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過了快兩個小時才想起來自己有客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那個和惡魔一樣英俊的男人給忘了。
明明剛剛她還因為他出去慢跑而心神不寧的,結果她鼓起勇氣把人給請進家門,最后卻忙到把他給忘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這個一工作就忘了其他的毛病真的很糟糕,當她發現自己把人給晾在那里時,已經過了快兩小時。
沒辦法,他太安靜了,讓她完全忘了他的存在,直到她完成了那件小禮服,起身想去上廁所,才發現他還在客廳沙發上,嚇了她一大跳。
跟著,她就發現他睡著了。
他往后靠坐著,整個人幾乎完全陷進了沙發里,兩腳伸得好長,英俊的腦袋微微低垂,雙眼輕閉著,一雙大手垂放在腿間,還松松的勾握著那個特大號的馬克杯。
他沒有吃桌上的餅干,但他把牛奶喝完了。
那杯子只差那么一點就要掉到地上去,怕杯子掉下來時驚醒他,她躡手躡腳的湊上前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將那個馬克杯從他手中拿出來,他的食指還勾在杯耳上,她慢慢的將他的食指撥開,幸好沒有因此吵醒他。
看來,他真的是很累。
她應該要搖醒他,叫他回去睡,可是他一副缺乏睡眠的樣子,讓她實在于心不忍,她也失眠過,知道睡到一半醒來后,要再入睡簡直和登天一樣難。
瞧這男人的模樣,他失眠的狀況肯定比她之前還要嚴重不知多少倍。
悄悄的,她站起身,拿著杯子和不受臨幸的餅平回到廚房,這才跑去廁所解決生理需求,然后回到自己床邊,拿了一件大披毯過來。
沙發上的男人,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呼吸規律深長,她有點想要讓他躺下來,那應該會舒服一點,但她也怕自己一碰他,就會害他醒過來。
所以最后,她只是把那條披毯小心的披到他身上,那有點難,他太高大,她不得不跪到沙發上去,才有辦法把那毯子拉到他肩上,可她的沙發太軟,害她差點跌到他身上,幸好最后一秒她用手撐住了他身后的椅背。
他還是一動不動的,沒有因為她剛剛那陣混亂醒來。
秀秀松了口氣,低頭瞧著他,靠這么近看,他臉上的黑眼圈更明顯了,除此之外,他的睫毛也超長的,就像洋娃娃一樣。
話說回來,他就是洋娃娃嘛,他是混血兒啊。
這念頭讓她忍不住牽動嘴角,咬唇偷笑。
收回了手,她從身后抽出一個小抱枕,抱在身前,縮起冷涼的小腳,坐在沙發上,偷看……不對,是光明正大的看著他。
她見過很多模特兒,漂亮的人種她真的看多了,可是像他這種極品,還真的是少之又少,他這張臉如果讓那些服裝設計師看見,一定會驚為天人。
看他睡得那么熟,不自覺的,她打了個呵欠。
她應該要回床上去睡了,但窩在這里好舒服,讓她莫名懶得動彈。
再一下好了,等她腳沒那么冷了,她就回床上去。
這男人的身板很好看,可惜不適合現今的潮流,他太壯了,但她想他若是愿意當模特兒,一定有不少設計師會打破自己的喜好,專門為他量身訂做衣服……
連續熬了幾個晚上做衣服,她一放松下來,就覺得眼皮好重。
不過應該也有一些會抵死不肯讓他穿他們的衣服,他的臉太漂亮了,會搶去所有的風采……
側靠在沙發椅背上,看著那個熟睡的家伙,她的思緒東飄西繞的,眼皮卻一點一滴的掉了下來。
