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香氣。
柯紹裘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弄錯,真的有一股香氣飄散在會議室。其它同事也注意到了,每個人的眼睛都在尋找香味的來源,發(fā)現(xiàn)是新來的女同事惹禍之后,坐在她身旁的男同事用手肘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手,用嘴型強調(diào)柯紹裘最討厭花香味,并暗示她趕快道歉。
不期然成為焦點,新來的女同事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不過還是趕快站起來跟柯紹裘賠不是。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搽了太多香精!迸旅婕t耳赤地跟柯紹裘道歉,一來是因為他是公司的老板,二來是因為他長得太像伸展臺上的男模,沒有女人跟他說話能夠不心跳加速,她沒當場昏倒已經(jīng)算不錯了。
“你確定你不是噴香水嗎?”柯紹裘不只長相迷人,他的聲音甚至比他的長相更有魅力,低沉有磁性、沙啞而緩慢,在在吞噬她的意識。
“不是。”新來的女同事?lián)u搖頭,感覺快要昏倒了,誰來救救她……
“請坐下,我們繼續(xù)開會。”最后還是柯紹裘救了她,讓她免于當場倒下的尷尬,她坐下來偷偷做了一個深呼吸,感覺心跳都快停止。
隨著時間過去,香精慢慢揮發(fā),那股迷惑柯紹裘的香味也越來越淡。一整個早上他們都在開會,除了既定的業(yè)務進度報告之外,這次會議的重點在于開發(fā)新產(chǎn)品,柯紹裘希望大家都能提出idea當做參考。
柯紹裘一手創(chuàng)立的“Somethingwrong”是一家專門進口日韓創(chuàng)意商品的貿(mào)易公司,引進的商品項目琳瑯滿目,從女孩子用來裝個人衛(wèi)生用品的小袋子,到造型特異有趣的隨身碟,幾乎什么都賣。和一般貿(mào)易公司不同的是他們大量成立門市,將這些日韓創(chuàng)意商品以精品的形式呈現(xiàn),藉此提高商品的附加價值。
他們一直做得很好,甚至引來不少同業(yè)競相模仿,但他們還是業(yè)界的佼佼者。只是公司的業(yè)績雖然突出,近年來的進口市場卻已漸趨飽和,再加上幣值一直高居不下,既有利潤漸漸被吞蝕,柯紹裘遂興起自創(chuàng)品牌的念頭,以期再創(chuàng)佳績。
大家熱鬧滾滾地提出自己的意見,天馬行空什么奇怪的idea都有,乍聽之下都不錯,都很有創(chuàng)意。但若要實際生產(chǎn),問題恐怕很多,也不一定做得出來,即使做得出來,有沒有銷路也是一個大問題,因此花在爭論和回嘴的時間,比實際討論idea本身還多。
柯紹裘靠在椅背上看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激烈爭辯,一邊抬手看表。都已經(jīng)進行了兩個半鐘頭的會議,還沒有得出結論,看這情形就算再開兩個半鐘頭的會,一樣得不出結論,不如解散算了,省得浪費時間。
“好了,各位!彼麤Q定該是出面做出裁示的時候!拔蚁虢裉斓臅烷_到這里為止,大家再回去想想看,有什么更有趣、更可行的idea,下次開會的時候提出來,我們再來討論。”
柯紹裘特別強調(diào)“可行”兩個字,大伙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們只顧著表達自己的意見,完全沒有顧及柯紹裘的想法,他才是真正的老板,卻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只是靜靜聆聽。
“我等一下要出去拜訪客戶,會先離開公司,你們也回到座位去忙自己的事。”
“是,總經(jīng)理!”
隨著柯紹裘一句“散會”,同事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埋頭苦干,柯紹裘跟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拿公文包,他才剛打開辦公室的門,女秘書就已經(jīng)將公文包雙手奉上。
“Samuel,你要的資料,我都已經(jīng)幫你放進去了!迸貢浅D芨桑谒在會議室無聊到大打呵欠的當頭,她就已經(jīng)把事情搞定,幫他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
“辛苦你了。”柯紹裘接過女秘書遞過來的西裝外套,女秘書想幫他穿,被他拒絕。
“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彼裰x女秘書的好意,女秘書難掩失望,不明白他為什么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旗艦店開幕的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吧?”柯紹裘問女秘書。
“都處理好了!迸貢叢樾惺職v邊點頭!八袇f(xié)力廠商我都確認過了,大家都說沒問題。”
“飯店方面呢?”
“也都連絡好了。”女秘書答。“飯店的經(jīng)理向我保證一定會派出最佳的工作團隊,請總經(jīng)理不必擔心!
“你辦事,我一向都很放心。”柯紹裘對女秘書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女秘書不可避免的心跳加速,反應就和新進的女同事一模一樣。
“謝謝總經(jīng)理的贊美!迸貢厮粋微笑!安贿^比起贊美我能干,我倒寧可聽你說些關心的話!
“比如什么?”柯紹裘淡淡問她。
“比如你吃早餐了沒有?”女秘書抱怨!盎蚴悄憬裉炜雌饋硖貏e漂亮這類的話!
