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
于默心剛想舉雙手投降,背后的門就被打開,她一時失去重心,整個人撞進對方的懷里。
“小默!”方罄悅掩嘴尖叫,以為就要鬧出人命,這時一雙大手適時伸了出來,將于默心牢牢扶靠在胸膛上。
“對、對不起。”不期然聽見心跳的聲音,于默心第一個念頭是男人的胸膛好硬,把她的臉都撞疼了。
“這是我第一次遇見女孩子這么急對我投懷送抱,感覺滿好的!笨陆B裘則是覺得很妙,雖然這是偶象劇慣用的情節(jié),但放到現(xiàn)實中來卻教人忍不住想發(fā)笑,怎么有如此剛好的事?
于默心慢慢地抬起頭,恰巧看見他正在微笑,證明這個世界上的巧合何其多,否則他最有魅力的模樣怎么會被她看到?
這年夏天她十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
這年夏天他二十歲,正是向全世界大聲吼出夢想的年紀。
這年夏天,他們相遇。
那處夏天,他們相遇,一切有如夢幻。
同一時間,于默心站在公園的椅子邊,癡癡望著離她幾公尺遠一位年輕女子手上的花束。
那個年輕女孩的年紀和她當年相仿,不到二十歲。女孩臉上的笑容也和當年的她一樣充滿了初戀的喜悅,羞紅了臉看著心愛的他,此情此景,帶她回到那年夏天……
“對不起,我想找小默小姐,我是宋玉兒的外甥,她要我來幫她拿花!
心動的時刻如藤蔓無止盡延伸,在恍若靜止的空間里面,終究必須有人先打破沉默,柯紹裘很勇敢地扮演了這個角色。
“?”于默心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拔、我就是小默宋阿姨要的花束我已經(jīng)綁好了,給你!”
原來她一直拿在手上,神奇的是他們兩個都沒有發(fā)現(xiàn)到。
柯紹裘看著硬塞進他手里的巨大花束,被花朵的配色以及設計嚇到。沒想到她外表看起來楚楚可憐,活象連續(xù)劇里受盡委屈的小媳婦,玩起花藝來卻如此大膽前衛(wèi),難怪和他阿姨合得來。
“呃,好久沒看見宋阿姨了,她還好嗎?”于默心很喜歡宋玉兒,因為她總是鼓勵她,不吝嗇給她機會,是個仁慈的長者。
“她不是才向你訂了這束花,你怎么說好久沒見過她?”柯紹裘搖晃一下手中的花束,不解地問。
“她是打民主管理為店里訂的,本人并沒有來!庇谀挠挠慕忉專肽钏斡駜旱男那槿珜懺谀樕。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來看我阿姨?”柯紹裘突然建議。
“現(xiàn)在?”于默心瞪大眼睛,看著他點點。
“如果你同事OK!你現(xiàn)在馬上帶小默出去,有事我負責!”
于默心才想說自己還在打工,臨時蹺班不好,沒想到老板的女兒就跳出來自愿一肩承擔責任,讓她又驚又喜。
“小悅!”老師會罵她的。
“好好把握,笨蛋。”方罄悅把于默心拖到一旁說悄悄話!斑@種好貨色,可不會天天上門報道,你要把握機會主動誘惑他,知道嗎?”明知于默心不可能真的有所行動,方罄悅還是耳提面命,務求盡到身為好友的責任。
“可是——”
“她說很樂意跟你約會,你們趕快走吧!拜拜!”方罄悅連拖帶拉,硬是把于默心推出門,然后跟他們揮揮手,還不忘說“謝謝光臨”。
“你朋友真有趣!笨陆B裘回頭看方罄悅一眼,她還在對于默心擠眉弄眼。
“小悅向來就很活潑!彼缓靡馑嫉氐皖^,擔心剛剛她和方罄悅的對話被他聽見,但這卻是多余的。
事實上,他忙著擔心她會拒絕他的邀請都來不及了,哪還管得了兩個小女生說什么悄悄話。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約女孩子,老實說還挺緊張的。
“咳咳!”他尷尬地笑笑。
于默心回他一個靦腆的笑容,幾乎和他一樣緊張。
兩個人緊張來、緊張去,一直等到走到柯紹裘停車的地方才打破僵局。
“這、這是你的車嗎?”
他們在一車紅色流線型跑車邊站定,于默心愣愣地看著眼前的跑車,以為自己搞錯。
但她沒搞錯,柯紹裘也不是偷車賊,他的鑰匙不但打得開車門,而且動作非常自然。
她深吸一口氣,不確定地問:“請問你是社會人士嗎?”
柯紹裘當場愣住,連眨了好幾次眼才重復她的話:“社會人士?”