她該起來了。
恍惚中,秀秀感覺自己站了起來,離開了沙發,走回那張大床,但她太累了,結果真正動彈的,只有環抱著小抱枕的手,和反射性抽動了一下的裸足。
以為自己回到床上的秀秀嘆了口氣,調整了一下位置,不一會兒就靠著她沙發上那英俊的惡魔,陷入熟睡之中。
暗淡的天光,悄悄爬進了門窗。
冰冷的空氣無聲貼了上來,但他的身體是暖的,微微的暖。
有某種柔軟的東西搔著他的臉龐,那東西有點香,像羽毛一樣,他在漸瀝細雨聲中轉醒過來,困惑的睜開眼,只看見自己的臉,枕在一個烏黑的腦袋上。
他楞了一下,然后才從鏡子里,看見唐秀秀蜷縮在他身旁,他身上有件毯子,可她沒有,她只抱著一個抱枕,整個人因為冷,幾乎貼在他身側。她小小的腦袋枕在他肩頭,他則不知怎地靠在她的頭上。
她兩只小腳,畏寒的塞進了他的毯子里,但有大半的身子都還露在外頭。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著了,而且還睡到了天亮。
他更無法理解的是,她為什么和他一起睡在沙發上?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替他蓋了盤子。
冷涼的寒風,又再次從門口飄了進來,她瑟縮著,擰起了眉頭,不自覺更靠近他,像是試圖從他身上汲取一點溫暖。
她明明有張床的。
一瞬間只覺好笑,可心卻莫名的暖。
他考慮著是否要起身回房,讓她好好睡,可是她偎靠著他的感覺,莫名的好。
但她壓得他肩頭開始發麻了,他緩緩移動身體抬起手,她睡得太熟,完全沒有知覺,他調整位置微微側過身將她擁入懷,然后攤開那條毯子,把她也包裹在其中,她沒有醒來,只繼續靠在他胸口。
她身上好軟,又香。
像花一樣香。
他重新閉上眼,嗅聞著她的發,那香味好像老家里春天的庭院。
有那么剎那,他仿佛能看見春陽在林葉間穿林透葉,閃爍著。爸在二樓的書房里工作,媽在院子里澆水。
他躺在院子里老舊的轍體上打瞌睡,隱約中好像還聽見遠處念棠生氣的吼叫,聽見屠歡和屠愛的笑聲……
那是夢,還是記憶?他分不清楚。
幾乎一眨眼,他就再次睡著。
窗外傳來汽車的聲音,有人打開了電動鐵門,有人在遠處鳴按著喇叭。
天亮了,她知道,附近的人已經起床,準備出門上班上學。
她不是正常的上班族,可是每當這個時間,四處總是會傳來人們匆忙活動的聲音,學生喧嘩的跑步聲,單車的鈴聲,汽車防盜鎖解鎖的聲音,倒車的嗶嗶聲……
各種不同的聲音,忽近忽遠,提醒著她該起床開始新的一天。
在那么多紛亂的雜音中,她聽見某種聲音,那規律的聲音,帶來一種穩定且安全的感覺。
她不想起床。
她感覺自己像是窩在某種溫暖的羽毛之中,被包圍著,保護著。那感覺好好,讓她還想再睡一下,再賴一下床。
不自禁的,她轉頭將臉埋進枕頭里,可今天的枕頭有些硬,雖然厭覺不是不好,它溫溫的,有點熱,帶著點彈性,而且還發出那種讓人感覺規律安穩的聲音……
嗯?為什么枕頭會發出聲音?
她狐疑的揮眉,小手摸了摸那個帶著彈性又結實,莫名溫暖,還會發出聲音的枕頭。這觸感好奇怪,她記得她的枕頭明明應該要軟一點的,而且她枕頭上怎么有一粒凹凸不平的東西?她反復摸了它兩下,它好像變得比一開始時更硬,更明顯了。
那規律的聲音稍稍加快了一點,然后她的枕頭緩緩浮了起來,有種溫熱的風在下一瞬間,拂過她的頭頂,隨著那熱氣徐來,她的枕頭降了下去。
這感覺莫名的熟悉。
不……不會吧?
