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雪打量著這千鶯閣,只見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青石為柱礎(chǔ)。樓內(nèi)歌舞升平,霊繚繞,給人一種似真似幻的感覺。
光看瞧這廂房中那床邊懸著的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fēng)起稍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
「這千鶯閣的裝漬還真是舍得下血本啊,難怪男人都愛上這種煙花之地來尋歡作樂。
蘇映雪勾唇感慨著。雖然她不常來這種煙花之地談生意,卻也明白這千鶯閣的確要比一般青樓來得高檔得多。
一旁的沈濯承聞言,放下手中茶盞,不由得嗤笑,「蘇大少此話差矣,男人上青樓可不是為了看裝潢的……」
「停,非禮勿言,謝謝。」蘇映雪對他口中的事實敬謝不敏。
看了看門口,依然沒有看到等待的人,千鶯閣老板娘前來。
終究,蘇映雪不耐地站了起來,「我出去看看!
「我陪你去!
「不用啦,我就隨便看看,不會有事的。你呢,就替我在這等那個千鶯閣老板娘出現(xiàn)吧,我一會就回來。」難得來趟煙花之地,不去看看怎么行,反正那老板娘一時半會也不會見他們。
「喲,這不是蘇大少嗎?」
看向來人,蘇映雪真想拔腿離開。這是老天在整她嗎?她實在不想和傅家這個紈褲少爺傅峻揚有所牽扯啊,因為她有預(yù)感,那會很麻煩很麻煩,可為什么偏偏總是與這姓傅的家伙不期而遇啊。
「常聽聞蘇大少潔身自好,從不踏足青樓煙花之地,原來竟是謠傳啊,那那日蘇大少又何必拒絕我的好意呢?」
蘇映雪聞言,暗暗咬牙,和他有關(guān)系嗎?不要好像一副他們很熟的樣子好不好。面上依舊風(fēng)淡云輕,「可不是,人云亦云嘛,不真也變成真的了。不過,有件事倒傳得不錯。」
「什么。俊
「自然是傅少爺鐘情花魁,流連煙花之地的事了。對了,怎么不見美人在側(cè)呢?在下還想一睹芳容呢!
「這千鶯閣有的是好姑娘,若蘇少爺喜歡,我大可介紹幾個相熟的花娘!
聞言,蘇映雪緊繃著臉,直言拒絕,「不用了,我……」
「蘇大少何須和我客氣,我?guī)吞K大少叫幾個絕色的花娘,必定讓她們好好地服侍你!
他保證,一定會好好服侍蘇大少的。
混蛋,她最好是客氣!蘇映雪被傅峻揚強拉上樓,只能瞪著他的背影。
到了廂房,看著眼前的女子,蘇映雪不禁挑眉,實在不知道這是該哭還是該笑。
「那就不打擾蘇少爺了,好好享受吧!垢稻䲟P竊笑著退了出去。他找的可是廚房燒水的粗使丫頭,不僅長得丑,身材更是肥胖如桶。他倒要看看,這蘇大少還能冷靜到什么時候。
看著緊閉的房門,蘇映雪不禁覺得有些頭疼。這個混蛋,還說什么好好享受,他以為他自己是拉皮條的嗎。
深吸一口氣,剛想說話,就被一道蠻力拉了過去。倒在床榻之上的蘇映雪著實感到無語,實在不懂這事態(tài)為何變成這樣。
「公子,來吧,我會好好侍候公子的,來嘛!
「呃,姑娘,你等一下!姑娘,你別拉我衣裳……」
就在那姑娘要寬衣解帶,強上她之際,蘇映雪終于掏出了那卡在袋子里的東西。
片刻之后,還在房斗口等著看好戲的傅峻揚見那丑丫頭高興地從房里出去。
「這么快就完事了?」傅峻揚狐疑地走進房間,卻看到蘇映雪衣冠整齊,并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喝茶。
「傅公子可曾聽過一句話,叫作有錢能使鬼推磨?」
傅峻揚沉默。
「對了,忘了告訴傅公子一件事了!
「什么?」傅峻揚噙笑配合地問道。
蘇映雪慢慢起身,來至他面前,笑意不減,「蘇家人不喜歡吃虧,今日傅公子的盛情,來日我必當加倍奉還!
傅峻揚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被去而又返的丑丫頭猛地一撞,竟向眼前的蘇映雪撲去,一時之間,兩人雙雙倒地。待傅峻揚回神,才察覺嘴上的柔軟觸感是什么。原來好巧不巧,倒地之時,他壓倒了蘇映雪而且剛好嘴唇相接。
一旁的丑丫頭更是傻了眼,本來是拿著糕點回來給這位出手大方的客人,卻不想造成了這樣的局面,于是她悄悄地又退離房間,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回過神,蘇映雪一把推開了傅峻揚,捂著自己的嘴,氣憤地瞪向眼前的男人。臉上的紅,一半是羞、一半是氣惱。
傅峻揚如此近距離地看著眼前這人,心下起了疑心,男人的嘴唇竟然也能這般的柔軟?還有他覺得這蘇大少現(xiàn)在這樣紅著臉的模樣像極了個女子。更奇怪的是,他從這蘇大少身上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很清淡。這樣的香氣絕非男人會有的,莫非蘇大少是……
「你……」傅峻揚再仔細看了一眼蘇映雪發(fā)現(xiàn)了耳垂之上獨屬于女人的印記,心中有譜了。
蘇映雪被傅峻揚這樣看著,不覺心下一驚,這呆子不會是察覺她的身分了吧?察覺不妙,蘇映雪冷凝著臉,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沈濯承在那等了半日,也未見千鶯閣老板娘前來,也沒看見蘇映雪回來,剛想出去找她,結(jié)果就瞧見她一臉氣惱地回來了。探過去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蘇映雪卻不答,只是在那暗自生氣。她就知道應(yīng)該離那個紈褲男人遠一點的,遇到他真是沒好事,該死,竟然被他給輕薄了。他和她靠得那么近,甚至嘴還……啊,氣死她了!
