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九點。
明洋公司大樓前,一名綁頭巾戴墨鏡的男子騎著白色小折,疾馳而來,地停住,手勢利落,三兩下將小折收妥,扛上右肩,走進大樓往電梯去。
警衛追過來!赶壬D―請問你有什么事?」
「我找人!
「麻煩先登記!咕l請他往柜臺走。
廣仁宇隨警衛到柜臺,他穿著騎士裝,緊身黑色運動衣褲,凸顯好身材。雖然跟身后那些穿西服趕著打卡上班的員工格格不入,但散發的大王氣勢,讓柜臺內的總機小姐王麗雅很驚,也讓警衛不敢怠慢。
三秒內,王麗雅認出眼前不是普通家伙,他的墨鏡是GUCCI的,運動外套是專業運動員愛穿的Speedo牌子,一身行頭不簡單,呈現時髦、專業、有品味,是故王小姐的聲音比平日更嗲地問:「請問……您有帶證件嗎?」
「沒帶。」
「是喔,可是公司規定訪客一定要有證件登記!
「……」廣仁宇看著她,不吭聲。
王麗雅被瞧得臉紅耳熱!高@樣啊……呵呵呵……您先坐,喝杯熱茶,我幫你打電話確認喔。」軟趴趴的腔調,一旁的警衛聽得骨頭都酥了。她問:「請問你要找誰呢?可以跟我說嗎?我幫你確認呢?」不過幾句話,她又喔又嗎又呢的,超做作,媲美酒店雇用的CALL客大隊。
廣仁宇往前一步,上身越過柜臺,瞅著芳心大亂的總機小姐!改愕穆曇簟恢倍歼@么好聽嗎?」
「哪有,您真愛開玩笑捏,請問喔,你扛的是正夯的小折嗎?我知道,這是Birdy,德國單車廠RieseundMuller旗下的系列商品,車友講的那種鳥車對吧?聽說它有特殊的四連桿避震前叉,可收折的避震后三角,造型充滿未來感。這款車的缺點是負責生產的太平洋無法量產,要買得等很久呢!」王小姐忘了工作,聊起天來了!溉绻袡C會,我也好想騎看看……」
「對小折有研究?」
「沒有啦,我只是愛看流行雜志嘛,所以這些正夯的東西,人家多少都知道一點點啦!」
廣仁宇笑問:「不如改天一起騎看看?」
喔買尬,這是性暗示嗎?好明顯喔,真討厭,這男人好敢喔!「真的嗎?一定喔。」王麗雅興奮得呼吸大亂。
「不如給我的電話吧,王、麗、雅小姐?」
討厭!王麗雅臉紅了,他偷看她襯衫別著的名牌呢,這就是一見鐘情嗎?王麗雅臉紅心跳,速速在便條紙抄電話給他。
「咳咳……」警衛瞪總機,指了指登記簿。
「喔,對……對喔!雇觖愌呕剡^神,指著訪客簿!刚垖懮夏拇竺,還有要找的人,我馬上為你知會對方,喏,寫在這里……」
廣仁宇寫下幾個大字,霎時總機小姐下巴歪掉,警衛先生眼睛爆凸。
這位訪客的姓名是――
廣仁宇
廣仁宇?是早上告示欄公布,新上任的總經理。
「總……總經理……」警衛朝廣仁宇一鞠躬!肝伊⒖處蠘!
「不用,我自己去!
「我幫您扛腳踏車!咕l抓住腳踏車,卻被廣仁宇冷冽的眼神震住。
他警告道:「你最好別碰我的東西!
警衛立刻松手,嚇得閃遠遠,瞬間消失無蹤。
廣仁宇搭電梯上樓去,留下一樓的王麗雅跟警衛直發抖。
王麗雅問警衛:「我剛剛表現還可以嗎?」
「至少他有對笑,我慘了,他瞪我,好恐怖!