“你是嗎?”于默心點點頭,表情十分認真。
柯紹裘大笑,笑昨眼淚都快掉下來。
“你說話真好玩!备笥岩粯。“不,我還在念書。我叫柯紹裘,今年大三,過了這個暑假就要升大四了,請多多指教!
他極有禮貌地來段自我介紹,于默心連忙站直身體。
“我叫于默心,今年高三,馬上就要高中畢業(yè),也請你多多指教!彼苡卸Y貌的點頭敬禮,看得出來家教很好,這讓他對她的她感又多增加了一些。
“高中畢業(yè)以后,你還要繼續(xù)升學嗎?”他打開車門,比了一個請她上車的手勢,她連忙鉆進車子里面去。
等柯紹裘在她身旁的駕駛座坐定,于默心才回答他的問話。
“這是一定要的啊,難道你不繼續(xù)升學嗎?”她反問他。
“我不一定會攻讀碩士!彼鸬馈!耙醇依镌趺窗才,我爸可能會安排我先進公司實習一陣子,要不再繼續(xù)往上念,要視情況而定!
“原來如此!笨此_的車子,不難猜想他的家世一定不錯,會做這個安排也不意外。
“我家是做物流的。”他進一步解釋!昂嗤瘓F你聽過嗎?”
“我聽過!”她自然而然地點頭,點著點著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等一下!”她瞪大眼睛。“你說,亨通集團?”
“我老爸就是亨通集團的董事長!彼贿咟c頭,一邊發(fā)動引擎急踩油門揚長而去。
軋~~
耳邊傳來的輪胎磨地聲,驚擾了她的思緒,將她從回憶中拉回來。
她定神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打哪兒闖進一輛摩托車,無視于規(guī)定,在公園里頭橫沖直撞,差點就撞到她。
“小姐,這里是公園,不可以騎摩托車進來,這么做很危險,你知不知道?”隨后趕到的方罄文,兩手各拿一杯冰咖啡教訓突然闖進公園的年輕人,對方頻頻道歉,他再嘮叨兩句,才允許對方把車騎走。
于默心看著方罄文朝她走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還無法回到現(xiàn)實。
現(xiàn)實是她已經(jīng)快二十七歲,當初她應該一聽見“亨通集團”四個字不馬上跑下車,也不會發(fā)生日后那些憾事。
“發(fā)什么呆?”方罄文把其中一杯冰咖啡遞給于默心,關心地問。
“沒有!”她接過咖啡,喃喃說謝謝。“只是在想事情……”她越說越小聲,方罄文不必想也猜得出她八成在回想往事,他未曾參與的那一部分。
他們并肩坐在椅子上,一起仰頭看天空。臺北的天空很藍,充滿朝氣。臺北的天空有時也很悲傷,冬季時總是飄著細雨,一如情人的淚水,在無奈和嘆息中涓滴滑落。
“長年旅居國外,一下子要你回國定居,還能習慣嗎?”方罄文也曾在美國求學,他就是在那個時候接受妹妹的請托,幫忙照料于默心的生活起居,因此認識她而進一步喜歡上她。
“這里是我的故鄉(xiāng),哪有什么不習慣的問題?”于默心笑著答道!熬退阋粫r覺得陌生,再熟悉一下就好啦!”很容易的。
“希望你對愛情的態(tài)度也是一樣!狈襟牢哪闷鸨Х让凸,于默心頓時無言,只能再度仰望天空。
有些事情很容易改變,有些事情卻有如埋藏了幾幾年的青銅器,連最初的顏色都無法更改。
“我才剛回國,就有一堆case找上門了。”為了避免尷尬,她主動找話題,方罄文也不想逼她,很大方的配合。
“這不是很好嗎?”他產!斑B發(fā)名片都省了,一些干業(yè)務的一定都羨慕你!辈挥玫教幣芫陀袠I(yè)績。
“好什么好?”于默心頑皮地吐舌抱怨!拔也艅偦貒牒煤眯菹,就被迫投入工作,一點都不好!
“是什么case讓你這么咬牙切齒?”他喜歡她沉靜的表情,更喜歡她偶爾流露出來的頑皮,使她看起來更加動人。
“也沒什么啦!”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好象太激動了哦?“只要幫一家新開幕的旗艦店做特殊的花牌,我打算用姬百合做為主體,再搭配一些其他的花,晝做得顯眼一些。”
“那一定很有看著!狈襟牢奶裘。
“小悅也這么說!庇谀穆勓允。“你們不愧是兄妹,真有默契!
