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標的場地設在琴仙坊的春宵堂,這春宵堂天井高闊,樓分二層,建于四周,中間是寬廣的戲臺。站在戲臺上,舉目四望,不論是一樓、二樓,皆盡入眼簾,同樣的,不管煙花客置于哪一層樓,或是哪一個方位,皆能見到中間的戲臺。
但是為了今日的競標,孫二娘按照麗彤兒的指示,在戲臺上又搭了一個高臺,高臺憑欄上,雕花綴玉,無不精致,又飾以紅紗喜帳和琉璃燈盞,極為富麗堂皇。
琴仙坊的煙花女子們身著輕紗曼裙,將她們的曲線蠻腰展露無遺,隨著她們的蓮步輕移,彩衣輕揚,空氣中飄香四溢,那是女人的體香、脂粉香,還有醉人的酒香。
琴音悠悠、衣香鬢影穿梭其中,如蝶飛櫻舞般撩人心神,只要花得起,嬌、艷、柔、媚,任君采擷,好一個令男人迷醉的銷金窟。
今日能坐在這里的,全是財力雄厚、色心勃勃的大爺。
他們身旁摟著青樓女子,喝著酒,目光卻頻頻向四周打量,因為在座的人全是自己的敵手,彼此估量著對方有多少實力。
吉時一到,當孫二娘風騷的身影來到高臺上時,琴音停了,四周也安靜下來,一個個目光集中在高臺上。
孫二娘很滿意的環顧四周,向在座的大爺公子一福身,清亮的嗓子響徹廳堂。
「感謝各位大爺大駕光臨,琴仙坊蓬蓽生輝,各位遠道而來,實是琴仙坊的榮幸,更是咱們麗彤兒的榮光——」
孫二娘這番開場白,先是把各位捧得高高的,贊美一番,接著又介紹琴仙坊準備了什么節目招待貴賓,這樣拉拉雜雜一大堆客套話,聽來聽去,頗有乘機打知名度的嫌疑,在座不乏財大氣粗之人,早有人等得不耐煩了。
「孫二娘,說這么多廢話干什么?我等為了今日已經等待多時,大爺有的是錢,價高者得,廢話少說,快點開始吧!」
說話者是當地的權貴之子劉德述,一臉得意囂張之色,他流連花叢,喜好收集女色,據說他家中已經納了二十幾個妾,只要被他曉得哪戶人家的女兒有姿色,必定想盡辦法納為己有,逞其yin\欲。
他今日是沖著麗彤兒來的,早就等不及了,與他臭味相投,同樣財大氣粗的幾個人,也跟著附和。
「是呀、是呀,快點開始,開場話就免了吧,咱們還等著采花取蜜,可別叫我的彤兒等太久呢!」說完劉德述身邊的一群人哄笑著,這些全是他的人,雖然有官差坐陣,但是只要不打人,叫囂總不犯法吧。
競標尚未開始,言語上就開始不客氣了。
孫二娘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對于這種不客氣的人,她早有一套應對方法,只見她臉上的笑容更加諂媚,嗓子保持清亮。
「各位大爺稍安勿躁,別嫌我孫二娘話多,這規矩還是得說哪,起標價為一千金,價喊三次,若無人續加,價高者得,在座各位都是有頭有臉的大爺,相信不會為難我們弱女子,何況還有官差大爺們照看著,一旦有人得標,便要一諾千金,不可悔改,因此奴家提醒各位大爺,喊價前,可得三思哪。」
孫二娘說到這里,特意朝守在四周的官差們行了個禮,其他賓客也紛紛朝那些官差們瞥了一眼。
那些官差們站在那里,挺著胸膛,眉目冷肅,官威十足,看起來十分不好惹。
那是當然的,他們從孫二娘這里已經暗地收了不少好處,氣勢當然要做足。
除了錢財,還包括事后的好處,一想到競標結束后,那些青樓女子將枕邊伺候,任他們玩樂,便心頭大悅,眉眼間欲火暗燃。
這時候有人鼓噪!傅鹊龋瑢O二娘,在競標前,是不是該叫麗姑娘先出來給咱們打個招呼呀?」
「是呀、是呀,雖說那麗姑娘是第一花魁,勝過其他院坊的花魁,但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是不是真的那么漂亮哪?」
他們之所以如此鼓噪是有原因的,因為麗彤兒極其神秘,并非有錢便見得到,她不但難以得見,而且還挑人見,偏偏那些見過她的人,一個個都一副被她迷得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更加好奇,也更加渴盼。
這yu|望一旦累積久了,便一發不可收拾,引得在座眾人附和,要求孫二娘讓麗彤兒出來給眾人瞧瞧。
孫二娘不慌不忙,高聲安撫。「那是當然的,咱們敢以千金起價,當然也得向各位證明,麗彤兒有這個價值!拐f著向一旁的青樓女子命令!赶銉骸!