“有必要嗎?”柯紹裘挑眉。“你是我見過最有自信的女人,不需要這些虛偽的贊美!
話畢,柯紹裘頭也不回地離開公司,未曾再多看女秘書一眼。
女秘書看著他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有股說不出來的挫折感。
若說她和其它女人有什么不同,該是她和柯紹裘是大學同學,這點是她比其它女人有利的地方。只是有利歸有利,柯紹裘并沒有對她比較特別,這讓她沮喪萬分,亦焦慮萬分。
柯紹裘的女秘書名叫顏珊珊,大家都叫她Sandy,從大學時期開始就倒追柯紹裘,一直到快要拉警報的年紀,仍是奮戰(zhàn)不懈死賴在柯紹裘身邊,算是一個相當有毅力的女人。
顏珊珊在柯紹裘的辦公室焦慮地煩惱她和柯紹裘的未來,外頭的開放式辦公室可是熱鬧滾滾,七嘴八舌話題全圍繞著柯紹裘打轉(zhuǎn)。
貓不在老鼠就會作怪,既然柯紹裘這只大貓出去了,底下這群老鼠們當然開起舞會,可不會跟他客氣。
“總經(jīng)理為什么這么討厭花香味?”新來的女同事回想起方才開會時柯紹裘不以為然的眼神,一肚子納悶。
“你上個星期才進公司,難怪你不知道這件事!惫镜睦贤聜兒軜芬鉃樾聛淼牟锁B指引迷津,省得她下次再犯,累死一堆人。
“哪一件事?”新來的女同事瞪大眼望向所有前輩,他們看起來就是一副準備大談八卦的模樣。
他們就是要談八卦,而且是有關柯紹裘的八卦,可精彩了。
“在談這件事之前……”主講的前輩神秘兮兮!澳銜圆粫缘梦覀兛偨(jīng)理是‘亨通集團’的二公子,家世好得要命?”要談論一個人的八卦,最好從家世開始談起,才會完整。
“什么,總經(jīng)理是‘亨通集團’的二公子?”新來的女同事聽了以后嚇一跳,亨通集團名列國內(nèi)百大企業(yè),掌握國內(nèi)最大的物流公司,在全國乃至于全亞洲都有據(jù)點,目前還在快速擴點中,前景看好。
“是啊,嚇到了吧!”
新來的女同事猛點頭。
“亨通集團董事長夫婦總共只有兩個兒子,總經(jīng)理是老么,上面還有一個哥哥。”
這話等于是廢話,不是老大就是老么,根本不需要解釋。
“那總經(jīng)理干嘛還要自己出來創(chuàng)業(yè)?”新來的女同事不曉得柯紹裘的家世背景如此驚人,以為他和一般自行創(chuàng)業(yè)的年輕人沒兩樣,沒想到這么有來頭。
“這是有原因的。”前輩們的八卦說不完!翱偨(jīng)理是因為和家里鬧翻,才決定搬出來自己開公司,剛開始時也是很辛苦的,我們都有參與!
原來大家都是開國元老,難怪對柯紹裘的事這么清楚。
“總經(jīng)理怎么會跟家里鬧翻?”那么好的家庭,住的想當然也是舒適的豪宅,搬出來多可惜。
“因為他父母逼他和他老婆離婚,他對他父母很不諒解,大學還沒畢業(yè),就一個人搬出來,才剛畢業(yè)沒多久,就開了這家公司,我們大家?guī)缀醵际悄莻時候進來公司的!比缓笠恢贝浆F(xiàn)在,流動率算是相當?shù)汀?br />
“總經(jīng)理結婚又離婚了?!”新來的同事聽見這消息倒抽一口氣,柯紹裘怎么看都不像結過婚的人。
“大三那年就結婚了。”前輩們點頭。“他娶了一個小他三歲的女孩子,名字我忘了,好像叫于默心,聽說長得非常清秀、很有氣質(zhì),不過這只是謠傳,畢竟大家都沒有見過她!
唯一見過她的只有偉大的顏珊珊小姐,而她向來以柯太太自居,根本不可能在大家面前提起過去的情敵。
“總經(jīng)理大三結婚……”新來的女同事算得手忙腳亂。“那、那他的老婆不就高三就嫁給總經(jīng)理了?”
“猛吧!”前輩們點頭!八呷J識總經(jīng)理,高中畢業(yè)后馬上就嫁進柯家,就是這樣悲劇才會發(fā)生!
“因為太年輕,無法適應豪門生活!鼻拜厒儑@氣!凹由瞎庞挚此豁樠,處處為難她!
“追根究柢,還是因為兩個人的家世背景相差太多!边@才是主要原因。“一個是國內(nèi)百大企業(yè)的二公子,一個只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兒,在婆家被欺侮了,眼淚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不敢回家告狀。”
“就算總經(jīng)理出面護衛(wèi)老婆也沒有用,他當時只是一個大學生,所有經(jīng)濟來源都掌握在父母的手里,也沒有多少發(fā)言權!
