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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小嬌妻 第三章
作者:橡果
   
  十五日后,揚(yáng)州,楚府。

  玉瓏在家里過完了中秋佳節(jié),便只得乖乖地來到揚(yáng)州。

  進(jìn)了楚府才知道,楚家的富貴一點(diǎn)也不遜于家里,同樣是高門華宅、樓閣櫛比、曲院仆眾。又知道楚昀阡除了有一個(gè)弟弟外,還有一個(gè)大姊,不過早已嫁去都城邑州,幾年也難得回來一趟。

  他弟弟便是那日去送聘禮的斯文俊秀少年,和玉瓏一樣年紀(jì),單名一個(gè)“天”字。

  玉瓏自從到了楚府,比在家中更受寵,不僅楚夫人和楚老爺對她噓寒問暖,人人都拿她當(dāng)寶貝,但別人待她越奸,她心里反而越發(fā)憋悶得慌,因此,一閑下來,就和自己的四個(gè)毒丫頭商量退婚。

  這一日午后,五個(gè)小丫頭又窩在房里嘰嘰喳喳——

  鶴頂紅在嘆息,“唉,這真是后拜射日以來最大的不幸……”

  孔雀膽一撇嘴兒,補(bǔ)充道:“是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最大的不幸才對!”

  砒霜皺緊了一張小臉,“小姐,怎么辦呀?夫人說相處不來便允許你退婚,不過眼下……楚老爺和楚夫人都待小姐挺好,楚家的下人也沒有一個(gè)敢欺負(fù)小姐的……唉!”

  看她們這樣愁眉苦臉,似乎巴不得有人跳出來,對她們小姐罵一句、吐兩口、打三拳似的!

  玉瓏抱膝坐在一張鋪了繡金軟墊的臥榻上,嬌俏的眉宇皺得比丫頭更緊,氣哼哼地想,他自從把她接來楚府以后,都過去三日了,居然再也沒來瞧過她。

  哼!這不是相處不來是什么?

  一陣風(fēng)吹入窗內(nèi),帶來外面園中桂花的清香,斷腸草深深嗅了一口,“小姐,是桂花,桂花開了,好香呀……我們先別煩惱了,去園子里摘些桂花來做桂花蜜吧。”

  孔雀膽忽然抬首,睜大了眼,“我想到辦法了!”

  其余的三個(gè)小丫頭忙異口同聲地問:“什么辦法?”

  “其實(shí)我們都被夫人的話唬住了,”孔雀膽為了救小姐脫離苦海,不惜得罪當(dāng)家主母,”二夫人說相處不來便允許小姐退婚,可究竟怎么樣才算相處不來呢?”

  “真是的,我還以為你有什么高招兒呢!”砒霜訕笑著瞅了她一眼,“相處不來,誰不知道呀?就是小姐在楚家過得不開心,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咯。”

  “錯(cuò)啦錯(cuò)啦!”孔雀膽得意地站了起來,學(xué)教書先生一般在房中慢慢走。

  玉瓏不耐煩地抓起榻旁的一只小青桔扔向她,“小孔雀,你少在這里扮書呆!那你說,什么樣才算‘相處不來’呢?”

  “小姐,其實(shí)我們都被夫人的話困進(jìn)了死胡同里,小姐跟楚少爺、眼楚家的其他人相處得好不好是一回事;可小姐若真要嫁過來,還有許多更緊要的事要考慮,頭一件就是楚少爺對小姐的態(tài)度!

  玉瓏聽她說起那個(gè)數(shù)天都不見人影的壞家伙:心頭浮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不自覺的豎起了耳朵。

  斷腸草卻天真地道:“楚少爺對小姐挺好的呀,在那家客棧還守了小姐一夜呢。”

  孔雀膽搖搖頭,“這也作不得準(zhǔn),興許他只是心腸好呢,何況那時(shí)他自己也說,是為了對老爺夫人有個(gè)交代,未必就是對小姐有那份——那份心思。所以,小姐想退婚,就得從楚少爺下手!

  “下手?”斷腸草嚇了一大跳,“下什么手?把人蒸了還是煮了?”

