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芙柔嘲諷的扯了下唇雛,緩聲道:“有道是知子莫若母,我終于明白為何娘直到臨死之前都未提及哥哥一句,就好像娘從未生過這么一個兒子一樣,原來娘早已看透了你的本性,明白了你的貪婪與無情——”
“住口!”錢氏怒不可抑的斥道:“妹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怎么可以對你哥哥說這種話?他是你哥哥!”
“我在與我哥哥說話,你不要插嘴!奔o芙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說什么?我是你嫂嫂!”錢氏瞠大雙眼。
“那又如何,很了不起嗎?”
“什么?”錢氏簡直難以置信,眼前這人真是她印象中那個懦弱膽小又沒主見的小丫頭嗎?她怎敢這么對她說話?!“爺,你看看她,她怎么如此與我說話,我是她嫂嫂。”她轉頭對夫君控訴。
紀辰輝皺緊眉頭,帶著些許教訓的語氣道:“芙柔,注意你的態度,她是你嫂嫂。娘已經不在了,所謂長嫂如母——”
“停!”紀芙柔直接伸手將他的話打斷。“任何人都可以和我說這句話,就你們倆沒資格跟我說這個,長嫂如母?”她冷笑一聲,質問道:“憑什么?她也配?你們也配?”
“紀芙柔!”紀辰輝惱羞成怒的厲聲吼道:“你怎么會變成這樣目無尊長,不敬兄嫂?”
“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你們都不敬母親,不敬母親所敬重的奶娘了,我為何要敬重你們?自個兒都行不正坐不端,有什么資格教訓他人?”紀芙柔義正詞嚴的反諷。
紀辰輝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一旁的錢氏卻不甘示弱——
“妹妹何時變得如此牙尖嘴利了?你哥哥再有錯,那也是你的兄長,說句難聽的,就算是娘死了,公爹也還活得好好的,辰輝就算有錯也輪不到你這個嫁出去的妹妹在這邊大放厥詞的教訓他,你又是憑什么?”
“就憑我們兄妹倆都是娘辛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哥哥不敬母親、不孝母親,我身為我娘的女兒,自然有權力指責他!
“不敬不孝是你說的,娘何時說過了,誰能證明?你這根本就是欲加之罪,目的就是為了要獨吞娘留下的那兩間鋪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那兩間鋪子,當真是可笑至極!奔o芙柔直接言明,“我勸你們別白費心機了,娘的鋪子我是絕對不會交給你們的!
“瞧,終于露出真面目了吧?真是太不要臉了,從沒聽過嫁了人的姑娘回娘家和兄弟爭家產的,今日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爭家產?這話可說得真好笑,我娘的嫁妝何時成了紀家的家產了,倘若它真成了紀家的,你們不去找爹要卻跑來找我要,這算什么?況且,我爹可還活得好好的沒死呢,你們這就迫不及待的想爭家產了?還真是對孝子孝媳啊!奔o芙柔嘲諷的嗤笑。
“你——”這回換錢氏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氣得臉色漲紅。
一旁的紀辰輝以一臉大受打擊的表情盯著她,“芙柔,你怎會變成現今這個模樣,變得如此尖酸刻薄?”
“那么你又是如何變得如此薄情寡義、貪婪無恥的?”她反唇相稽。
“紀芙柔,我是你兄長!”紀辰輝既羞又怒。
“兄長就可以不敬母親所敬之奶娘,不聽母親去世前的遺言,強取豪奪母親留給妹妹的嫁妝嗎?果真如此的話,我又為何還要認你這個兄長?”
紀辰輝還未及反應,一旁的錢氏卻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把柄般,插口道:“嫁妝?你可終于露餡了,就我所知,你出嫁時的嫁妝單子上可不包括那兩間鋪子,而你現在卻說那是母親給你的嫁妝,你這是想欺騙誰?自個兒貪婪想霸占咱們娘留給你哥哥的鋪子不說,竟然還敢做賊喊捉賊?當真不要臉!
