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風和日麗的臺北街頭,邢亨在露天咖啡座喝咖啡,悠閑地燃一根煙吞云吐霧,靜默地欣賞路上走過的漂亮美眉,比較誰的腿修長白皙。這種免費又有點無聊的休閑娛樂,竟然是他度過假日的方式。
都怪他太忙了,身為巨鼎保全公司的股東,又是首席護衛司,他責任重大,受他保護的人不是政要就是國內外富商,他不得有一丁點差池,一工作起來總是精神緊繃,一刻都不得閑。
而難得有了一天的假日,他還真不知要上哪里去,他也沒有馬子,二十八歲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要是有個可愛的美眉當女朋友該多好?
他的理想中,她最好有修長的雙腿,豐滿的胸部,細細的柳腰,留著一頭柔亮的長發,甜美得像天使的笑臉,抱著吻的時候令人銷魂,擺在身邊美觀大方,晚上兼具暖床功能,實用得不得了……
他想入非非地偷笑著,突然有兩條蘿卜腿朝他走來,狠狠把他的春夢打醒——
“帥哥,我幫你換煙灰缸!迸⻊丈Φ糜悬c曖昧,單鳳眼有意無意地勾他!澳愫孟癫怀砼!”
“嗯……”他討厭被打擾,伸手到口袋里,掏出吃飯時從餐廳帶出來的牙簽,撥開包裝紙,把牙簽銜在口中,目光唰地一變,流里流氣地瞧著她,薄唇扯著壞壞的笑痕,英俊的臉瞬間變得邪惡萬分。
女服務生嚇到,不敢再隨意跟“壞人”搭訕,換了煙灰缸,飛快地閃人。
“嘿嘿……”邢亨低笑一聲,起身放下錢,甩甩半長的發,酷酷地走了。這就是他拒絕女人接近的方法——裝流氓。
保全公司的老大藍拓,總說他挑剔又龜毛才會交不到女朋友,他承認,他不只挑剔,更有某種堅持,不符合他胃口的女人,不追;不是真心愛著的女人,就絕不交出自己的心。要是永遠等不到理想情人出現,他寧愿守身如玉一直到老。
他走到路邊的停車位,計劃回公司的健身房去消耗多余的體力,沖個澡,再回家睡到飽。
到了拉風的敞篷車邊,身手矯捷地躍進了駕駛座,啟動引擎,回頭要倒車時,發現——乖乖!狹長的后座座椅里怎會躺著一個女人?
他停止倒車,瞠目看著那女人,她側躺著,修長的雙腿露在連身的白衣裙外,從他的角度看去,她有著豐滿的胸部,細細的柳腰,還留著一頭柔亮的長發,不過他無法確定這女人的長相是否甜美得像天使,因為她的臉被長發遮住了。
這該不會是老天爺在跟他惡作劇吧!他才想入非非,就真的發生了。
他不信邪,這女的說不定是喝醉了,敞篷車沒把頂蓋合上,她乘機就窩進來了。
“喂!”他伸長手,拍她的面頰,要睡可以到別處去睡,這可是他的車。
“唔……別吵……”她咕噥了一聲,轉過身來了。
居然要他別吵!邢亨怔住,皺著眉仔細瞧她,真要命,她竟有張他渴望中甜美的天使臉孔,夕陽照在她的肌膚上,白里透紅的膚質像掐得出水來,往下瞧,她敞開的領口幾乎可見里頭的美妙弧度。
他屏氣,壓住浮躁的體熱,不客氣地低吼:“小姐,你睡夠了吧!這車是私人財產,請你離開。”
墨采玲聽見有個人口氣狠惡地命令她,瞬間清醒,心想一定是那些人找到她了,要把她抓回去。
她驚恐地睜開雙眼,映入她眼中的是張橫眉豎目的怒容,嘴角叼著牙簽,深黑的眼不耐煩地瞪著她。她確定這男人不是追她的那些壞人,應該是車子的主人,因為他正坐在駕駛座上。
“對……不起,我看見這車沒有蓋子就跑進來……借躲一下,沒想到睡著了……”她爬起身,又直又濃密的長發披瀉在肩頭。
邢亨聽著她軟綿綿的道歉,看著她的俏模樣,渾身骨頭都快酥散了,但他硬是擺臭臉說:“那你應該睡飽了吧,快下車!
“可是……我……不知道……下車后該去哪里?”墨采玲茫然的說,輕撫后腦,正疼著……可是她也不記得為什么那么疼?
“當然是回家去。”邢亨心生警戒,火速拉回差點被她迷惑的心,她雖然看來弱不禁風,樣子有說不出的惹人憐,但是以他的專業判斷,她可能是瘋人院跑出來的也不一定,正常人哪有不知自己該去哪里的?