  “小草你別打岔!”砒霜掐她的脖子。

  孔雀膽繼續(xù)裝教書先生,“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要弄清楚楚少爺喜不喜歡小姐,如果他喜歡,唉,那就得另想辦法;如果他瞎了眼,不喜歡我們家小姐,那這個(gè)婚約就退成啦!”

  鶴頂紅聽得津津有味,“那我們要怎么弄清楚,他究竟喜不喜歡呢?”

  孔雀膽坐了下來,“其實(shí)辦法有很多,我們可以嘗試著給楚少爺找罪名,只要能找到一條,我們便可以去向夫人告狀,幫小姐退婚!闭f到這里,她用力想了想,“譬如第一條嘛,楚少爺可能是個(gè)花心蘿卜,他既喜歡小姐,可又喜歡其他的女人……所以我們眼下該做的就是找證據(jù)。”

  斷腸草插嘴,“但若是楚少爺下喜歡其他的女人,只喜歡小姐一個(gè)呢?”

  孔雀膽不冷不熱地瞅了她一眼,“這是最不幸的狀況了,日后再說!

  “嗄?!”她張大嘴,“那現(xiàn)在說什么?”

  “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繼續(xù)替楚少爺想罪名啦!”砒霜敲了她的小腦袋一記。

  “哦,我想出了第二條,”鶴頂紅急急地開口,“楚少爺興許是盆溫吞水,既不喜歡其他亂哄哄的女人,可也不喜歡小姐,有這條罪名也一樣,總之他不喜歡小姐,小姐就不嫁給他!

  孔雀膽點(diǎn)頭,“對,還有第三條,即便他只喜歡小姐一個(gè),可如果小姐住進(jìn)他們楚家后,還未拜堂成婚,他就敢對小姐動手動腳的話——哼哼!也可以治他一個(gè)‘輕浮下流’之罪!”

  可憐的楚二少爺此時(shí)正在自家的商鋪里和幾位老掌柜盤帳,忽然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他哪里能料想得到,那幾個(gè)反客為主的小丫頭們,正在七嘴八舌地幫他盤點(diǎn)罪名呢?

  等到罪名全想齊了,接下去該做的就是找證據(jù),看哪一條罪名才是真的。

  五個(gè)小丫頭商量了半天,終于決定先查第一條罪名——他會在其他女人和玉瓏之間舍誰取誰。

  玉瓏跳下臥榻,一本正經(jīng)地表示,“嗯……揚(yáng)州多美人,從此刻開始,你們四個(gè)都偷偷溜去大街上找美人兒,越美越好,至于人數(shù)嗎,太多了不好,太少了又難保萬一,嗯……”

  她想了想,伸出白嫩俏麗的手指一比,“就七個(gè)吧,不多也不少,你們用錢收買她們,等明天日上三竿時(shí),再把她們帶到楚府來。”

  待四個(gè)毒丫頭都去“辦事”后,她自己也跑出去找楚府上一個(gè)管事的婦人。

  “阮媽媽,”她笑得甜美,“我想請你替我傳個(gè)話,成嗎?”

  阮媽受寵若驚,“小姐有什么差使盡管吩咐,這樣子客氣反倒折煞我。”

  玉瓏撮了掘睫毛,故意慢吞吞地道:“我自從過來楚府叨擾,已經(jīng)過了三日,可二少爺再也沒來看過我,明天……我想請你替我辦一桌菜,再給他傳個(gè)話,請他來陪我一同吃午飯,便是這兩件事!

  “哦,小姐一定惦念著我們家二少爺吧?”阮媽笑得闔不攏嘴,“這最方便不過了,小姐放心,等我回夫人一聲,明天一定替小姐張羅滿滿一桌的佳肴,二少爺那里的傳話,也一定下會忘的!

  眼看著阮媽且行且笑地走遠(yuǎn),玉瓏大大呼出了一口氣。

  裝出這副羞答答的模樣,才真正折煞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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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日,四個(gè)毒丫頭不辱使命,果真帶回了七個(gè)各有動人之處的美女。

  阮媽更是巴結(jié)地張羅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比七個(gè)美女更讓人流口水呢。

  到了午飯時(shí)分,好戲開鑼——

  斷腸草一直巴巴地在窗前“捕風(fēng)捉影”,一瞅見遠(yuǎn)處那個(gè)半月形的門洞里走出一個(gè)俊逸的身影,忙跑到飯桌邊稟報(bào),“小、小姐,楚少爺回來啦!快讓那七朵花出來吧!”