名叫香兒的女子立刻扭腰上前應著。「欸,二娘!
「去請咱們的花魁出來,向各位大爺們請安!
香兒應聲后,便風姿款款的轉身離去,在眾人引頸企盼下,兩名女子簇擁著一抹芳影,娉婷裊裊的出現在玉欄高臺上。
光看那身形,便是十足十的媚骨,樓上樓下不由得屏息以待。
那芳影罩著淡淡的水云紗,在眾人注目下,那水云紗被輕輕掀開,彷佛打開寶盒一般,將寶物現于眾人眼前。
當瞧見那抹芳影時,驚嘆聲和緊促的呼吸聲四面傳來。
出現在高臺上的女子,臉上以輕紗遮面,只露出一對眼睛。
那眼兒說有多媚,就有多媚,像是兩顆自天而落的星子,鑲嵌在女子的臉上,眸中波光流轉,似有千言萬語欲與君知。
光看那姿態,便是天生媚骨,難得尤物,但這幾個字尚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女子,帶給男人yu|望上的沖擊有多大。
她身上所穿的霓裳,將她的完美曲線展露無遺,不盈一握的水蛇腰、飽滿的胸脯與渾圓的臀部,在在是上品,讓人一見便能想象得出,摟在懷中是何滋味,必然銷魂。
饒是閱女無數的劉德述也瞪得眼珠子要凸出來,口水都流下來了,更何況是其他人,明明喝了那么多酒水,卻仍感到喉頭干渴,必須咽一咽口水,才能壓下那股火熱的沖動。
令狐絕眉眼含笑,緩緩朝在座一雙雙豺狼虎豹的眼望去,然后輕輕一福。
「奴家麗彤兒,向各位大爺請安。」
這酥軟入骨的嗓音一出,更加撩人欲火,不少人忍不住舔舔干燥的嘴唇,下半身早已脹痛不堪。
他一雙水眸含情脈脈,卻暗藏精銳;看似眼波流轉,媚意橫生,實則打量眾人,想找出他的獵物——那個冒他之名去采花的假令狐絕,必在這些人之中,為了將對方引出來,他才扮成花魁,放出假消息,設計了這場競標宴。
今日,誰標下他的初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欲拔得初夜頭籌的假令狐絕,必會來找他,他只要等著狐貍入甕即可。
「怎么戴著面紗?把面紗拿下來!」一名公子喊道,他這一席話,道出了男人們的心底話,其他人也跟著喊,要麗彤兒拿下面紗。
孫二娘忙道:「各位爺兒,勿躁、勿躁,若想見咱們彤兒的芳容,只要重金標下,到時大爺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孫二娘此言,引來眾人不滿,可是有官差坐陣,眾人再不滿也沒辦法,反而被搔得心更癢。
雖說這麗彤兒用輕紗遮住了芳容,但依然可以透過朦朧輕紗,隱約瞧見那粗致的五官,更加給予人無限遐想的空間。
光是那一雙勾人的眼,還有那曼妙的身材,便讓眾人盯得如癡如醉,幻想若能剝光她的衣裳,會是如何欲罷不能。倘若他們知道麗彤兒其實是武林第一美男子令狐絕扮的,肯定會氣到吐血!
「彤兒承蒙各位大爺看得起,遠道而來,不勝感激,今夜彤兒將寬衣解帶,以待最后勝者,香閣里任君采擷,彤兒一定盡心伺候!箣蓩绍涇浀恼f完后,令狐絕便裊裊轉身,退居幕后。
當芳影消失,眾人才驚回神智,霎時喧嘩聲四起,人人眼紅熾熱,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
孫二娘立刻上前,不再多說廢話,宣布競標開始,眾人熱血沸騰,喊價聲不斷,令狐絕隱身于紗帳后,隔著紗帳,仔細打量樓上的人。
適才他站出去時,眾人引領而望,看他的目光比火還熾熱,恨不得能更近一點?伤l現,唯獨兩處席次例外,分別是樓上左邊的天字上座和右邊的干字上座,這兩間上座都有護衛護在前頭,背后的主人卻沒有走到前頭來看自己。
一個不看美人卻來競標的人,目的并不單純。
在無人看見時,令狐絕唇邊勾起一抹帶著邪氣的妖嬈淺笑,他的獵物,必在這兩方人馬之中。
「飛燕!
