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牽著趴趴出了門,沿著牧場一路散步至昨日經過的紅楓樹林,不知為何它卻突然停下腳步。
她困惑的望著它問道:“趴趴,怎么不走了?”
“汪汪!”趴趴朝她吠了兩聲,低頭用下巴頂了掛在牽繩上的小袋子兩下,示意她把袋中的東西取出來。
唐棠好奇的照做,發現小袋子里頭裝了一顆黃色的皮球,上頭還有不少咬痕,她不禁笑了!霸瓉砟阆胪媲虬,那有什么問題!彼嫠忾_牽繩后,高舉著手道:“準備好了嗎?趴趴,GO!”
話音方落,她將球投出。
咻的一聲,趴趴追隨著球影瞬間竄了出去,不過一會兒時間,就見它咬著皮球飛奔回來。
就這么來來回回玩了好幾趟,但這一次拋完球后,她在原地等了許久卻不見趴趴回來,不由得有些擔心。
糟了,趴趴該不會是走丟了吧?
她連忙順著方才丟球的方向,一邊往紅楓樹林內尋去,一邊焦急呼喚,“趴趴、趴趴!你在哪里?”
“汪!”
遠處傳來趴趴的吠叫響應,她忙跟著聲音追了過去。
穿過紅楓樹林,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看似荒廢的破舊莊園,那宛如恐怖電影中才會出現的陰森宅子,彌漫著一股死寂的陰冷氛圍,教她看得心里發寒,而趴趴就趴在莊園鐵柵門外,盯著意外滾進門內的心愛玩具皮球,有些焦躁的低鳴。
“原來你在這里啊!”唐棠走上前去,揉了揉它的頭!皩Σ黄穑际擎㈡⒉缓,不然我們回家,姊姊上網再幫你訂一個新的?”說完,她替它重新系好牽繩,想要帶它回家。
趴趴卻硬是賴在地上不肯走。
試了幾次還是無法順利帶趴趴離開的唐棠,最終只能認輸了!昂煤煤茫阙A了,姊姊這就按門鈴看看主人在不在家,拜托他開門讓我們進去撿你的寶貝球,這樣行了吧?但你可別抱太大希望,按照這宅子荒廢的程度,我可不確定里頭會有人住……”她試著按下那年代不知有多久的老舊對講門鈴。
等了許久,也許是一分鐘,也許是五分鐘,才聽見沙啞的男人嗓音從對講機那頭傳來——“誰?”
她呆了下,才回過神來道:“呃,先生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是附近晴天牧場的人,因為我們家狗狗的球不小心掉到你莊園的院子里了,可以請你讓我們進去撿球嗎?只要一下下就好!
對方沉默了許久才應道:“不行。”隨即喀的一聲結束了通話。
唐棠不悅的嘟起嘴,這人怎么這樣啊,也不讓她把話說完,不過為了幫趴趴把心愛的皮球拿回來,她只好努力忍著氣,再度按下門鈴。
這一次,對講機很快被接通,她急忙道:“可是,先生,那顆球對我來說很重要,因為……”如果她不拿到的話,趴趴就死賴在這里不肯走啊!
但男人很快地打斷了她“你的腦袋里裝的是廢料嗎?還是你耳朵有問題?我已經說了不行,,你到底要我重復幾遍?現在、馬上、立刻離開這里,別再打擾我了!”然后他毫不留情地狠狠切斷通話。
唐棠氣得渾身顫抖,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這、這個男人,這棟大宅的主人,真是她見過最沒禮貌的家伙!不過德國作家艾克哈特.托勒說過怒火之下必暗藏痛苦,為了不讓她純凈的心靈受到怒火的痛苦折磨,她決定不跟他這種無禮的家伙計較,哼!
“走啦,趴趴,我們回家!”她扯了扯牽繩。
但趴趴依舊不肯離開,還發出可憐兮兮的嗚咽聲,仰頭祈求的望著她。
見狀,唐棠不由得惱怒的雙手叉腰兇道:“人家不肯讓我們進去撿球,我有什么辦法,不過就是顆小皮球嘛,改天我再多買幾顆顏色更鮮艷、更大、更漂亮的給你,你現在就跟我回家!”