  “急什么?”玉瓏不慌不忙,“待會兒我要讓她們一個(gè)一個(gè)地出來,每一個(gè)都比花兒還美,哼!我就不信迷不了他!”

  正說著,腳步聲漸近。

  楚昀阡一踏進(jìn)門便看到一張笑嘻嘻的嬌俏臉孔,雙眸彎如月牙,不禁在心里狐疑。

  這小丫頭以往幾次看到他都是瞪大眼、恨得牙癢癢,眼下又想搞什么鬼?

  雖然有猜疑,不過他心中倒也有一絲慚愧,因?yàn)闀r(shí)節(jié)已是深秋,桂子飄香,他把她接來后便安置在“桂苑”,即使有仆婦照料,他自己卻再也沒來這里看過她。

  一來,是這幾日正巧碰上幾筆大買賣,那幾個(gè)掌柜的不敢擅自作主,每一樁事都需要他親自拿主意,二來,當(dāng)日他去沈家接她,小丫頭坐在馬車中仍氣鼓鼓的,他也因此沒來看她,省得自己被奚落,又讓她氣上加氣。

  他一邊在心中思量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走至桌邊坐下,“玉瓏,你特地讓我來陪你吃飯,有事嗎?”

  “有!彼c(diǎn)點(diǎn)頭。

  “哦?”楚昀阡淡淡一笑,“什么事?”

  玉瓏托腮,輕哼了一聲,“你把我接來楚家一丟下,自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算什么待客之道?”

  他笑了笑,拿過桌上的碧玉酒壺,倒了杯酒,“好,我罰自己,向你賠罪。”

  其實(shí)玉瓏不過是隨口找些話說,見他這副不咸不淡、漫不經(jīng)心的姿態(tài),卻真的有些生氣了。

  她說不清是為了什么,但一想到這么多日來,楚府的老少都對她極好,唯有眼前這壞家伙,自從離開就再也沒踏足桂苑半步,心里不禁泛起一種委屈的滋味。

  那感覺竟如在家時(shí)一樣,她若做錯(cuò)了事,撒嬌、耍賴,別人都只得反過來哄她,每每只有娘親不為所動,該責(zé)罰的依舊責(zé)罰,玉瓏便因此常感到委屈。

  不過委屈的滋味一升起,她的心頭猛一震!

  難道是中了邪了?

  她一心想要退婚,他不來看她最好不過,誰生氣才是傻瓜哩!

  這么一想,她便又?jǐn)D出了笑容,“我跟你鬧著玩兒呢,我不生你的氣,只想讓你陪我吃飯!闭f著隨手把自己面前的一盤菜端到他前面,“我聽阮媽說,這一道菜是你喜歡吃的!

  楚昀阡一看卻哭笑不得,水里的活物除了魚和蝦,都為他所不喜,尤其這一道“椒鹽鱔段”,別說吃下肚去,光聞味道他便覺得不大舒服。阮媽在楚家已經(jīng)多年了,怎么會胡說八道?

  他搖頭苦笑,多半是這小丫頭為了表現(xiàn)熱絡(luò),信口胡說的。

  不過她到底是怎么了?有求于他嗎?但不管是為什么,他倒是很喜歡她主動與自己攀談的感覺。

  這時(shí),玉瓏突然對一旁的孔雀膽和砒霜遞了個(gè)眼色,又轉(zhuǎn)回頭笑得牽強(qiáng),“其實(shí)我在揚(yáng)州也有一些朋友,因?yàn)樵诠鹪防飷灥没牛惆阉齻兌颊垇砹,你介意和她們一桌吃飯嗎??br />
  “沒關(guān)系,只要你開心就好!背磊淙崧暤馈

  哼,現(xiàn)在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過會兒可不要流出口水來才好!

