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永芠沒有聽錯,的的確確就是警察局。
警方終于抓到幾個月前襲擊杜弘旭的那幾個黑衣人,當然,還有那個偽裝的司機。杜弘旭一走進警局,怒得向前揪住偽裝司機的衣領。
「沒錯,就是這個臭小子,媽的!敢惹到我杜弘旭,你們倒大楣了!」他向來懶得記人臉和名字,可一記住,就難以忘懷。
雖說那天他被載到荒郊野外,只是被揍了一頓、受了點皮肉傷,但他可不打算就此放過那群雜碎,至少要揪出他們,查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在杜弘旭的催逼與「La Vie」集團的壓力下,警方終于抓到幾名嫌疑犯,得知果真是杜大爺要找的人,員警們都松了口氣。由于這幾名嫌犯過去并無前科,又沒什么線索可查,他們簡直快被這位大爺逼得一個頭兩個大了。
那名偽裝司機看起來很年輕,應該不到二十五歲,正用冷淡的眼神迎接杜弘旭的威脅,毫無懼怕。
蘇永芠默默坐在一旁。說實在的,她很不愿面對這種場合,以杜弘旭過去那種跋扈又目中無人的個性,會在不經意間傷害到無辜的人并不罕見。那些人中會有人萌生報復之心真的可以理解,當然,她明白犯罪就是犯罪,不過她自己也曾經有過那種很想把杜弘旭抓起來痛揍一頓的念頭,所以相當能體會那群犯罪者的心態。
「說清楚,是誰叫你載我到那個偏僻的鬼地方?!在『La Vie』內部一定有共犯,快說是誰!」
杜弘旭很清楚,他的座車平時有助理開,即使助理不在,也有專門的司機,不是尋常人能接近的,更別說拿鑰匙開車了……只可能是內神通外鬼,「La Vie」的高級干部跟這群人掛勾才能辦到。
明明是警方的偵訊室,員警們對于這位大爺取而代之的囂張行徑卻只能睜只眼、閉只眼,畢竟大家都很清楚惹到這位大爺的下場有多凄慘。
偽裝司機的年輕人依舊冰著一張臉,理也沒理他。這下杜弘旭可火大了,迸出一串英文臟話。
「喂!你們沒有逼這些犯人講實話的工具?!快拿出來啊!」他氣呼呼地轉向其中一名警員!肝梗,拿出一點辦法行不行?難道真要我做你的工作?!」
「杜先生,」警員客客氣氣地說:「現在我們不可以隨便對嫌犯刑求的……」
「嫌犯?」杜弘旭氣到快爆炸,猛指著偽裝司機吼:「就是他!不用懷疑,就是他!」
「弘旭……」蘇永芠快看不下去了,她知道他很氣那群揍他一頓的流氓,但現在他根本是在妨礙警方辦案嘛。
「你還是沒得到教訓。」那名偽裝司機突然開口了,嘴角還掛著冷笑。
「你說什么?」
「你記得你對我做過什么嗎?」
杜弘旭沒回話,他根本不記得以前曾經見過他。
偽裝司機唇邊的笑轉為凄涼,憤恨地說:「對,像我們這種人是雜碎,是最底層沒用的廢物!可是,我們也很努力工作!」他猛然憋不住似的,忿忿激動地吼叫起來:「你害我們無緣無故丟了工作!你害我們的家人沒飯吃!而你呢?你連我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杜弘旭霎時啞口無言,被這個他的確當成「雜碎廢物」的男人的神色震撼住了,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多么差勁的人。
「喂,講什么廢話,這跟你……」
「想知道是誰跟我們串通?」偽裝司機臉上顯現一抹猙獰,一字一句清晰地問:「你真的想知道?」
杜弘旭不知道為什么,因著那樣險惡的眼色感到背脊一陣涼,就連狀況外的蘇永芠也一樣,嗅聞到山雨欲來的不祥預感。
「我有什么不敢?!」他強硬地說,姿態仍擺得很高,但在男人說出口的那一剎那,徹底潰敗。
「你最好的朋友,」偽裝司機冷酷地說:「魏書德!
。
[不可能!]