沈濯承著實好奇她出去的這段時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過眼下可不能問,因為蘇映雪鐵青著臉,一言不發(fā),還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小廝稟告千鶯閣老板娘來了。
蘇映雪強忍怒氣,調(diào)整情緒,抬眼看向來人。只見她身著淡粉色的衣衫,頭梳盤云髻,臉上輕妝淡抹,更顯秀麗。行動落落大方,舉止優(yōu)雅,若不知情的人見了,只以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至少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煙花之地才是,而這女子正是這千鶯閣的老板娘,徐瀟吟。
「二位特意來見我,不知所為何事?」
「你是千鶯閣的老板娘?」瞧她模樣年紀不過二十,怎會是他們今日要找之人?
「是,我就是老板娘。」如假包換。
蘇映雪收起驚訝,道明今日來意。
「找人?兩位弄錯了吧,我只是一個小小青樓老板,如何有本事幫你們找什么神醫(yī)啊!
徐瀟吟撥弄著茶杯里漂浮的茶葉,一臉他們找錯人的表情。
「徐老板,我們既已找上門來,自然是有把握敢這么說,你又何必再故弄玄虛呢?」沈濯承開門見山。
「我?guī)湍銈儯瑢ξ矣惺裁春锰幇??br />
「徐老板,要多少金銀絕不是問題!篂榱怂,傾家蕩產(chǎn),蘇映雪也在所不惜。
徐瀟吟一臉無聊的模樣,擺擺手,「欸,我不缺錢財!
不要錢財反而麻煩,「那徐老板有何條件?」
「呵,既然你們要求我?guī)兔Γ匀皇悄銈兡贸瞿艽騽游业臈l件啰。至于是什么嘛,就有勞你們自己去想啦。」徐瀟吟笑意盈盈,一副「我很好說話」的樣子。
看來今日是白跑一趟了,蘇映雪和沈濯承難掩失落之色,告辭離開了。
但在踏出房門前,又聽見徐瀟吟說道:「不過,既然你們來了,也不能讓你們白來,本姑娘就好心送你們一個消息好了!
兩人回過頭,滿懷期待地看向她。
「你們找的火骨參現(xiàn)在就在蘇州城內(nèi)!
蘇州城內(nèi)?蘇映雪急急地追問道:「在哪?」
徐瀟吟眼中閃過狡黠之色,然后輕吐答案,「城南傅家。」
沈濯承不禁看向蘇映雪,而蘇映雪則是聞言后怔了一會,然后一副懊惱的模樣。
哎,看來這蘇映雪和傅家還真是緣分不淺吶。
蘇府,用過了晚膳,蘇映堂在竹園聽燕青轉(zhuǎn)述沈濯承的話,說了今日之事,險些將藥灑了,還好燕青眼疾手快,扶住了藥碗。
正想著,蘇映雪就來了進門,「哥,可吃藥了嗎?」
蘇映堂勉強坐起身來,見到這唯一的寶貝妹妹,露出疼愛的神色,「嗯,正在喝呢!
燕青知道主子有話要和小姐說,便先退出了房里,把這方天地留給這對兄妹。
蘇映雪見燕青離開了房,便了然于心,「哥,你有話要問我,是吧?」
「是!
「那我就直說了,我打算應(yīng)下傅家的婚事,以此交換火骨參!
他就知道她會這樣做,「倘若為了我,而要映雪你嫁一個你不喜歡的人,那哥寧可不要那火骨參。」要妹妹犧牲幸福以換他身體康健,他又怎么舍得、怎么忍心。
「不行,哥你必須要!
雖然要面對那個男人她千百個不愿,但只有那樣才能拿到火骨參。總之一句話,不就是嫁人嗎?她嫁還不行嗎。
蘇映雪拉過她哥的手,嘆了口氣,「哥,我知道你總是擔心我,怕我會因為你而孑然一身直到終老,那么我現(xiàn)在要嫁人,哥應(yīng)該為我高興啊!
「映雪,你……」原來說到底,終究是為了他這無用的哥哥,這讓他情何以堪啊,「映雪,你這樣為了哥而勉強自己,哥于心何忍啊!
「哥,你別這樣說,對我來說,嫁人無非就是換了個地方生活嘛,其他都不會有變化的。而且哥我會天天回來看你的!
「傻丫頭,嫁了人,哪能天天回來,會讓人笑話的。哎,算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總之,哥只希望你能幸?鞓。」蘇映堂由衷地說道。
「哥……」蘇映雪動容地靠進蘇映堂懷里。
他希望她嫁人,是想讓她有個歸宿,她同意嫁人,是想拿到延長他性命的東西,終究都只是希望自己那唯一的親人能夠安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