“預祝你回國承接的第一個case成功。”方罄文拿起咖啡要跟她舉杯慶祝。
“只是一個很小的case!奔词谷绱耍是很開心地拿起咖啡跟方罄文互相碰杯慶祝,她有信心自己的作品一定能成為人們注目的焦點。
到了旗艦店開幕那一天,會場熱鬧滾滾,每個人都在贊美今天的開幕慶祝酒會辦得有多成功。
整體而言,這場秀兼開幕酒會辦得相當出色,唯一的遺憾是柯紹裘沒有親自走秀展示公司賣到翻的“惡魔”系列產品,害現(xiàn)場女賓好失望。
“恭喜你,柯總,今天的開幕慶祝酒會辦得非常成功!
主秀過后,是賓客們暢飲美酒的社交時間?陆B裘不是很喜歡這一套,但為了公司也不得不應付,和賓客們閑聊。
“這都要謝謝大家的熱情參與!笨陆B裘微笑,高大俊俏的外表在一堆平凡無奇的中年男人中更顯突出。
“凡事總是需要冒險!笨陆B裘也不動怒,仍是保持一貫的沉著冷靜。
“而柯總是一個運氣很好的賭徒,總是賭對!睂τ诳陆B裘的好運氣,大家只有羨慕的分,誰教他們沒有一張漂亮的明星臉做為活動招牌,只能埋頭苦干了。
柯紹裘并不同意他們的話,如果他的運氣真的這么好,為什么還會失去于默心?如果他總是賭對,為什么他們還會離婚?他們應該相知相守一輩子,不該是這個結果。
“失陪!彼S意喝了一口酒,將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盤,隨意跟賓客點了一下頭,便轉身到別處巡視。
振作點,柯紹裘。今天是公司的大日子,不要胡思亂想。
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公事上,而他也幾乎做到了,直到他發(fā)現(xiàn)擺在入口處的巨型花牌。
數(shù)量多達三十六朵的粉紅色姬百合,象是一團粉紅色的火焰被紫玫瑰包圍,緊接著是白色的海芋和金黃色的小花,層次分明又大膽的配色,讓人目不轉睛。
柯紹裘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花牌,仿佛又回到他和于默心初相見那一天,當時他也是吃驚地盯著手上的花束,半天說不出話。
大膽、前衛(wèi),跟她的人完全不同。
“小李,這是誰送來的?”柯紹裘的心中升起一股許久未有的狂喜,總覺得制作花牌的人可能就是于默心,他至今深愛的前妻。
“耶,有這東西嗎?”負責接待賓客的業(yè)務員小李忙昏頭,根本連人家把花牌送到會場都不知道,還一個勁兒地傻傻反問老板。
“你不知道是誰送來的?”柯紹裘因為心急,口氣不是太好,急壞了無辜的業(yè)務。
“呃,因為……”哎呀,不妙,老板最恨這玩意兒。“因為我剛才忙著招呼客人,所以……”
“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這塊花牌?”顏珊珊遠遠就看見巨型花牌擋住入口,連忙丟下賓客跑過來關心。
“不知道,剛剛還沒看見……”比起柯紹裘,小李更不想應付顏珊珊,她超啰嗦的。
“我明明交代過廠商不要送花過來,怎么還會發(fā)生這種錯誤?”顏珊珊氣壞。
誰曉得?就是發(fā)生了,罵他也無濟于事。
“到底是哪家廠商……”顏珊珊不死心,硬要找出罪魁禍首,拚命搜片卡。
“沒關系,送了就送了!狈吹故强陆B裘覺得無所謂!袄锩嬗蟹呕ǖ甑拿瑔?”因為這花牌的創(chuàng)作風格太象于默心,讓他心中燃起一股希望,以為可以藉此找到她的人。
“沒有!鳖伾荷杭刀实钠沧。“里頭沒有放任何卡片!
“連送花廠商的卡片都沒有放?”柯紹裘不放棄希望。
“沒有,什么都沒有!”顏珊珊尖銳地回道,恨透他臉上的失望表情。
“我還以為……”他喃喃自語,心里想什么全寫在臉上,別人可能看不懂,但顏珊珊不可能不了解。
“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她再也不會回到你身邊,你還是忘了她吧!”她從大一開始就喜歡他,人生有一大半時間都是耗在他身上,他為什么就不能多看她一眼,非得一再悼念那段逝去的戀情不可?
柯紹裘冷冷打量顏珊珊,他至今還能忍受顏珊珊,僅僅因為她是個能干的秘書,除此以外,就再也沒有別的。
“我的內心世界,不是你能夠介入的!彼粊G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不再理會顏珊珊。
顏珊珊緊緊握住雙拳,看著眼前的巨型花牌,巴不得動手將上面所有的花都扯下來丟到地上踩個稀巴爛。
可惡的于默心,他們都已經(jīng)離婚幾年了,還住在柯紹裘心中,到底要賴到幾時才肯走?
顏珊珊瞪著艷麗卻又優(yōu)雅的姬百合,這是于默心最喜歡使用的花朵,堪稱是她的拿手絕活。
她不會是……回國了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顏珊珊的內心立刻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