*
廣仁宇搭電梯直上二十二樓最高層,五年前,明洋剛成立時,他來過這里,有過很不愉快的記憶。走廊底是會議室,他推開門,闖入正進行中的早會。
一群高階主管愣住,看著不速之客扛著小折進來。
廣仁宇走向位于長桌正中央的劉家耀,劉家耀連忙起身相迎。
「你終于來了,我怕你反悔,一大早就發布人事命令,歡迎歡迎,請坐……」只有總裁在歡迎,其余的人全面青青,對新來的總經理很冷淡。
廣仁宇將小折往桌上放,跟堆得像山的文件擺一塊!肝揖筒焕速M大家的時間了――」他往總裁旁位子坐下,蹺起長腿,往后靠著椅背,環顧眾人,眼神停在長桌盡頭的蔣恩美身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我就直接說了,各位的公司面臨倒閉,所以總裁拜托我來擔任總經理,簡單說,就是來收拾這個因為各位的無能,而留下來的爛攤子!
他放肆的口氣,惹得眾人不爽。
廣仁宇又說:「雖然人事命令已發布,但我還沒答應你們總裁,要我挽救各位的前途,我有條件!
「你說,我全照辦!」劉家耀大聲答,小學生都沒他這么乖。
「今天,要是我廣仁宇在這間公司,這類危機絕不會發生。五年前,我曾經想加入你們的公司……當初那個反對我加入的人,現在必須離開。」他微笑地看著蔣恩美,當年反對他的正是蔣恩美。
眾人嘩然,這些內幕他們并不知情。
劉家耀吞吞吐吐地說:「仁宇……恩美,她一直很努力,她……」
「不同意?很好,我們沒必要再談。」廣仁宇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箘⒓乙聪蚺,開不了口,但他抱歉的眼神,已讓蔣恩美明白他的想法,她起身,收拾文件。
「我立刻離開!篃o所謂,蔣恩美走向門口。
「請稍留片刻!箯V仁宇喊住她。
「還有事?」蔣恩美回身,瞪著他。
「我還沒講完我的條件!
「我已經離職,不需要聽下去吧?」真受不了他囂張的嘴臉。
「蔣恩美,來明洋做事多久了?現在景氣差,突然失業怎么辦?」廣仁宇問她。
蔣恩美瞪他一眼,懶得抬杠,轉身就走。
廣仁宇又說:「蔣小姐,我剛搬回臺灣,屋子很亂,需要有人幫忙管理,還有負責接送我上下班,處理日常生活上的雜事,照顧我在貴公司這段日子的食衣住行,打掃房子、煮飯洗衣買菜等……來幫傭吧!」
什么?眾人嘩然。他竟敢叫明洋最漂亮最優雅的公關經理蔣恩美去當女傭?豈有此理?
蔣恩美怒瞪他,廣仁宇挑釁地笑著!钢v傭人好像不太好聽,這樣吧,我給管家的頭銜,總經理的私人管家,嗯……感覺氣派多了……」
「你不要得寸進尺!顾涞馈
「得寸進尺?太小看我了,我的野心是以公里計算!
劉家耀過來拜托。「仁宇,請你別為難恩美!
「這點事就為難了?比起挽救被你搞爛的公司,這點小事太容易了。」他慢條斯理地說:「未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必須將全副精力放在拯救貴公司上,享受這點福利是我應得的。蔣恩美,覺得呢?」
這是報仇!她冷凜著漂亮的臉!覆豢赡堋D阋易,OK;要我去你家幫傭,免談!
廣仁宇說:「劉家耀,蔣恩美的薪水可以從公司支付。她必須兼任我的司機助理傭人等,這非常合理,畢竟我擱置自己繁忙的業務來救你的公司,要求這點福利是應該的!
「我另外派清潔人員給你好不好?」劉家耀快哭了,煩死了啦,怎么這么難搞?
「我想我們沒必要再談下去。」又這句,他夠狠。
「請你體諒啊,仁宇,你忘了以前我們多要好嗎?」面對強勢的廣仁宇,劉家耀顯得更軟弱無能,他苦苦哀求地說:「我知道你介意我不讓你加入公司的事,可是恩美雖然反對,但最后下決策的人是我,請你不要對她生氣。恩美畢業后就一直跟著我,她很努力,從小職員一直做到公關經理……你讓她去當管家,這太羞辱她了,你這是給她難看啊……」
當初恩美要進公司幫男友時,廣仁宇也表態想進公司甚至入股,但是蔣恩美激烈反對,甚至提出只要廣仁宇進公司,她就離開。劉家耀不明白蔣恩美為什么那么討厭廣仁宇,大家念同一所大學,又是同系的學長學妹?墒鞘Y恩美堅持不和廣仁宇共事,討厭廣仁宇囂張的個性,F在,換廣仁宇給她難看。
「我就是要讓她難堪,我這個人很小心眼,反正同不同意隨便你們,我不勉強,她可以拒絕……」廣仁宇看著蔣恩美!甘亲杂傻,劉家耀的公司倒閉跟無關,可以自己衡量,如果真的想幫他就答應!