  小丫頭一邊憤憤地想,一邊忙在桌邊坐正身子,一同等著看那七朵花的“綻放”。

  而孔雀膽則馬上按小姐的吩咐,把七個(gè)美人兒逐個(gè)請出來。

  只不過第一個(gè)有些殺風(fēng)景,是個(gè)村姑模樣的女子,可身段倒是不錯(cuò),纖細(xì)多姿,身上只穿了一件藍(lán)底碎花的粗布衣裳,梳了兩條綁紅繩的麻花辮,肌膚也算白嫩,一雙烏亮的大眼睛最為誘人。

  她走出來,一瞧見楚昀阡便紅了臉,嬌羞地間:“這就是楚家的二少爺?”

  孔雀膽活像個(gè)老鴇,壓低聲下耐煩地道:“是了是了,這個(gè)就是,下要羅唆,快向他問個(gè)好,記得要搔首弄姿,把他迷倒!彼车乩锉瘸鰞筛种福笥乙环,近乎咬牙切齒地又補(bǔ)充,“把他迷倒了,我給你的銀子還能再翻倍,足夠你繡幾十條絹帕了。”

  那女子一聽立刻走上前去,嬌滴滴地開口輕喚,“楚……楚少爺,我是喬蘭花。”

  誰管她是哪朵花?楚昀阡一見她從屏風(fēng)后出來,便約略猜到玉瓏的小把戲,僅僅看了一眼,偷偷在心里一笑,便垂下眼自顧自地夾菜,一派風(fēng)平浪靜。

  這朵蘭花不成!玉瓏忙對兩個(gè)毒丫頭遞眼色。

  孔雀瞻躲在屏風(fēng)后吸了一大口氣。

  再接再厲!這朵蘭花是土了些,也難怪不合楚少爺?shù)男囊猓僭囋囅乱欢淅婊ā?br />
  第二個(gè)蓮步款款地走出來,已多了不少如大家閨秀般的高雅,加上一身月白色的裙衫,描眉如畫,點(diǎn)唇如花,見到座上的年輕公子也照例是玉容微漾紅暈,好一個(gè)清艷含嬌的美人兒。

  乖乖,也不知四個(gè)毒丫頭是從哪兒收買來的。

  “楚少爺,我姓崔,小名叫梨花!

  可惜她拿著團(tuán)扇,半遮半掩,羞答答地瞧了好一會,也沒撈到半點(diǎn)回應(yīng),因?yàn)槿思页贍斨活欀鴬A菜吃飯。唉,看來還是古人說得對,“飽暖思淫欲”,所以在他沒吃飽前,是不會拿正眼去看花的。

  玉瓏的嘴都快氣歪了,半口菜都顧不上吃,咬牙靜等第三朵。

  誰知結(jié)果竟都一樣!

  “楚少爺,我是佟桂花。”

  “楚少爺,我是劉茶花!

  “楚少爺,我是宋荷花,”

  “楚少爺,我是易梅花。”

  等到第七朵花出來,一報(bào)名號,楚昀阡仍是云淡風(fēng)輕,但玉瓏嘴里的一口酒卻差點(diǎn)噴出來。

  “楚少爺,我是鄭翠花!

  氣死人了!這四個(gè)欠扁的毒丫頭到底是從哪兒找來這么整整齊齊的七朵花?!

  偏偏姓楚的這個(gè)壞家伙一朵都瞧不上眼!

  唉唉唉,第一回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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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午飯,楚昀阡一邊在心里好笑,一邊告辭走人,回去自己的書房里午睡。

  不過桂苑可還熱鬧著呢!

  正所謂一計(jì)不成,又生一計(jì),玉瓏和四個(gè)毒丫頭嘰嘰喳喳一陣工夫,又想出一個(gè)辦法。

  鶴頂紅被派去求救。

  午后的熏風(fēng)暖陽最易使人入眠,何況這些天的事的確讓他累壞了,因此楚昀阡一沾到湘妃楊上,下多久便會了周公,但不一會兒,就有一串腳步聲急匆匆地傳來,一個(gè)聲音活像炸雷般響起。

  鶴頂紅放開了嗓子在窗邊嚷,“楚少爺,不好啦!我們小姐落入水里了!”

  雖然周公被硬生生地踢飛,楚昀阡仍揉著眼醒來,擔(dān)心的問:“出了什么事?!”

  “我們、我們家小姐——”鶴頂紅上氣下接下氣,“和那七朵花在后園的那處荷塘上撐船玩水,結(jié)果人太多了,船身不穩(wěn),正搖晃得厲害,楚少爺,你快跟我去看看吧,再晚小姐就要掉入水里了!”