真可惜,這么美,腦子卻有問題。
“下車!彼渚卣f。
墨采玲在他深黑且銳利的眼神下隱隱顫抖,她是得下車,可是她一點也不記得要怎么回家?她忘了家在哪里,忘了自己的一切,知道自己叫墨采玲是因為那些壞人是這么叫她的。
她擔心地望著街道,發現了那些壞人就在對街,他們還在找她。
“糟了!”她把自己蜷縮起來,躲在車門邊。
邢亨順著她驚嚇的目光,朝對街看過去,有三個混混行色匆匆地像在找人。
“不要讓他們看見我,求求你,他們會把我抓回去……”墨采玲低泣請求。
邢亨察覺事情并不單純,她似乎陷入極度的驚恐當中,整個人抖顫顫的,他胸口悶著,莫名其妙地感到失望,他先前的判斷失誤了,從此時的局面研判,她應該是只小流鶯,被那些混混控制著。
這樣的小美人,竟然被污染了,難怪她要說不知該去哪里,通常這樣的女孩都是有家歸不得,唉!
他不得已按下車頂篷的開關,頂蓋緩緩升起,將車和外界迅速隔絕。
“我送你去中途之家好了,那里你可以受到保護!彼埔獾貙λf。
“那是哪里?誰可以保護我?”她抬起含淚的大眼睛惶然地問。
“一些專業人士……你快把頭低下,那些人過街來了!毙虾嗔粢獾侥切┗旎斓膭酉,不惹人注意、不疾不徐地把車開離現場。
墨采玲把臉埋在椅子上,不敢抬起。
邢亨在路口轉彎,車速加快,繞了很多路,開往另一個區域,對她說:“你安全了!
“真的嗎?”墨采玲抬起眼去看街道,她真的遠離了那些人,她得救了,不必再被那些人囚禁在一間小房間里,成天忐忑不安。
可是她并不想去什么中途之家。∷肟孔约赫一厥サ挠洃,也許等她不再那么恐懼以后,她會想起自己究竟是誰,家在哪里。
她坐到椅子上,舔舔干燥的唇,嗓音微啞地說:“先生……謝謝你,請你放我下車,我不想去你說的那個地方,我想一個人靜靜地想些事。”
邢亨從后視鏡看她幽幽的眼,交握的雙手,遲疑地問:“你現在就要下車?”
墨采玲低著頭說:“嗯,很謝謝你幫我,但是我的事……還是要靠自己解決。”
邢亨想了又想,她說的也有道理,這是她的事,他何必往自己身上攬,免費服務她,通常想受他保護的人都得付高額費用,他不能因為她而破例。
他把車靠路旁邊停下了,回頭對她說:“去吧!”
“謝謝你,雖然你看起來……有點邪惡,但你確實是個好心人!蹦闪豳M了很大的力氣才敢看著他說。
看起來邪惡的好心人!邢亨愛笑不笑地牽動唇,被她這么一說,他實在笑不出來,他才覺得她是看來嬌柔卻可能有毒的小花。
墨采玲開了車門,下車后走上紅磚道。
邢亨看著她形單影只的身影在夕陽霞光中漸行漸遠,孤零零的樣子讓他心里有說不出的憐憫,也許他該問她身上有沒有錢,或者留下電話給她,要是她需要幫忙,他很樂意……
噢!他干么突然這么有俠義精神?她只是個素昧平生的女子。
勉強收回目光,拿下牙簽,他把車開走,往保全公司開去。
到了公司,他上樓到健身房換衣服,開了跑步機,發泄多余的體力。
“亨哥,這是小張的喜帖,你今天放假不在公司,他要我交給你的!毙⌒旖粊硪粡垹C金字的喜帖。
“小張要結婚了?”邢亨接過來邊跑邊拆開來看。
“大家都想問問你紅包要包多少錢呢!”小徐笑著說。
“比照老大結婚時的公定價,三千大洋,算我一份!毙虾嘤貌恢胫苯诱f,兩年前老大藍拓娶夏艷嫂子,大家就商量好,以后公司有弟兄結婚,紅包都是一樣價碼。
“亨哥,什么時候你要請我們喝喜酒?”小徐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他沒有女朋友還故意問。
“你皮在癢?”邢亨利眸微瞇,濃眉一橫,要他閉嘴。
小徐見亨哥面目猙獰,不敢多問,笑笑地走人了。
邢亨并沒有真的生氣,他沒有女朋友的事,眾所皆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從來不會看別人結婚,自己就跟著蠢蠢欲動,除非能有個外表像剛才那女孩,不過他對女人嚴苛的條件包括純潔,想必她不合格。
不知她現在怎樣了?她有沒有能力解決自己的問題?