杜弘旭在警局吼叫一聲后,狠狠揍了那個男人一拳就飛奔離開,蘇永芠差點追不上他。
「車鑰匙!雇T谲嚽埃幊林樕焓,似乎打算自行開車前往某地。
他心神很亂她感覺得出來,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放他一個人。
「弘旭,我來開車。」她握緊手中的車鑰匙,他卻蠻橫地一把搶了過去,自行坐進駕駛座。
蘇永芠阻止不了他,決定跟隨他,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車內彌漫一股低氣壓。
被最好的朋友背叛是什么滋味?她按捺著焦躁的心緒思忖,模擬著此時此刻杜弘旭的心情。
他一向是獨斷獨行又自以為是的人,雖然現在已經有點改善,骨子里卻依然是唯我獨尊的性格;但,即便是這樣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能分享那一面的人只有他最重視的人。
她相信魏書德對杜弘旭而言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談的深刻交情。
蘇永芠想起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前男友的那場婚禮;戀情被好朋友介入了,男朋友變心了,他們都對她很抱歉,說感情來得多么突然、措手不及,他們掙扎很久才決定在一起……說起來,她可是同時被兩個深愛的人背叛,下場比杜弘旭更凄慘吧。她輕撇了下唇角,苦笑。
杜弘旭英俊的臉孔此時硬梆梆的,好像隨時一點火苗就足以引爆。他很痛苦、很想要一個答案的心情,她明白,也感同身受,F在不管什么安慰的話都是廢話,她只希望他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這是她堅持一定要陪在他身邊最重要的原因。
果然如她所料,他直接駛往魏書德家中;蛟S顧念著車上還有蘇永芠,他已經盡量克制車速,否則他會更快飆到此處。
「魏書德!魏書德!滾出來!」
杜弘旭一路直沖進魏書德住的大廈,連管理員也攔不住;到了門口后猛敲房門,還一邊吼叫,蘇永芠氣喘吁吁的終于追上來?磥矶藕胄裾媸菤獐偭恕
「來了、來了……」
魏書德莫可奈何的來開門,身上只披了件睡袍,連人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也只有某位大爺能如此囂張,像搶匪一樣上門還敢直呼他名諱。
杜弘旭雙手握拳、咬緊牙關,彷佛非常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出手揍人;魏書德察覺到異樣,想向蘇永芠探詢他的情況,蘇永芠也只能無奈地搖頭。這件事她實在無法插手,也不知如何介入,這是兩個好朋友之間的信任。
「弘旭,現在到底是……」
理也不理魏書德的詢問,杜弘旭大剌剌走進屋,一屁股坐上沙發,臉色鐵青,蘇永芠尾隨其后,直接轉往廚房。
「我幫你們泡茶。」她只希望他們快點互相坦承,快點解開心結、解決這件事。
「永芠……」
「魏書德,你過來,我──」杜弘旭的命令才說了一半,赫然發現一道赤裸的美麗女子身影慢條斯理地從臥房走出來。
女子一見到杜弘旭也嚇了一跳,但很快便坦然面對他,還雙臂環胸,懶洋洋地說:「杜先生,你好!
然后,她徑自走向廚房,廚房里的蘇永芠一樣驚訝的瞠眼!怎么會在這里見到她──那個也在杜弘旭家中光溜溜的艷麗模特兒茱莉?
「她……」杜弘旭一頭霧水,瞪著魏書德猛問:「你怎么跟她在一起?什么時候開始的?」
魏書德聳了聳肩,既然被發現,也不隱瞞了。「我跟茱莉在一起有一陣子了,我一直都很喜歡她。」
「可是,這怎么……」杜弘旭完全沒發現,非常錯愕!肝以趺炊疾恢馈
「你當然不知道。」魏書德唇邊掛著一抹淡然、卻有些諷刺的笑痕!敢驗槟愠四阕约海l都不在乎!
面對好友不帶感情、幾乎是平靜的指責,杜弘旭臉上閃現一抹狼狽;他的確是忽略了魏書德的狀況,但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他!
