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她因為他意味不明的笑而莫名有些心慌。
“娘子,你認為身為商人的我會迂腐嗎?”他不答反問。
她突然不敢與他對看,下意識別開視線,“我又不是你,怎么會清楚!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彼粗驼Z,恍如囈哺。
凌清雪目光微閃,撇撇嘴道:“不過一副皮囊而已。”
他輕輕一笑,“這副皮囊剛好我喜歡而已!
她怔住,神情帶了一絲怪異地瞪著他。
他從容自若地道:“娘子何必這么吃驚?”
凌清雪宛若未聞,自語一般地道:“我十五歲那年曾中過一種奇毒,容貌盡毀,當時與我已有婚約的青梅竹馬因而解除了婚約!
江隨云神情微斂。
她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喜歡這副皮囊的不只你一個,男子重色,難有真情!
“那般膚淺之人,娘子又何須放在心上?當知世間男兒總還是有真心之人的!
“哦?是嗎?”她的笑容透出幾分譏誚,“我的第二任未婚夫與我的貼身丫鬟暗通曲款,成親前夕被我打斷一條腿,婚事因而再次作罷。”
江隨云有些心疼她,他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受傷神情。那個男人或許未傷到她,但朝夕相處丫鬟的背叛卻讓她心上被砍了一刀。
“娘子——”
“想不想知道我的第三任未婚夫是怎么回事?”她帶了幾分惡趣味地看他,下一瞬神情忽地變得狠厲,“他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的偽君子,所以我親眼看著他被仇家殺死卻未施予援手!
江隨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些與外間的傳號口大相徑庭,但她卻深受流言所害,致使閨譽不佳,芳華虛度。
“江隨云,”她目光直直地盯著他,“你是什么樣的人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這些年來與我有過婚約的男子多是品行不檢,就像是被詛咒了一般。所以,我不可能相信你!
江隨云心中釋然。任誰經歷過她所說的那些事后都會對人性產生懷疑的。對她,他只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我明白此刻要讓娘子相信我的為人的確是強人所難!
“你能明白最好!彼是喜歡跟人講道理的,她雖是江湖人,卻不表示凡事都喜歡打打殺殺。
“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由此可見,你我之間的緣分很深,娘子又何必急于將一切否定,何妨試上一試,或許你我才是彼此的命定之人!彼Z氣誠懇地說。
凌清雪沉默了片刻,接下來的動作卻是輕扯開他衣襟一角,伸手取走自己的玉墜,掛回己身。
之后,她伸手解開他的穴道,“我該告辭了,祝你早日尋回李家小姐。”話畢,轉身就走。
“你為何一定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清清淡淡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重重地敲進她的心里。
“道不同不相為謀,喔,對了,”她驀地回首,嫣然一笑,“我的第二任未婚夫也是位世家子弟,嗯,很紈绔!
江隨云被她明媚的笑靨閃花了眼,一時間沒能有所動作。
“深更半夜,你一個婦道人家還要去哪里?”院中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他回神,急急奔出。
娘怎么來了?
凌清雪看著攔住自己去路的中年婦人,頓時愕然忘了回話。
“娘,這么晚了,您怎么過來了?”
正待開口,江隨云已經奔出房門搶先出聲,凌清雪便索性閉口不言。
“你們小倆口才新婚三日便鬧別扭,我這把老骨頭還怎么心安得了?”
“是兒子的不是,讓娘操心了!苯S云看向一旁的人,輕喚,“娘子。”
凌清雪收到他投來的求救眼神,抿抿唇,開口道!袄戏蛉,我不是你們下聘娶的李家小姐。我是江北凌家堡的二小姐,出嫁途中遇到暴風雨失足落水才會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被人送入江家,我現在要回去了!
江老夫人神色不變,“我只問你兩句話!
“老夫人請問!
“與云兒拜堂的是你?”
“是我!
“入洞房的呢?”
“也是我!
她感覺不對,正要補充說明,江老夫人已經截聲道:“既然如此,你就是我們江家的媳婦,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凌清雪頓時語塞。
“隨云,夜深了,還不跟你妻子回房休息去。”江老夫人朝兒子瞪了一眼。
“我們這就回去睡!彼脛萆焓掷∩磉叺娜耍澳,您也回去歇了吧!