某個領悟突然閃過腦海,她猛然一僵,偷偷睜開眼,只看見自己枕在一塊黑色的棉T上,她屏住了呼吸,完全不敢動彈。
上次她看見這件棉T,它正被穿在某人身上。
老天,這個狀況很不妙,非常非常不妙。
她可以看見他的領口,頸上那凸出的喉結,當然還有在T恤上凹凸起伏的胸膛,最可怕的是,她非但整個腦袋枕在人家胸膛上,她的手還摸著他結實胸膛上的激凸。
正確來說,它本來沒有激,也沒那么凸。
它會變成那樣,是被她亂摸摩擦出來的。
天啊,她怎么會該死,她睡著了,她還以為她有回床上去,結果她竟然爬到他身上。
她的抱枕掉到地上了,本來被她拿來蓋住他的披毯,被她偷來了一半,她的右腳甚至不知何時跨到了他的兩腿之間,她感覺到那不規矩的大腿壓著他腿間某種又硬又熱的東西,她的腰上則有只手擱在那里。
秀秀不敢呼吸,只覺一張小臉羞得又紅又燙,唯一慶幸的,是他還沒醒來。
她在內心深處感激了一下過路神明,然后試圖慢慢從他身上挪開,可是當她抬起頭,看見他英俊的面容時,心頭還是因此微微悸動了一下。
老天,她本來還想他的英俊是昨夜光線不明造成的錯覺,可是現在白天再看,他看起來是帥到不可思議。
和昨夜不同,他今早已經整個躺倒在沙發椅背上,一張俊臉朝她這邊側靠著,那金色的發垂蓋在他額頭上。
然后她注意到,在他左側的發際,靠近太陽穴的地方,有道淡疤,那道疤是唯一破壞他這張天賜美貌的東西。
淡淡的傷疤消失在他半長不短的金發中,傷疤雖然不寬,但有點長,她可以看見被吸收掉的縫線痕跡,那疤所過之處,沒有生出任何毛發,但它被其他的金發遮住了,不是很明顯,不仔細看其實看不見,但一看見了,就讓人忍不住一直注意它。
媽呀,這傷看起來好痛,當初一定差點要了他的命。
不覺中,她整個人湊了過去,無法控制的抬手輕觸那道疤。
他的頭發好軟,像小動物的毛發一樣柔軟,那讓那道疤感覺起來更加可怖,幾乎在那瞬間,仿佛她自己的腦側也疼痛了起來。
輕輕的,她撫著他腦袋上的舊傷,不由自主的撐起了眉頭,懷疑是什么樣的東西,造成這樣的傷痕。
他不小心跌倒嗎?還是年少時逞兇斗狠,和人打架才弄傷的?
忽地,她的手被人握住,她嚇了一跳,才發現自己在做什么,不自覺屏住了氣息,臉紅心跳的拉低視線,朝他看去。
他握著她的手,將她的手從那疤上拉了下來,他那雙藍色的眼眸半睜,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老天,她是個豬頭。
她把他吵醒了,而且她竟然趁他睡覺時偷摸他,還被人家發現了。
有一秒鐘,她恐慌得幾乎想要跳下沙發落荒而逃,但他還握著她的手,雖然沒有很用力,但也沒有任何放開的意圖。
秀秀渾身發燙,只覺面紅耳赤,張嘴想說些什么,腦袋里卻一片空白。
他靠得好近,不對,是她靠他靠太近了,近到她能感覺到他吐出來的氣息,近到能看見他不知為何變深的眼眸。她應該要說些什么,什么都好,他卻在那時,抬起了另一只手,輕撫她的臉。
再一次的,她忘記應該如何呼吸。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粗糙拇指撫過她微張的唇瓣,然后停在那里。
她不敢動,無法思考,只能感覺他輕柔的觸碰,只聽到自己瘋狂鼓動的心跳。
時間,似乎在那瞬間停止了。
接著,他微微垂首,打破了那停滯的一切,一開始她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么事,直到感覺到那微涼的唇瓣,和那灼熱的氣息,這才發現,他吻了她。
那個吻如羽毛那般輕柔,像春風那樣溫暖,輕輕掃過她的唇瓣。
她輕抽口氣,吸到他熱燙的吐息。
有那么一秒,他停了下來,似乎等著她退開,可早在她邀請他進門時,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只是不確定他是不是想要她。
他的眼眸變得更深、更暗,當他再次靠近,她忍不住輕顫。
顯然,他是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