「我不管你們什么關系,叫她出去,我有話跟你說!苟藕胄癜缘赖卣f,他可不想讓那個女人聽見他們的談話。
「為什么?」魏書德英俊的臉上神情平淡,口氣卻有些冷漠。「你會要永芠出去嗎?」
杜弘旭呆住,不敢相信他竟然把那個女人拿來跟永芠相比!改阏f什么?永芠跟那個女人完全不一樣!」
「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像永芠在你心中的地位一樣。這樣你明白嗎?」
今天的魏書德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同,除了立場更堅定之外,或許是因為他多少猜出杜弘旭來此的原因了。
事情遲早會曝光,他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蘇永芠和茱莉都待在廚房里默默聆聽,雖然其中一個女人赤裸裸的,卻沒有任何人去注意這件事,因為氣氛實在太沉重了。
杜弘旭握緊拳頭,面露青筋的他看起來只差一個打火機的火苗了,隨時都有火山爆發的可能性。
「好,隨便你,這是你家,隨便你!」他怒得吼叫:「我問你一件事,是不是你主使那群流氓把我載到深山暗算我?」
「他們不是流氓,他們是被你害到走投無路的可憐人。」魏書德淡淡的說。
什么?這代表……
「你真的是主使人?」多年建立的友情于瞬間崩潰,杜弘旭站起身,唇色發白,他要他親口確認。
「是!刮簳潞敛华q豫,給了肯定的答案。
「你……」火山也在瞬間爆發,杜弘旭直直揮拳出去,直搗魏書德的臉頰,但有個女人更快,沖過來擋住那一拳。
「茱莉!」魏書德抱住她,關心她被揍的臉龐,但茱莉咬牙忍痛,硬是以紅腫的臉猛瞪杜弘旭。
「死瘋子!你夠了沒?!書德為你犧牲了多少,你知道嗎?!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氣呼呼的上前推了杜弘旭的胸口一把,激動地喊道:「你這個什么都不做的懶惰總裁如果沒有書德,你現在憑什么吃香喝辣?!他那么辛苦為你的公司、為你的王國作牛作馬,你給了他什么?!給他一拳?!你本來就欠揍!想揍你的人可以填滿整座太平洋了!」
蘇永芠呆呆地目睹這一幕,實在非常佩服茱莉的勇氣。數個月前的她也很想抓著杜弘旭的領口狠狠訓他一頓,但頂多在腦子里想想而已,哪有膽子做……而她,一絲不掛的茱莉,卻為了深愛的男人不顧一切。
「茱莉,」魏書德溫柔地摟著她,輕聲說:「妳答應過我,以后不會在別的男人面前裸露了!
向來大膽的茱莉迎著男人柔情似水的眼眸,臉蛋紅了,掙脫他的懷抱,抬頭挺胸的走回魏書德的臥室。
魏書德將視線從女人身上轉移到杜弘旭臉上,唇邊掛著一向的平淡笑容。
「我已經承認了,現在你要怎么對我呢?朋友!
杜弘旭說不出話。魏書德是從前杜家管家老魏的獨生子,也是他從小到大的玩伴,陪他一起讀書;畢業以后,他接下公司,而書德也跟著進入公司……他一直以為這世界上除了他姊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書德了,可是……
「為什么?」對于至交好友和外人串通,他覺得很痛心!笧槭裁矗俊钩诉@個問句,他無話可說了。
「我嫉妒你,一直很嫉妒你!刮簳戮従忛_口!肝壹刀誓銖囊怀錾蛽碛凶詈玫囊磺、我羨慕的一切,而我,永遠只能當次要的那個人!
「那你可以走!遠走高飛!」杜弘旭氣惱地說:「為什么待在我身邊虛情假意當我的好朋友,然后趁機捅我一刀?!魏書德,你太卑鄙了!」
「我根本不想當你的好朋友!刮簳吕淠卣f:「我會待在你身邊,是因為我爸爸的要求。他說你很可憐,從小就沒有父母照顧,需要一個玩伴,所以跟你同年齡的我就順理成章必須變成你的玩伴,我別無選擇!
杜弘旭頹然坐倒在沙發椅上,一臉失魂落魄。原來他一直當成珍寶的友情,緣由是來自于憐憫,這實在是太悲慘了。
魏書德仍繼續說著:「可是,我發現你根本就不可憐。你把欺壓、惡整比你弱勢的人當成樂趣。我有時候真的很恨你。為什么你會是這樣一個人?如果你的個性『正!灰稽c,我會心甘情愿跟隨你。」
杜弘旭深吸口氣,用同樣淡然的口氣回問他:「既然你都忍這么久了,為什么突然跟別人串通設計我?」
「不是突然。我對你的不滿已經累積很久……」魏書德想起什么似的,目光飄遠!赣幸惶,一個很年輕、大學畢業沒多久的男孩子來找我,一看見我就跟我下跪,求我讓他繼續工作,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結果聽他說了以后才知道,原來又是你亂發脾氣的無辜受害者,才剛進公司三個月就被你無緣無故開除。根據合約,兩年內不能到相關領域工作……他很窮,一無所有,急得快哭了?墒侵灰汩_除的人,人事部也不敢重新錄用,怕臺風尾掃到自己,就是這樣,他被逼到走投無路,而你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記得!
那名年輕人大概就是那個偽裝司機吧……知道事情的來由后,望著魏書德感嘆的神情,杜弘旭吐了口長氣,幽幽地說:「你為了一個你根本不認識的人,寧愿毀了跟我之間的交情?」
「交情?杜弘旭,你只愛你自己!刮簳碌目跉廪D為冷酷!肝抑皇橇硪粋供你使喚的奴隸。」
杜弘旭倏地從沙發上起身,他已經受不了了,怎么也不愿再從魏書德口中聽到這些話。
「最后一個問題……對我做了這件事,你有沒有后悔過?」
「想聽我的真心話?」魏書德直視多年好友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摧毀他最后的希望!肝也缓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