至此她還不停歇,就像是吃了什么補藥似的充滿了戰斗力!拔衣犅勁峒夷藨c州的商賈大戶,家財萬貫,富貴盈門,沒想到身為裴家媳婦的你竟不要臉的回娘家搶奪紀家的東西,不知裴家人若是得知此事,臉上會有什么表情?”一頓,她嘲諷的冷笑一聲,惡質的接續道:“又或者這是裴家示意的,裴家的萬貫家財就是靠媳婦們回娘家搶奪而來——”
“砰!”
一聲突然其來的巨響打斷錢氏的口不擇言,同時也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紛紛轉頭望向聲音來處。
只見敞開的房門正中央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站在那里,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紀家的新姑爺,也就是紀芙柔的新婚夫婿、裴家二爺裴晟睿,剛剛那聲巨響就是他出腿狠端門柱的聲音。
只見他完全無視大家見鬼般的注視,低下頭來,伸手拍了拍衣裳下擺,好像剛才踹門柱的動作令衣服沾了層灰在上頭似的。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淡定自若,沒有一絲硝煙味,但卻讓房里眾人個個渾身僵直,噤若寒蟬。
他抬起頭冷淡的看向房里,目光所到之處,皆迫得他人不由得屏住氣息。
他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來到錢氏臉上并且停住,這才舉步跨進門坎,同時緩慢地開口——
“剛剛我似乎聽見有人對我裴家的家財從何而來很有興趣,還有些與眾不同的看法,只是我距離遠些,沒聽清楚,不知可否當面再說一次,讓我這個裴家人聽清楚一些?”
他很生氣,雖然紀芙柔是他的妻子,但紀家兄妹爭產其實與他毫無關系,因為即便爭到錢財也是妻子的私財,他不會也不屑去動它。
可是為了爭產而朝裴家潑臟水就是不行,裴家沒做的事,憑什么要裴家來承擔,就因為他娶了紀家女兒嗎?倘若這紀家女兒是個好的或是個安分的也就罷了,偏偏卻是個……
聞言,面無血色的錢氏頓時只覺得背上冷汗直流,渾身僵硬得連吭一聲都不敢吭。
“怎么沒有人愿意開口回答我這個問題?剛剛說話的人……”裴晟睿站定后,目光又在屋里眾人臉上轉了一圈,最后看著紀辰輝,問道:“二哥,是你嗎?”
正在想辦法圓過剛才在屋里所發生的事的紀辰輝差點跳起來,但是不等他開口或搖頭否認,裴晟睿已先否認道——
“不對,”他說:“剛才說話的聲音是女聲,所以不會是二哥,那是……”
他的視線再度向在場的四個女人掃去,只見心虛膽怯的錢氏已經猛打顫,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神,而身為奴婢的春花和米嬤嬤也因尊卑有別而垂眉斂目,不敢妄動一下,唯一敢迎視他目光的只剩下紀芙柔,也是害裴家名聲受到污蠛的罪魁禍首!
“夫人,是你嗎?”他看著她淡聲問道,語氣中卻有種說不出的疏離與冷漠。
紀芙柔微蹙了下眉頭,不懂他明知故問又把矛頭指向她是什么意思,但此時暫時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不是我!彼_口答道。
裴晟睿聞言后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好似在打量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這有何好想的?紀芙柔不解,他既然聽見剛才房里的部分對話,即便是只聽見錢氏所說的最后那一句話,他也該知道剛才說那些話的人不是她,因為沒有人會指控自己回娘家搶奪家產,所以他這樣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愈想愈不爽,忍不住回瞪他。
“妹夫,這、這一切都是誤會,是誤會。”紀辰輝終于找到勇氣,期期艾艾的道,因為他若再不開口的話,就要問到他的娘子頭上了。
裴晟睿緩慢地將視線轉向他,重復他的說詞,“誤會?”
“是、是誤會!奔o辰輝硬著頭皮點頭,又牽強的扯出一個僵硬無比的微笑,道:“我和芙柔許多年未見,上回她成親,我與她嫂子因臨時有急事要處理而缺席,這回見面才會多聊了些,開開小玩笑!