趴趴似乎感覺到她不高興了,掙扎了一下,終于肯挪動腳步,不過邊走還邊忍不住一直回頭看它的球。
一人一狗就這樣帶著因拾球意外所引發的壞心情,踏上回牧場的路,不過他們都沒有瞧見,莊園二樓的落地窗前,隱藏于黑色垂地窗簾之后,那一閃而過的消瘦身影……在牧場的第二夜,窩在床上閱讀外文哲學小說的唐棠,依舊在深夜時分,聽見那如同野獸般的咆哮嘶吼聲。
她雖然感到害怕,但還是忍不住好奇,硬是逼自己壯起膽子,下床來到窗邊,將耳朵貼靠在玻璃窗面上,細細分辨那可怕的聲音究竟從何而來。
聽了一會兒,她發覺聲音似乎是從紅楓樹林的另一端傳來的,而那里只有那棟荒廢的老舊莊園,難不成這奇怪的夜吼聲,是從那座莊園里傳出來的?
不行,明天她一定要去找那個脾氣惡劣又沒禮貌的莊園男主人問問,否則夜夜被這可怕的咆吼聲驚擾,只怕不出幾天,她一定會被嚇出精神焦慮外加失眠癥。
翌日,唐棠特地去造訪莊園主人,不過與昨日的情形一樣,她按下對講門鈴后,在鐵柵門外等了許久,才終于等到那古怪的莊園主人響應。
“誰”對講機那頭傳來男人低沉沙啞的不耐詢問。
“抱歉,是我,就是昨日想來你的莊園撿球的那個人,你還記得嗎?”她快速簡單的自我介紹,就怕他又擅自切斷通話。
“你又來做什么?我記得昨日我已經很清楚的拒絕了你進入莊園的要求!蹦腥死淇岬穆曇敉高^冰冷的對講機傳出來,完全表現出他的極度不悅。
“我今天不是要來撿球的!碧铺倪B忙開口解釋道。
“那么,又是什么問題?”男人很不耐煩的反問。
“我已經接連兩個晚上都聽見像是野獸的嘶吼咆哮聲,而且似乎是從你莊園附近傳來的,所以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聽見。”
聞言,男人詭異的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才有些艱澀地回道:“沒有。”
“沒有怎么可能,聲音明明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倍疫@附近只有這座莊園,并無其他的屋宅。
“你說夠了沒?你已經打擾我很久了,如果沒有其他的問題,請你立刻離開,以后也別再來騷擾我,我這里……不歡迎你這種不請自來又聒噪煩人的女人!”男人冷冷的說完后,喀的一聲切斷了通話。
唐棠隔著生銹的鐵柵門,憤怒的朝里頭大喊道:“啊——你才是性情古怪、脾氣暴躁又沒禮貌的男人呢!”語畢,她還泄憤的踢了鐵柵門幾腳,恨恨地瞪著這座老舊的莊園好久,這才扭頭走人。
但離去的她一點也不知道,她方才生氣踹門的這一幕,全落入在二樓書房內、一名英俊的金發外國男子眼里。
他身著灰色昂貴的三件式訂制西服,背手佇立在落地窗前,凝視著她嘟囔碎罵遠去的背影,發出低聲輕笑,“呵呵……”但那雙冰冷的藍眸里,卻不見一絲笑意,反而閃爍著一種輕蔑的神態!罢媸谴拄數呐,沒想到西弗你的鄰居,竟然會是這種舉止粗俗又沒教養的女人,也是,只有這種破爛的山上小地方,才會養出這等低俗粗鄙的鄉野村姑……”
比起他那極難發音的中文名字,他更愛如此喚著他的英文名字,以此凸顯他們那不同尋常人般的良好情誼。
陰暗書房的另一端,身著黑色襯衫,被喚為西弗,中文名為石駱珀的男人,則是閉著眼眸,雙手交迭在腹前,靜靜坐在書桌后,淡然的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記得上個月,他才打著探望的名號來過,這回他飛來又想做什么?