從明洋的公關部經理,瞬間變成打雜的管家,這個廣仁宇真會侮辱人。
蔣恩美問:「要是我不愿意呢,你就拒絕幫家耀?」
「對。」
「你有把握讓公司起死回生?」
「這問題對我是侮辱。」
蔣恩美抿著嘴,掙扎著。她想拒絕,但劉家耀無助的表情教她不忍。
「你太過分了!」高經理踹桌腳,這陣子他座位旁的桌腳越來越脆弱!复蠹叶贾朗Y恩美這段日子多努力,憑什么你一來就要她走?我反對!」終于有人出面主持正義,大家都對高經理投以感激的目光。
「你說得非常好……」廣仁宇贊美高經理!溉绻阍敢夥艞壻Y遣費,立刻辭職,我可以讓蔣小姐留下,繼續做公關經理!
高經理僵在原地,滿臉通紅。他有小孩要養,房貸要付,沒辦法說走就走。
「怎么不吭聲?」廣仁宇無情地揶揄道:「漂亮話很會講,輪到要犧牲就怕了,有個這么軟弱的經理,難怪公司變這樣!
「你夠了……」蔣恩美瞅著他!肝胰ギ斈愕墓芗,但你最好先知道我現在跟家耀的關系,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我一個女人,出入你家,不太方便!
「管方不方便,我懶得理跟誰的關系,當初誰反對我進公司,我就要那個人做我的傭人,來給我打掃家里刷廁所倒垃圾!
「這有什么意義?」她惱怒。
「意義?就是感覺很爽。」他笑了,笑得她想撕爛他的嘴。
蔣恩美壓抑怒火,要自己沉著冷靜,如果她失控地大吼大叫,恐怕他會更得意。
她試著好言相勸:「可是我擔心別人會講閑話,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傳聞……廣仁宇,你現在也算半個公眾人物,我有義務提醒你!
「多謝提醒,很高興我不是賣臉的偶像明星,也不是很清高在傳教的和尚,我很有錢,但我的名聲不值錢,多慮了。還有,我們在浪費時間,十秒內請回答,答應,我留下;拒絕,我走。」他瞅著手表,真的在看秒數。
沒人敢吭聲,很窒息的氣氛。
劉家耀頹喪地蒙住臉,很無助,開不了口要未婚妻當傭人,但是更怕公司沒廣仁宇會倒閉。
蔣恩美凜著表情,盯著廣仁宇那張該死的英俊的臉,她憎他的冷酷,可是,又矛盾地胡思亂想,想到答應后就會經常出入他家,常和他在屋內獨處……他和她,兩個人獨處……想到這些,她膝蓋酸軟,心跳好快。
她不愿將躁動的情緒解讀成興奮,不,不能動搖,是,又來了,她怕的就是這種失控,所以一直逃避廣仁宇,偏偏……他利用這次危機,把她的路堵死。
她頭痛,那無形的頭箍又在束緊,她呼吸困難,被迫面對內心最真實的渴望……
十秒到了,廣仁宇拿起桌上小折。
「我走了!拐鏋t灑。
「仁宇?」劉家耀追喊。
「我答應!故Y恩美決定道。
廣仁宇站住,回身,看著她,露出勝利的笑。
「很好,去收拾的辦公室,明天起不必來這里上班,我會告訴要做什么,對了,晚點去超市幫我買清潔劑……可能明天就會用到!箯V仁宇打開會議室的大門,請她離開。
買清潔劑?蔣恩美愣愣地走出去,聽見身后門關上。
她很恍惚,想不到自己會淪為買日用品的女傭?是真的嗎?
她轉身,瞪著門扉。就這樣?在明洋付出的心力,就這樣化作泡影。她可以跟明洋共體時艱,她可以接受倒閉命運,但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可笑的下場。
廣仁宇,就這么恨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