江老夫人又看向有些發怔的凌清雪道:“媳婦,你放心,其他后續之事江家自會辦妥,斷不會委屈了你。我們也會差人去向親家尋求諒解,再下重聘!
凌清雪難以置信地看著江老夫人說完話后從容離去的身影。為什么她有種被江家母子聯手坑了的感覺?
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抱膝坐在軟榻上,凌清雪蹙著雙眉看向窗外懸掛天際的明月,誘人的紅唇微微抿著,臉上掛著幾許煩惱,以及幾許迷茫。
從她十三歲開始在江湖上行走,餐風露宿是家常便飯,披星戴月趕路亦習以為常,可是江老夫人那威嚴中帶著關切的話語卻讓她有些百味雜陳。
母親早逝,父親雖然疼愛總不免失之柔和,今夜她突然格外的想念母親。
身后傳來腳步聲,她沒有回頭。
一件外袍披到她的肩頭,耳邊隨之響起的是一道清雅溫和的嗓音,“在想什么,還不睡?”
“你又為什么不睡?”她隨口反問。
江隨云在她身邊坐下,跟她一同看著天上的明月,輕笑道:“為夫只是有些孤枕難眠罷了。”
她立刻扭頭瞪了他一眼。
江隨云笑道:“為夫說的是實話,娘子何必怒顏相向?”
“我不想跟你說話。”
“屋里只有我們兩人,我們又都睡不著,索性說說話也好,否則為夫難免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那是你的事。”
“娘子真大方。”他輕笑。
他的笑愉悅而又清淡,聽進凌清雪的耳中落入她的心湖。竟然并不反感,她便也沒斥責他什么。
如此月色,這樣的心境,有個人陪在身畔,其實并不壞。
月色很迷人,更迷人的卻是窗前抱膝望月的人,銀白色月光灑落在她的身上,流過她的眉梢眼角,漾出別樣的柔情,讓看的人心神浮動,忍不住想要更接近……
“砰”的一聲,重物落地。
江家大少狼狽地被人推落地,不禁苦笑道:“娘子,你下手也太快了!
“回你床上睡覺去!彼局嫉伤焓謱⑸砩系囊屡鄢堵,扔還給他,“拿走你的衣服!
“為夫得罪你,衣服卻沒有,何必遷怒?”
凌清雪抓起軟榻上的枕頭就朝他砸過去。
江隨云抱住砸來的枕頭低頭輕笑,“枕頭上有娘子的味道,我抱了也好入眠,只是——”他抬眼對上她帶著羞惱的目光,繼續道:“娘子睡時頭枕什么?”
“江隨云——”
“我在啊。”
“不要逼我對你動手。”
江隨云“噢”了一聲,然后帶著幾分困惑地道:“對我動手動腳于娘子來說未免不雅,還是由為夫對娘子做較好。”
凌清雪目光在榻上梭巡一遍,最后將唯一的薄被掀起朝他丟去。
頓時,江隨云便被薄被從頭到腳罩住,他帶笑的聲音從薄被下悶悶地傳出,“娘子的味道很香吶!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要瘋了。這個男人怎么這么喜歡撩撥她的怒氣。
江隨云從薄被下鉆出,卻見她仍抱膝看窗外,不禁輕輕搖了搖頭,動手將薄被與枕頭放至軟榻上。
“娘子,早些歇了吧!
她沒有理他。
江隨云伸出手,在即將觸到她頭發時收掌握拳,頹然放下。有些事不宜操之過急,她的心情此時看來似乎不是很好,還是不要再撩撥她了,真要惱羞成怒,怕是會一走了之。
凌清雪聽辨出他回床休息,心中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漸漸地,她的姿勢由抱膝改為半趴在窗前。似乎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樣的心境,獨坐在窗前靜靜地望著天傷的明月。
隨著月兒西移,夜色逐漸淡去,而趴在窗前的人就這樣睡著了,且睡得很沉,嘴角似乎還帶著一抹清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