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禮儀官于一眾隊伍前高呼,宮女侍衛簇擁著這個國家最受人景仰的女王,浩浩蕩蕩地來臨。
“微臣拜見女王陛下!睙o名屈身行禮。
“平身吧!”
真雅長袖一拂,接著向身邊人揮手示意,要他們暫退數尺之外,給兩人私密談話的空間。
確定隨從們退開了,她方轉向無名,意味深長地盯著他。
她不說話,他亦不開口,兩人靜靜睇著對方,似乎都想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端倪。
終于,他打破了靜凝的氛圍!氨菹乱幌蛘路泵,難得今日有此閑情逸致前來御花園游覽。”
“朕是來找你的!彼_門見山。
他聽了,微勾唇,似笑非笑!氨菹掠H來探臣,微臣甚感榮幸!
“你知道朕為何來尋你吧?”
“臣知道!
她揚眉。
“臣會找個機會召集他們,好生管束一番!
他果真明白她的來意。
真雅打量無名,他身著官服,腰間佩玉,衣帶規規矩矩地系著,頂上冠帽亦整肅,墨發束在帽里,唯有額前,一束發縉偷偷溜落。
看到那束不聽話的發縉,真雅緊繃的心弦方才稍稍松弛。這才像他,像那個曾經粗魯放肆的他,這些年來,他變得太多了,變得令她偶爾在看著他的時候,會覺得心好痛。
無名見她默然不語,以為她不相信自己,劍眉微擰,隱隱流露一股倔氣!澳潜菹乱詾槭浅贾甘顾麄冇诔弥咸岢鰢橹?”
真雅深深凝視他!拔覜]那么想。”
她這個“我”字一說出口,他頓時震住,心韻錯了拍。
或許她對自己的口誤毫無所覺,但對他而言,這表示她待他還是有幾分與眾不同的,是這樣吧?
“朕只是擔心!彼只貜驮撚械淖苑Q了。
“擔心什么?”他啞聲問。
“這件事他們肯定事前便與你商議過,而你也義正辭嚴地拒絕了,但他們仍于朝堂上提出此事,你認為這意味著什么?”
無名震了震,咬牙,一語不發。
真雅替他回答!斑@意味著有一天,你很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勢力!彼挠牡驼Z,眼神蘊著淡淡憂郁!彪拶x予你蘭臺令之職,原是想借重你的冷面無私,太多人情包袱是無法鎮住朝廷百官的,再加上隱匿于朝廷之中那些申允太子的殘黨,也需要由你來駕馭壓制,朕是相信你不會反我,但……”
當他勢力逐日增長,羽翼漸豐,即便他無謀反之意,他底下那些人呢?能夠毫無異心嗎?
“說不定哪天他會被他手下那些人逼著叛上作亂!”承熙曾如是警告她。
這話并非毫無道理,有時并非在高位者想作亂,而是抬轎的人逼得他找不到下臺一階。
此次親近他的大臣公然于朝堂上建言她行國婚,便是不祥之征兆。
“他們肯定是希望朕許婚的對象是你吧?”
“我會要他們閉嘴的!”無名信誓旦旦。
可他們會聽話嗎?真雅凝思。今日他能于這朝廷之上站穩一定的地位,也是有那些人相幫,一旦失勢,他在這宮里也無法立足,他該懂得這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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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建立自己的勢力,使他們對己盡忠,卻又不被他們牽著走,這可是一門宏大精深的學問,很少人能拿捏得宜這中間的分寸。
希望他辦得到,否則,只能由她出手了……
“不如,朕賜你婚事吧!”
突如其來的提議,震駭了無名,他不信地瞪著眼前這氣韻卓爾超群的女王。
“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真雅暗自深吸口氣,極力端出淡然無痕的神情!扒湟怖洗蟛恍×,該是成家的時候,不知你對哪家千金有意?朕可以替你作主!
她居然要他成婚!
因為擔憂他的人硬把他塞給她,所以她打算先下手為強,將他推給別的女人嗎?
一念及此,無名緊握雙拳,胸海波濤洶涌。
她看出了他的陰郁。“卿不欲成婚嗎?”
他咬牙,費了好大勁才克制住翻騰的情緒!澳忝髦,我這輩子只想要一個女人!”