  那小丫頭今天究竟怎么了?

  心焦的趕到后園的荷塘邊,他僅看了一眼便又明白是她們玩的小把戲。

  后園的荷塘占地廣,水深一丈有余,平日里的確可以劃條小船在上面玩賞,而且眼下已入秋,荷葉俱殘,水面寂靜空曠,更宜于劃船,不過玉瓏和那七朵花擠在小船上看似慌慌張張,實(shí)則卻是故意在左右亂晃,八個(gè)人能撐到現(xiàn)在還沒翻船倒也實(shí)在不容易。

  “楚少爺,你快想想辦法吧,船身晃得這樣厲害,小姐她——”

  楚昀阡悠閑地負(fù)著雙手,雙眼噙笑的看著船上的玉瓏,“我看她正玩得高興,就算掉下來也沒關(guān)系!

  他話音剛落,小船在八個(gè)人的亂晃下終于撐不住,傾覆之際,那七朵花瞧見岸上的俊逸身影,異口同聲地叫喚,“楚少爺救我!”

  唯有玉瓏對著管荷塘的一個(gè)老人家求救,“救命,我會賞你錢、好多錢!”

  驀然間出現(xiàn)一雙手摟住她的纖腰,然后挾帶著嬌軀只輕輕一旋轉(zhuǎn),仿佛兩片連柄的樹葉在風(fēng)中飄落一般,等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競已平安地回到荷塘邊。

  而那雙手的主人正是她死活也不愿嫁的未婚夫婿!

  “是你救了我?”她怔怔地問。

  楚昀阡點(diǎn)頭。

  “船上那么多人,你干么要救我?!”誰知沒換來半句戚激的話,反而被小丫頭質(zhì)問。

  他一怔,繼而有些明白過來,故意冷冷地道:“眼下你是我們楚家的客人,若是死在這里,壞了風(fēng)水不說,伯父和伯母那里我也無法交代!

  什么?!壞、壞了風(fēng)水?她氣得七竅生煙,“哼!我才不會死在這里!”

  “那自然最好!彼绞菤夤墓模驮接X得好笑。

  她的這些小戲碼,設(shè)下的這些小圈套,聰明如他,又豈會猜不出?

  方才他若是不救她,任她掉落水中,便是冷血無情,她大可以裝著哭哭啼啼的樣子去向她母親大人告狀,以逃脫嫁來揚(yáng)州這樁“苦役”;若是救了別人,那更不得了,她更有充足的理由來退婚。

  他無可奈何地笑著,轉(zhuǎn)過身,“你既然沒事,我就回去繼續(xù)午睡了!

  “你——”玉瓏氣歸氣,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拂袖離開。

  而另一邊,那七朵花可就慘了,沒有人及時(shí)地英雄救美,等到孔雀膽領(lǐng)著一干男仆咆過來救人,一朵朵都已在荷塘里“綻放”了,而且一個(gè)個(gè)全在水中披頭散發(fā)、狼狽不堪,且張牙舞爪地?fù)潋v個(gè)沒完。

  奸不容易救上來,她們?nèi)柬斨晾锏目萸o水草,趴在岸邊不住地嘔水。

  四個(gè)毒丫頭面面相覬。都是她們想出來的餿主意!

  “沈小姐,我們不陪你玩了。”七朵花都只剩一口氣,喬蘭花第一個(gè)打起退堂鼓。

  “是呀……”鄭翠花又嘔出一口水,“再玩命都沒了,給錢也沒有用!

  說著手腳并用,七朵花里連滾帶爬就逃走了四朵。

  第二回合,失。

  “不行!拿人錢財(cái),與人消災(zāi)!”孔雀膽忙拉住跟著要跑的那朵梨花,“你們都逃光了,我們小姐日后就非嫁不可,那怎么行?”

  鶴頂紅、砒霜和斷腸草也忙攔下剩下的兩朵,桂花和梅花。

  孔雀膽得到小姐的首肯,一咬牙,比出了五根手指,“你們?nèi)袅粝聛碓賻鸵换孛,每人可以再多得五百兩!再說,不是人人都有機(jī)會勾引楚少爺?shù)模换厣、二回熟嘛!”她擠出笑臉,親熱地?fù)艿衾婊^上的枯莖水草,“若有人真能迷倒他,只需一晚上,我便可以再加兩千兩!”