「是,姑娘!箲暤模撬碾S侍丫鬟飛燕。
「去查查樓上那兩位席次是什么來頭!
飛燕應聲而去,要查很簡單,花錢買席次,都會記錄名字,只要問一下賬房就行了,很快的飛燕回到他身邊。
「姑娘,天字房的是如塵公子,干字房的是武陵公子!
令狐絕見飛燕一臉興奮,語氣高亢,奇怪的問道:「你在高興什么?」
「武陵公子也來競標了,我是羨慕姑娘您呀!」
「喔?是嗎?」
飛燕見他似乎不為所動,忙提點他!腹媚,武陵公子可是鳳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呀,他家世好,才氣好,是城中所有姑娘的心上人,想不到他竟也來競標了,可見他也仰慕姑娘您呀,若是被他得了標,說不定會為姑娘贖身,收姑娘做妾!」
令狐絕臉上含笑,心下卻在思索,他早忘了自己何時跟這位武陵公子見過面,他本是男子,男子當然對男子沒興趣,他只留心可疑的人。
聽飛燕之言,看來那個如塵公子最可疑,因為他向飛燕打聽后,她說從沒聽過如塵公子的名號,不知對方來歷。
令狐絕細細打量天字號上座,緩緩開口!肝业瓜M悄俏蝗鐗m公子得標!
「咦?為什么?」飛燕好奇的問。
令狐絕笑語嫣然,長長的睫毛搧了搧,媚意橫生,蕩出一抹秋波!敢驗槲蚁胍娝恼婷婺垦!
一見他的笑,飛燕禁不住心中一蕩,雙頰生紅,她忙撫著自己的胸口,怪了,明明都是女人,她卻因為麗彤兒的笑而心跳不已?
她哪里知道,眼前的麗彤兒是武學奇才令狐絕假扮的,是個比女人更加絕色的俊美男子。
他生性灑脫不羈,聰明狡猾,來去如風,行蹤飄忽不定,無人知曉他師承何處,只知他武功路數詭奇多變。
對中原武林人士來說,他是個異數,不正不邪,又亦正亦邪。
此人除了武功高深,又擅制毒,有人形容他,容貌傾城,氣度如仙,只要他想誘惑你,你便是他的掌中猴孫,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他如同鍍著佛身的魔鬼,教人防不勝防。
愛上他的人,不只女人,也有男人,他的魅惑,男女通吃,所以他的美就跟他制的毒一樣,讓人容易中毒,因此武林給了他一個封號——毒公子。
如他所料,最后競價之人,果然只剩樓上兩位,武陵公子和如塵公子,所有的目光,也都集中在兩人身上。
正確來說,是他們的護衛身上,因為他們的競價,都是由站在前頭的手下代為發話,至于主人,始終隱身于后,無人能窺見他們的模樣。
隨著價碼的節節升高,眾人的呼吸聲益發急促,因為這兩人沒底限似的,眼看都破一萬金了,竟然還在競價!
令狐絕不在乎誰能得標,他只是盯著如塵公子的方向,想要看透護衛身后的人,俊美的黑瞳閃過一絲邪怒。
這幾個月來,有人用他令狐絕之名在江湖上招搖撞騙,這么做,很明顯是要將他逼出來,因為他甚少在人前出現,總是保持神秘。
這人要將他逼出來,他就偏不出來,不過也不能任對方太囂張,所以他在江湖上放了假消息——麗彤兒是令狐絕的紅粉知己。
對方既然用喜好美色來敗壞他的名聲,他就用「美色」將這人引出來。
眼見就要逼近兩萬金了,連見過大風大浪的孫二娘也不由自主的顫抖。
兩萬金哪!聽得她手心出汗,緊張不已,每次一加價,現場就會爆出一聲喝彩。
那些注定已成局外人的公子大爺們,來回艷羨的看著這兩人競價,猜著最后到底會是誰拔得頭籌。
原本眾人以為今日奪得花魁之人,必是這兩人中的其中一人,卻在此時,突然出現了第三人的聲音——「十萬金!」
眾人一聽皆大驚,所有目光紛紛看向這個中途殺出的程咬金。
就見一名身著墨色錦衣袍服,頭戴冠玉的男子闖入廳堂,當他的身形入了眾人眼時,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令狐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