“真是冷淡,枉費我在百忙之中,特地從國外專程搭私人專機來看你,你難道就不能為我這忠誠的朋友,表現出一點歡迎之意嗎?”金發男人聞言,緩緩轉過身來,挑起眉,故作一副傷心的模樣,惋惜嘆氣的攤手盯著他道。
“盧修斯,我沒心情和你繼續這種虛偽貴族間的假意關懷,假設你的腦子里不是塞滿了你藥廠里的殘品廢渣的話,請直接說出你的來意!笔樼昃従彵犻_眼,冷聲警告道。
他沒有耐心聽他在那兒浪費時間吹噓他有多么珍惜重視他們的友誼,他最好盡快把他今日來的來意說清楚,要不然他就要把他轟出去。
“唉,西弗啊西弗,你的耐心真是越來越少了!北R修斯邊搖頭,邊發出嘖笑聲,“你要知道,耐心可是邁向成功人生道路的唯一條件法則。”
“耐心這種東西,我只提供給對我有價值的人、事、物上,而不是一個整日只知道端著貴族架子、四處招搖散發賀爾蒙的人身上!笔樼曷勓裕湫Φ某爸S道。
盧修斯并未動氣,反而笑了。“唉,我早就知道要和你較量口才我是不可能贏的,但為何我偏偏就是想不開,每回見到你,總是不死心要試一次呢?”他走向石駱珀,同時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小罐深色玻璃藥瓶,放到桌上!斑@是我特別托人弄來的,目前國際最新研發的新藥,已經通過藥品安全檢驗,不過尚未上市,專門用來治療你那夜間發作的‘小毛病’,你試試有沒有效。”
瞧,他多有情有義啊,為了好友的身體,不惜千里迢迢搭機專程送藥來。
石駱珀盯著藥瓶半晌,才道:“謝謝!
“不客氣!北R修斯微微笑瞇了眼。“不過你應該知道,這并不是我今日來找你的重點,我來其實是想問問你,你還想在這座破舊的莊園待多久,你什么時候才要回來?”
石駱珀沉默不語,消瘦的俊顏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彷佛陷入一種抵拒外人關心的封閉防備狀態中。
盧修斯卻絲毫不畏懼他所散發出來的冷氣,把玩著無名指上那代表家族家徽的寶石戒指,徑自續道:“那場車禍爆炸意外已經過了那么久,你也該從這座牢籠里走出來了吧?我想知道,你還要為那個不愛你的女人哀悼多久?”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笔樼昀淅涞亩⒅娴溃骸氨R修斯,別逾越了!
“不該我管?”盧修斯挑高眉!澳憧墒俏一袈瘓F藥廠中,開發研制各類新藥最重要的秘密武器,更是國際各大知名藥廠人人爭相想要聘請的頂級生技醫藥博士,若是少了你,我的藥廠該怎么辦呢?”
他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如此糟蹋自己的才華,他應該要和他一起站上世界的高端,盡情發光發亮才對。
石駱珀正輕撫著書桌上那張長發女子粲笑的黑白相片,聞言,他的動作倏地一頓,接著轉而握起拳頭,極為冷酷的道:“夠了,你送藥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該走了。”短短幾句話,清楚表明他不愿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亦暗示兩人這次的會面談話該結束了。
“唉,好吧,時間不早了,我先告辭了,請容我一個月后再來探望你,再見了,我親愛的友人。”盧修斯朝他微微頷首淺笑示意后,便領著守在門口的隨從告辭離去了。
盧修斯是貴族出身,也非常清楚好友的脾氣,若為了達成讓他回藥廠的目的,行事太過激進急躁,只怕會適得其反,反而壞了兩人的好情誼。
待他離開后,石駱珀緩緩站起身,來到落地窗前,一手插在褲袋里,一手微微拉開黑色窗簾,凝望著盧修斯乘車離去,腦中卻不由自主地響起盧修斯方才質問他的話——為何不從這里離開?為何要讓自己困在這座痛苦的牢籠里?究竟要為死去的那個女人哀悼多久?
他盯著玻璃窗面反映出面色蒼白的自己,苦澀嘲諷的勾起唇,低喃道:“也許……是一輩子吧。”
因為,那是他永遠無法遺忘也無法原諒自己的沉痛包袱,要背負終生的罪業,直到死去的那天,他才能夠獲得救贖,徹底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