  瞎,有錢果然能招來鬼推磨,三朵花在重金利誘之下答應(yīng)再試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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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夜間,明月清輝。

  “問到了嗎?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孔雀膽等在桂苑的半月形門洞旁邊。

  斷腸草氣喘吁吁地點(diǎn)頭,“我找到那個(gè)阿樹問了,他說楚少爺正在書房里看帳本呢!

  兩個(gè)毒丫頭邊說邊一起趕回房內(nèi)。

  “怎么樣?”玉瓏親自詢問。

  孔雀膽點(diǎn)點(diǎn)頭,喜形于色,“小姐,楚少爺這會兒正在他的書房里,她們?nèi)齻(gè)準(zhǔn)備好了嗎?”

  “那當(dāng)然!”砒霜得意揚(yáng)揚(yáng)地插話進(jìn)來,“我親手裝扮的,任誰也挑不出錯(cuò)來。”

  只見剩下的三朵花此時(shí)都換上了一套輕紗薄裙,粉綠得宛如春水,鵝黃得不啻新牙,月白得更比花嬌,她們秀發(fā)如凝墨,只輕輕挽起,羞答答的每一個(gè)都像詩中所描繪的那般“侍兒扶起嬌無力”。

  斷腸草見了不禁天真地拍手,“這樣的三個(gè)美人兒,誰見了都會心動的!”

  孔雀膽卻有些沮喪,因?yàn)榭唇裉斓墓饩,楚少爺根本像個(gè)柳下惠似的。

  唉,這回她們還是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其實(shí)她們這一次是想挖一個(gè)更大的陷阱,讓三朵花輪流去書房色誘楚昀阡,而玉瓏和四個(gè)毒丫頭則偷偷在一旁監(jiān)視,只要二少爺定力不足,對任一朵花表現(xiàn)出動心,譬如色咪咪地盯著看啦,或者拉住柔荑啦,又更甚者抱住嬌軀啦……四個(gè)毒丫頭就會闖進(jìn)去捉奸,給他安上個(gè)“下流無恥”的罪名。

  可想而知,這樣一來,玉瓏的婚約自然就能退成了。

  首先由梨花上場——

  崔梨花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曳地長裙,蓮步輕移,兩段雪藕似的皓腕裸露在外,手中還端著一個(gè)四四方方的托盤,托盤上有一碗蟹粉粥。

  玉瓏和四個(gè)毒丫頭一起躲在書房外的暗處,五雙眼睛眨也下眨,一起盯住屋內(nèi)的那個(gè)身影。

  梨花叩門而入,楚昀阡微微皺起眉頭。又是那小丫頭派來的戲碼!

  他索性放下帳本站起身,不冷不熱地打量了對方一眼,“姑娘是什么人?和玉瓏是什么關(guān)系?”

  七朵花都是揚(yáng)州本地人,都曾聽聞過廣濟(jì)商號的大名,也對商號的少東家、楚家的二少爺想入非非過,所以四個(gè)毒丫頭跑去大街上攔劫美色時(shí),她們才都會痛快地答應(yīng)下來。

  這下崔梨花還沒回話,臉已先紅了,眨著眼羞答答地回答,“梨花是沈小姐在揚(yáng)州的朋友!

  “我倒下知她在揚(yáng)州一下子便多出了七個(gè)朋友。”楚昀阡忍不住搖頭訕笑。

  她把蟹粉粥端近他,“沈、沈小姐伯楚少爺看帳本累了,讓梨花端碗粥來……來解解乏!

