她,不讓她說下去。
黎永萱心又抽了一下。連爺爺也這樣,聽都不想聽嗎?
“這種事,不用來跟我商量!睜敔斏n老卻精悍的眼眸直視黎永萱,斬釘截鐵的說:“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怕,要是怎么了,最多就回家去,讓爺爺養(yǎng)。就這樣!
聽完,她的眼睛眨啊眨的,瞬間,眼淚就冒出來。
每次都是這個嚴(yán)肅又寡言的老爺爺——
“呃,你……不要這樣!币豢吹剿蓿瑺敔斂峥岬耐獗砹⒖瘫罎,慌了手腳,整個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沒、沒事,真的沒事。只是……只是……”
只是好感動,鼻子好酸而已。
上天對她殘酷,收走了好多來不及愛她的人;但上天也對她很慈悲,還是給了她親愛的家人……
“不準(zhǔn)再哭了!快把早餐吃完!我還有正經(jīng)事要跟你談!”爺爺總算從慌張中恢復(fù),用慣用的訓(xùn)斥口吻罵著。
“好……”她抹去眼淚,乖巧回答!笆裁词?”
爺爺手上多了一個文件夾,面色凝重地交給她。
“這是……”她只瞄了一眼,隨即抬頭哦,詫異地看著爺爺。
爺爺點了點頭。
另一邊,有正經(jīng)事要做的,其實還有緊急被叫去開會的麥緯哲。此刻他正在會議室中,面對一群表情都正經(jīng)八百的所謂“高層”人士。
光亮如鏡的會議桌那一邊,全是一身整齊西裝,表情嚴(yán)肅的中年男人。這一邊以麥緯哲為首,則全都是運動服裝扮的年輕小伙子。涇渭兮明。
“麥先生!备邔又磺辶饲搴韲担_口說:“你身為隊長,本身行為應(yīng)為全隊表率,這次鬧出的風(fēng)波,如果無法妥善解決,本集團將會重新評估與貴隊簽約事宜——”
麥緯哲嗤之以鼻,“緊急召我們來開會,就為了我行為不檢?我到底是哪里行為不檢,要不要說說看?”
“你不但日前唆使貴隊隊友威嚇本集團的梁文河總監(jiān),昨夜還出手毆打梁總。梁總已經(jīng)入院,待驗傷結(jié)果出來之后,不排除提出法律訴訟的可能性。”貌似律師的人凜然告知。
“哦,去驗傷了?”麥緯哲根本不打算否認,“盡管來告,我不怕。”
“小麥!”也列席旁聽的教練臉都綠了,低聲問:“你真的有打人?為什么動手?我交代過你多少次——”
麥緯哲聳聳肩,不置可否。
“麥先生,我想你并不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律師推推眼鏡,鏡片后面的眼神閃爍傲慢的光芒,“梁總念在各位都是苦練多年的運動員,不想貿(mào)然斷送你們的運動生涯,才沒有立刻提告。他寬宏大量,只要求一下幾個條件!
“劉律師,關(guān)于這件事——”總教練開口想插嘴。
律師不理,繼續(xù)宣布:“第一、麥先生公開認錯道歉。第二、麥先生必須付出賠償。第三、贊助案照樣進行,但全額降成原來的三分之一。”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這懲罰……也太重了吧。
但有錢總比沒錢好,那個不甚關(guān)心的花瓶經(jīng)紀(jì)人連忙說:“條件我們可以考慮——”
麥緯哲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揮手打斷經(jīng)紀(jì)人的話。
他手按著桌子,精壯的身子略略前傾,帶著絕對的壓迫感,向?qū)γ嬉慌盼餮b男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歉我辦不到。賠償,姓梁的要多少錢,開口就是。贊助的部分不必連坐他人,把我的部分抽掉即可!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往門口大步走去。
“麥先生,我勸你不要沖動!甭蓭熢诤竺娼凶∷,嗓音透著怒意,“本集團跟各體育協(xié)會關(guān)系都很好,梁總真要認真起來,你可能連選手都做不成,更遑論是想當(dāng)教練!”
“小麥,等一等!”
“小麥哥,你先別走呀!”
教練、隊友們都急著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