“在岳母辦后事的這時候開玩笑?”
“這……”紀辰輝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整個人汗涔涔的。
“哥哥嫂嫂可以在娘辦喪事期間與人說笑是你們的事,別扯上妹妹我,妹妹我可沒你們那種不孝的本事!奔o芙柔冷嘲熱諷的道。
“紀、芙、柔!”紀辰輝怒不可抑的朝她低吼。
“敢做敢說為何不敢當?”紀芙柔絲毫不畏懼他的怒目與氣憤!澳銈兿電Z取母親留給我的兩間鋪子大可直說,裴家家大業大、家財萬貫,說不定妹妹我的夫君、你們的妹夫,根本不在乎手上是多兩間鋪子或是少兩間鋪子,隨手就施舍出兩間鋪子送給你們呢!
她極盡嘲諷,偏有人被貪婪遮了眼與心,竟還信以為真。
“這是真的嗎?”錢氏雙眼泛光,似乎看見一座金山在眼前!懊梅蛘嬉虽佔铀臀覀儐?欸,我就說裴家富貴盈門,怎么可能會想占娘家的便宜,霸占小舅子的鋪子嘛!妹夫啊,你也知道我們夫婦倆現在定居在黎城,不知道妹夫在黎城那邊有沒有鋪子?如果有的話就給我們黎城的鋪子吧,這樣我們也好打理!
紀芙柔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簡直要被她的厚顏無恥給氣笑了,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恬不知恥又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啊,她真聽不出自己剛才所說的那一席話中的諷剌嗎?
“錢若菲,你給我閉嘴!”紀辰輝一張臉漲得通紅,無地自容的朝妻子怒斥。
幸好還有一個人聽得懂人話。紀芙柔心想著,看著紀辰輝那一臉無地自容的神情,莫名的有一種報復的快感,只是她嘴角才想輕揚,下一秒卻讓裴晟睿所說的話給整個人凍結住。
“夫人,把岳母留下來那兩間鋪子還給二哥!迸彡深5爻畹馈
“什么?”紀芙柔錯愕的看向他。
“把岳母留下來那兩間鋪子交還給二哥!迸彡深>徛赜终f了一次。
“憑什么?!”紀芙柔不解又不滿。
“裴家不缺兩間鋪子!迸彡深@淙恢币曋,一頓后又道:“我不愛有人質疑我的決定,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呵!”紀芙柔頓時冷笑出聲,“那兩間鋪子是我娘留給我,可不是留給裴家的,裴家缺不缺兩間鋪子關我啥事,憑什么要我交出我個人的私產?”她真是被氣到了。
裴晟睿皺起眉頭,怎么也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甚至還敢如此大逆不道的對他說話。
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她不聽他的命令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有旁人與奴仆在場時公然違抗他,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瞇起盈滿盛怒的雙眼,銳利的盯視著她,而紀芙柔則不避不讓的回瞪他。
“這事我已決定!彼f。
“你決定要給就給,我沒意見,但是別想動我娘留給我的那兩間鋪子!彼又盅a充了一句,“反正你裴家鋪子多,不缺兩間鋪子嘛。”
裴晟睿被氣得抿緊雙唇,胸口微微地起伏著,氣悶得像是要爆炸一樣。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與他說話,敢這樣嘲諷他,從來沒有!
從小就聰明外露的他雖非嫡長孫,但耐不住家族需要人才,所以自小就備受優待,而他也沒有辜負家族的培養,十三、四歲就大展商業奇才,為家族事業盡心盡力,發光發熱,進而獲得所有人——不管是自己人或是敵人的敬佩與敬畏,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對他的態度卻是如此輕慢,一副目中無他的樣子,這叫他如何忍受?
“給你兩個選擇,”他冷冷地開口!耙唬怀鲣佔。二,我休妻。”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不帶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顆炸得眾人七葷八素的大炸彈——
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