  粥再香,也比不過美人身上的脂粉香。

  可惜神女有意、襄王無情,人家楚少爺半點(diǎn)都沒有享用美人恩的意思,只輕輕一擺手,“我夜里從不喝粥!闭f著又走去打開門,對隔壁冷冷地召喚,“阿丁、阿樹,過來替我送客。”

  結(jié)果梨花連人帶粥被“送”了出來,一襲月華委身階下的雜草叢。

  氣死我啦!玉瓏在暗中握緊了粉拳。

  再接再厲,接著是桂花——

  桂花的人正如它的香氣,遠(yuǎn)比梨花濃烈得多,結(jié)果戰(zhàn)敗的時(shí)辰也短得多,“吱嘎”一聲,便由阿丁和阿樹各架著一條手臂拖扔了出來。“接。 卑⒍№槑О阉撓碌耐馍酪踩酉屡_階。

  最后一朵梅花更失敗,連色誘的機(jī)會都沒有撈到,阿丁和阿樹就活像門神一般守在書房的門口,直接把梅花攔下送回。

  不出半個(gè)時(shí)辰,好不容易精心裝扮的三朵花便宣告陣亡!

  在屋外窺視的五個(gè)小丫頭眼看沒指望了,只得先偷偷地溜回桂苑里。

  鶴頂紅想起了她說過的第二條罪名,煩惱地道:“小姐,楚少爺對那三朵花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難不成真是個(gè)柳下惠?哦!他說不定是個(gè)——”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驚得豎起一根手指,慌張又為難,“說下定楚少爺既不喜歡別的女人,連小姐也不喜歡,是因?yàn)椤矚g的是男人?!”

  “瞎說!楚少爺怎么會喜歡男人?”砒霜噘起嘴兒。

  鶴頂紅也知道自己這樣猜測太不妥當(dāng),怯生生地解釋,“說不定嘛,要不然他怎么會——”

  砒霜打斷她的話,“他可是夫人選的,你這樣瞎猜下就是怪夫人看定眼了?”

  她急忙搖頭,“我才沒有這個(gè)意思呢!”

  砒霜卻得理不饒人,“再說小姐又沒有試過,怎么能斷定楚少爺連小姐也不喜歡呢?”

  “怎么,你們倆爭什么?”玉瓏嚇了一大跳,“我可不干吶!總不成……要我親自去試?”

  “對呀!”誰知這回四個(gè)毒丫頭齊聲回答。

  孔雀膽討好地去拉她的手,“小姐,眼下只有小姐親自去試一次了,如果楚少爺讓人把小姐也扔出門外,我們和小姐就連夜回蘇州,去二夫人面前告狀,然后就能名正言順地退婚啦!”

  “沒有錯(cuò)!迸惭a(bǔ)充,“楚少爺可是小姐的未婚夫婿,怎么能把小姐也扔出門呢?”

  她們嘰喳了半天,結(jié)果只認(rèn)定楚少爺一定會把未婚妻也丟出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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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沈小姐!”歹命被二少爺吩咐在書房外守夜的阿丁揉揉渴睡的眼睛,哈欠連天,“剛才有三個(gè)不要臉的女人來騷擾我們家少爺……小、小姐這么晚來,有什么事嗎?”

  哼,明明是三朵花,什么三個(gè)不要臉的女人?!玉瓏在心里替陣亡的卒子打抱不平。

  “沒事,我來看看他,不成嗎?”

  “成成成!”他可不敢得罪這位嬌小姐,忙堆起笑臉,“少爺只吩咐我守在書房外,不讓閑雜人進(jìn)去煩他,不過可沒吩咐不讓小姐進(jìn)去,嘿嘿。”他賣主求榮地打開門,“小姐請進(jìn)吧!

  輕軟的腳步聲剛從后面?zhèn)鱽,楚昀阡便頭也不回地問:“怎么又放人進(jìn)來?”

  阿丁忙跑到窗下叫屈,”二少爺,是沈小姐,我可不敢攔下她,你、你還是自己看著辦吧!”

  是玉瓏?!

  楚昀阡這才回頭,果然見小丫頭就站在后面,俏臉上的神情古古怪怪,正瞅著自己。

  “玉瓏,”他放下手中的湖筆,推開帳本轉(zhuǎn)過身。

  “你……你怎么深夜還不睡?”她扭扭捏捏地走近他身邊。

  楚昀阡笑了,在心里卻只能無奈地?fù)u頭。她不會這么好心特地跑來關(guān)心他,多半又想玩小把戲,不過夜深人靜,燭火搖曳,靜室之中只有兩人相對,他看著眼前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翦水瞳眸、白里透紅的嬌嫩肌膚,不禁心頭一蕩,也罷,無論她想玩什么,他都耐著性子陪她玩就是了。

  他望著她柔聲道:“這幾日我特別忙,等再過幾日忙完了,我?guī)闳ス涔鋼P(yáng)州,好嗎?”