“于是,兩個人就被迫離婚了,想想還真可憐!
大伙兒你一言我一語,終于合力把整個故事說完。新來的女同事聽到這里眼淚已經(jīng)快要流下來,好為這段逝去的愛情感到可惜。
“所以說結婚還是得門當戶對,否則往往都沒有好結果。”什么麻雀變鳳凰?那都是騙人的,只是用來騙取票房的手段,他們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但是這跟總經(jīng)理討厭花香味有什么關系?”新來的女同事還是不懂。
“因為他和他前妻就是在花店認識的,他前妻是花藝方面的高手,自從他們離婚以后,總經(jīng)理就變得對花香味非常敏感——”
“大概是因為花香會讓他想起前妻的緣故吧!”
“真可憐……”
眼看著八卦大會開得沒完沒了,這時顏珊珊突然鐵青著一張臉出現(xiàn)在同事們的面前,冷冷責罵他們。
“你們不做事在這里談什么八卦?”她的口氣兇的。“快回去工作!”
母夜叉現(xiàn)身,大伙兒只好作鳥獸散各自回到座位,假裝埋頭苦干。
顏珊珊扁嘴,發(fā)誓下次他們要是敢在上班時間說閑話,一定饒不了他們!
她下巴一揚,轉(zhuǎn)身回到秘書室繼續(xù)干活。
同事們看顏珊珊回到秘書室,紛紛發(fā)出不平之鳴,箭頭皆瞄準顏珊珊。
“拜托,還以為自己真的是柯太太。靠偨(jīng)理從來也沒有承認過她好不好?”
“氣焰那么囂張,有本事就弄張喜帖出來讓大家看看!光擺出一張嫉妒的嘴臉有什么用?總經(jīng)理也不會跟她結婚!
“總經(jīng)理根本不喜歡她,就會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都倒追總經(jīng)理這么多年,還得不到總經(jīng)理的響應,我看是沒指望了!
“真想勸她隨便找一個男人嫁掉算了,免得到時候變成敗犬!
“干什么,想演出敗犬女王嗎?”
“女主角還輪不到她來當吧!”
“哈哈哈……”
顏珊珊再怎么兇悍,都比不上同事們的嘴巴毒,這會兒她已經(jīng)被隔著一道門板傳來的惡毒言語給氣得七竅生煙。
她極想沖出去,揪著所有同事的耳朵警告大家不準再批評她,她已經(jīng)夠嘔了,不需要他們再來雪上加霜。
但顏珊珊最終還是忍住,因為報復外頭那些無知的同事,最好的方法就是風風光光嫁給柯紹裘,用喜帖堵住他們的嘴。
這又是令顏珊珊心浮氣躁的另一個原因。
她以為柯紹裘是了解她的。
畢竟他們在一起這么多年,雖然還沒有結為夫妻,也沒有真正交往過,但日久生情,她都在他身邊十二年了,他還不了解她的心意,實在說不過去……
珊珊啊,有空來家里坐坐嘛!你也跟在紹裘的身邊好些年了,也該是時候了。
就連原本反對他們交往的柯伯伯和柯伯母,都開始轉(zhuǎn)變態(tài)度,愿意接納她成為柯家的媳婦。
顏珊珊一邊回想柯氏夫婦的話,一邊欣慰自己終于熬出頭。她在一般人眼里可算是富家千金,家里也是頗有財力的,可她家那么一點財力,跟柯家龐大的家產(chǎn)一比起來根本是小巫見大巫,完全上不了臺面。若不是因為于默心,柯氏夫婦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接納她,更別提主動招呼她。
顏珊珊知道柯家兩老在打什么主意,眼看著大媳婦肚皮至今都沒有動靜,二兒子又無意再婚,他們只得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恰巧,指望能從這樁婚姻中謀利的不只是柯氏夫婦,她的父母更希望能盡快和柯氏夫婦結為親家。除了希望女兒多年來的戀情能開花結果之外,最重要的是需要柯家的資金救命。去年掀起的一場全球性金融風暴,害她的父親也成了受災戶,公司因為上游廠商一連串倒閉風波連帶受累,再不快點找到資金挹注,也快撐不住了,目前只是靠借貸維持住表面上的風光,實際上已經(jīng)負債累累,而且銀行已經(jīng)表明不會再借錢給她的父親,并規(guī)定他還款的期限,她必須——不,是非得嫁給柯紹裘才行!
眼見還錢的期限一天一天逼近,顏珊珊的內(nèi)心很著急,但柯紹裘遲遲沒有動作,她也沒有辦法。
她掀開秘書室內(nèi)的百葉窗,看了一下外頭的開放式辦公室,同事們?nèi)栽诮活^接耳偷偷取笑她,氣得她用力甩掉手上的百葉窗片,焦慮地將手指含在嘴里。
紹裘為什么還不向她求婚?真是急死人了,她已經(jīng)沒有時間可以慢慢磨了。
顏珊珊焦躁不安地在秘書室里來回踱步,即使她明知柯紹裘從未有過這個念頭,仍一味地想成為柯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