她孤單走在紅磚道上的身影,在他心里揮之不去。
他把跑步機的速度調快,專心在腳程上,想甩掉她的影子,詭異的是他愈急著甩開她,心里愈掙扎,替她擔心,萬一她被那些混混找到該怎么辦?她那么柔弱,不可能對抗得了那些人……
他把速度調得更快,不讓自己職業病發作,狂壓抑住自己莫名的保護欲。
一個小時后,他汗流浹背,但她仍然困擾著他。
他心情焦躁地進淋浴間沖洗,換好衣服下樓到辦公區喝水,進了老大藍拓的辦公室想找他哈啦一下,轉移自己的思緒,但老大人不在。
“拓呢?”他問了辦公區內安排工作的方小姐。
“藍大哥從上周就開始負責二十四小時保護墨氏總裁,有些棘手的狀況發生……”方小姐看了班表和工作報告后說。
“墨氏總裁,好像在哪里聽過?”邢亨思慮了下。
“詳細點說是美商墨氏投資公司的總裁,電視新聞都有報導,是美國三大投資公司之一!狈叫〗愫芮宄亟庹f。
邢亨了然,沒有再問,他本身也很忙,才會不知最近老大都沒在公司,沒人可以打打屁很無聊,他扔了水杯,準備打道回府。
一個人走出公司外,天色已黑,他進車內,開車回家。路經剛才放下那女孩的地點,他下意識地留意她還在不在那紅磚道上?沒看見人,看來她真的走了,他可以死心了。
車開過兩條街,停紅燈時,他很不期然地看見一個婀娜的身影,是她!
她就站在一家面包店的櫥窗前望著櫥窗里的面包,那一身飄然衣裙,背影纖細,錯不了,正是她。
他的心以跑百米的速度狂奔,很想奔向她,要是她想吃面包卻沒錢買的話,他可以幫忙,不成問題。
但他憑什么這么雞婆?要是傷了她的自尊心怎么辦?強烈的保護欲和理智陷入一場無聲的混戰中。
忽然間他旋轉方向盤,車子轉彎出車道,停向路邊,無論如何,他決定幫她最后一次,就這一次。
要是明知她需要幫忙還冷眼旁觀,他會良心不安,晚上睡不著,所以這么做不只是幫她,也是幫自己,因為他根本壓不住自己莫名的熱情。
他下了車,嘴角照例叼了根牙簽,笑臉邪佞,兩手擺口袋里,照舊偽裝起自己,但腳步愈接近她,他的目光愈是熱烈,控制不住的心像團熾焰。他打算假裝是路過此地要買面包,剛好又遇到她,邀她一起進去選面包,這樣就不會傷到她了。
“是你……怎么這么剛好,又遇到你?”他先打了招呼。
墨采玲一回頭,發現是那位邪惡的好人心,她屏息,虛弱地一笑向他行個禮,生怯地注視他幽黑的眼,無端地感到害羞,要是他看起來正派點,他會是個英挺又帥氣的男人。
“你在這里做什么?是不是在看哪一個好吃?”邢亨問她。
“不是……”事實上她口袋沒半毛錢,肚子正餓著。她還沒想起自己是誰,可是看著這些美味的面包,她腦子里居然有一些模糊的影子閃過,覺得自己曾經很喜歡吃奶酥餡的面包,有個汪汪汪的聲音伴隨著出現,似乎有只毛茸茸的小東西也喜歡面包里的奶酥餡……
“幫我個忙!彼Z調輕松地說。
“什么忙?”墨采玲訝然。
“我想買面包來當晚餐,你幫我選!
她遲疑著。
“只是個小忙而已,我快餓壞了!彼蛔屗胩,拉著她的手臂進了面包店,一接觸到她的上臂,才知她比他想像中更瘦弱,太用力還怕扯痛她,他暗自調整力量,手勁極輕的“邀請”她。
墨采玲被動地走了進去,他只是要她幫忙選而已,她怎好推卻?
邢亨立刻拿了大托盤交到她手上,自己拿了夾子問:“你覺得什么味道好吃,告訴我,我來挾。”
“你想買幾個?”墨采玲嗅著香噴噴的面包香,忍不住咽著口水,胃開始鬧脾氣的泛疼,她好餓……
“十個!毙虾嘧試@笨拙,他這是打算包下她的晚餐和明天的三餐了。
墨采玲認真地替他選,看著那些油亮的面包,已餓得雙手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