  “喔,好。”她答得言不由衷。

  但那俊美溫柔的笑容倒讓她生出了一陣慌亂。

  她有生以來,只見過自己的兩個(gè)哥哥這般笑過,不過那是兄長,她承受得心安理得,不像眼前這個(gè)人,笑得她小腦袋里飄過白茫茫的一片,幾乎忘了自己跑來這里的目的了。

  “我……我……”玉瓏東張西望,總算揀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趕忙指著書案邊的一杯茶,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渴不渴,我讓他們換、換杯新茶來!

  楚昀阡笑意更濃,“不用了,這茶是新端上來的!

  “哦,那你快喝吧,茶涼了就不好喝了!彼龔男〉酱筮未曾對外人這么殷勤過。

  “玉瓏,你來找我有事嗎?”知她心里有鬼,他故意逗弄她,“我?guī)状我娔愣际怯獠,怎么今天夜里顯得這樣拘束?嗯……臉上的神情,哭也不像,笑也下像!

  她在心里委屈地大叫——死男人,人家笑不出來嘛!

  可抱怨歸抱怨,婚約最最緊要,只得竭盡全力地對著他擠出一抹笑,結(jié)果比木頭還僵硬。

  他忍不住搖頭,繼而又向她招招手,“玉瓏,你過來!

  嗄?!

  小丫頭三步一遲疑,總算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

  “你——”還未來得及說什么,卻猛然被他摟住腰,被迫坐在他的腿上。

  俏臉頓時(shí)酡紅一片,像是可以掐得出水來一般,在燭光下猶顯得可憐可愛。

  楚昀阡故意笑瞇瞇地說:“我們已是未婚夫妻,這樣子摟抱也不為過,現(xiàn)在我有些渴了,你替我把那杯茶端來吧。”

  玉瓏“忍”字當(dāng)頭,咬牙把茶碗拿過來,不過她終究只是一個(gè)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兒,頭一次在陌生男人的懷里坐著,彼此緊挨著氣息可聞,粉雪似的柔荑端著茶碗止不住的輕顫。

  好不容易端到他面前,那壞家伙偏偏還不知足,“我要你喂我喝!

  我殺了你!她的嘴都快氣歪了,怨氣讓她笑得越加僵硬,簡直比哭還要難看。

  但此時(shí)她也只能照著辦,于是取下茶碗的蓋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喂他喝下一口。

  他摟在腰間的手無意地一緊,嚇得她一撒手,連碗帶蓋都摔落于地。

  緊接著“哎喲”一聲,原來茶碗正巧摔在她的腳上。

  茶水雖然已不燙了,不過茶碗摔下來也夠疼的,驚得她忙縮起腳。

  唉,原來這丫頭根本沒被男人親近過。楚昀阡彎腰抱緊了懷中的嬌軀,然后俯身脫下那只倒楣挨砸的鞋子,把玉瓏的腳連同外面雪白的襪子一起輕輕握在手里,皺眉關(guān)切地問:“疼不疼?”

  她點(diǎn)點(diǎn)頭,不過被他這樣抱著,羞怯感反而更甚,“你放開我,我、我要回去了!

  他不答話,卻抱著她站了起來。

  玉瓏的心中直打鼓,嬌靨越紅,胡思亂想著,他……是不是要把自己扔出門去了?

  誰知他抱著她不是走向門口,卻轉(zhuǎn)向了另一邊的臥榻,臥榻上鋪有厚厚一層軟墊,白底紫紋,未走近便可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楚昀阡把她放了下來,玉瓏卻嚇得攀住他的手臂。

  此時(shí)的她平日在蘇州家中的刁蠻機(jī)敏早已一掃而空,嬌羞得只如春風(fēng)中的一朵粉桃。

  楚昀阡看得有些癡了,心中升起一股想輕吻那甜美櫻唇的念頭。

  在他那專注眼神的注視下,她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忙大力地一把推開未婚夫婿,“你、你……我再也不理睬你了!”說著便爬下熏香臥楊,也顧不上穿鞋子,蹺著一只腳,一跳一跳地狼狽逃了出去。

  唉,第三回合,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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