情急之際,他已顧不得執臣下之禮,桀騖不馴的告白于真雅心內掀起狂風暴雨。
她悵然無語,怔怔地望著他陰晴不定的臉龐。
見她不吭聲,他更恨了,墨瞳焚燒熊熊火焰,似是受了傷!澳隳芤惠呑营毶,難道我就不成嗎?”
“無名……”她低喚,還來不及說話,他已憤然拂袖,轉身走人。
她目送他近乎傲慢的背影,心下百味雜陳。
這宮廷內外,也只有他,膽敢向她頂嘴,甚至不等她把話說完,便使性子負氣離開。
他眼里,還有她這個女王嗎?
而她竟不治他的罪,就這么了事,不能說對他沒有特殊待遇。
可身為一國之君,她實在不該對任何臣子有私心的,有了私心,便會感情用事,統治國家的根墓便有可能動搖。
自相國大人以下,有許多大臣都曾私下來向她告狀,說他仗勢弄權,懷疑他有欺君犯上之嫌,她總是笑笑地壓下這些怨言。
但萬一有一天,連她也壓不住呢?
到時該如何是好?
真雅嘆息,彎身拾起一根草稈,若有所思地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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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你說這該當如何是好?”
在無名召集開會以前,幾個平素親近他的大臣已率先密會,地點便選在戶部令王傳大人府上,假借為其幼子慶生之名,前來府上道賀,卻是于送過禮后,自行在廂房開了一桌酒席。
眾人不吃飯,也不喝酒,關切的只是今日早朝無名于朝廷上那一番冷斥。
陛下早已宣示此生永保獨身,你們還啰唆個什么勁?
“看樣子無名大人已是鐵了心,絕不接受與女王國婚的提議,形勢至此,我們恐怕也無可奈何了。”說著,刑部令李大人禁不住嘆氣。
戶部、刑部、工部,朝廷六部就有三部長官選擇親近蘭臺令,尤其是戶部令王傳,他祖父當年便是屬于申允太子一派的黨羽,后來慘死,家道一度中落,直到數年前才又復興。
若說這其中誰對奪人天下的靖平王有恨,王傳怕是其中怨恨之心最強的一個,連帶波及真雅,他深深認為現任王室不過是竊國一族。
于朝中,他算是蘭臺令一派的中心人物,但于朝廷之外,他聽命的卻是洛風的指示。
洛風,從小撫養無名長大的師父,也是他在這世上唯一敬若長上的人,正是這秘密組織的領袖。
“洛先生,不知你有何想法?”王傳恭敬地請教。
歲月荏苒,洛風剛硬的臉龐又添了幾許風霜,他年紀愈來愈大了,也對無名的冷傲不馴越發難以忍耐。
那孩子,究竟何時才龍認清自己背負著為親生父親復仇的使命?他必須為申允太子討回公道,更有責任帶領這些選擇效忠他的人,迎向榮華富貴的未來。
這個國家是他們的,不論是靖平王或現今這個女王,都只能算是乘人之危的竊國賊,名不正言不順!
真正該繼任王座的是無名,也只有他有資格收攬這片江山。
可偏偏那孩子彷佛中了那女人的迷魂計,為了她什么都不要了,像條狗似地跟在她身邊。
真是丟臉!申允太子和他這個師父的顏面,都讓無名給丟光了!
洛風陰郁地沉思,半晌,方冷然揚嗓!凹热凰F了心,與女王行國婚這條路怕是行不通了。”
“那該如何是好?”其他人焦慮地問!斑@些年來是因為前線無戰事,我們才能勉強與相國及兵部一派的勢力打成平衡,若是讓他們的人成功與陛下聯姻,那對我們可是大大不利!”
洛風瞇眼!皶r間并不站在我們這邊,這點我很清楚!
“這么說,洛先生已有決斷了?”王傳觀察他毅然的神情,看出一絲不尋常。
“我的確有個想法!
“什么想法?”
“這么多年來,那孩子堅持不肯反,既然如此……”洛風若有深意地頓了頓,嘴角撇開凌厲的冷笑!澳蔷椭缓梦覀兊紫碌娜藖肀扑戳恕!
“什么?!”
眾人聞言,駭然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