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智軒挑眉,瞟了激動的好友一眼,“她把孩子拿掉,是你陪她一起去醫院做的手術嗎?你親眼看見了嗎?”
季君瑞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被糁擒幝柭柤,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似的,“你現在看到我和飛雪在一起生活了七年,還有個兒子……你看到這樣的情景居然還會這么生氣,那就表示你對她還是有著感情,既然如此,當年你就不該放開她!”
“縱使她曾對你說出決絕的話語,縱使她曾對你做過殘忍的事,你都該把她牢牢綁在身邊,而不是放手任由她離開,然后今日遇上她,你心里又感到后悔得要命!”
“你以為我當年有選擇嗎?”是她把話說絕、把事做絕,如今卻要說當年做錯的人是他嗎?
“你當然有選擇!被糁擒幉灰詾槿坏姆瘩g,“當年是你沒給飛雪一個安全感,讓她心里對你產生了不信任!
“我當時為了她而放棄了一切,她還要我怎么做?”瞪大眼,季君瑞對霍智軒的指控感到莫名惱怒,“你也知道當年我為了她,甚至提早了我的計劃……”
“就是這一點!”霍智軒毫不留情的指責著,“在她面前,你為她放棄了一切,你認為只要你放棄,只要你不顧一切的跟她在一起,就是給她安心,給她一個永遠的承諾嗎?你以為你拋棄了你的家、你該有的事業,獨自一個人跟她在一起,她就會開心,她的心里就會好過嗎?”
“或許你是想給她一個驚喜,瞞著她其實你是有實力,你其實不靠你爺爺就可讓她過好日子,但那又如何?你的刻意隱瞞卻讓你們彼此間隱藏了一顆不定時炸彈,而這顆炸彈就由你爺爺搶先出手引燃了!
“你知道是你爺爺趁你不在時,拿著支票去找飛雪,胡說了一堆謊言欺騙飛雪,說你為了她和孩子到處辛苦打零工嗎?你爺爺要飛雪放過你,要她永遠離開你,所以飛雪才會狠心對你說出那些謊言,要讓你離開她,因為她不希望你為了她,而犧牲你應得的一切!”
季君瑞聞言,整個人都怔住了——霍智軒的話在他的腦海里停留回蕩,一時間他壓根無法完全消化。
當年的她并不是因為見錢眼開而離開他,而是爺爺說謊欺騙她,所以她才會拿著支票演出那場負心戲碼嗎?
“如果你認為飛雪是個自私的女人,那么你就是真的沒資格愛她、照顧她!”面對好友,霍智軒直接說出他的想法,“因為你只會帶給她不快樂而已!”
“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能那么殘忍,為了要我不放棄一切,對我說出那么狠心的話,還把孩子……”
“懷懷是你的兒子!奔揪鸬脑掃沒說完,霍智軒已出聲宣布了答案。
季君瑞一怔,呆呆的看著霍智軒,“你說什么?!”他……剛才沒聽錯吧?懷懷……是那個坐在屋里吃炸雞的小男孩嗎?
“怎么?你懷疑嗎?”
“可是當年……”
“你以為她是那么殘忍的人嗎?”霍智軒嘆息,眼神微微暗沉下來,“不過當年是真的差點保不住懷懷!”
“你是說真的?”季君瑞激動的伸手揪起霍智軒的衣領,“那孩子真是我的兒子?!”他真的能有這樣的期待嗎?那個孩子……真的是他的嗎?
“需要這么驚訝嗎?”霍智軒的語氣有些不悅,“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你當我霍智軒是搶好友女人的人嗎?”
“那……”
“懷懷確實是跟著我姓,那是因為我不希望這孩子在單親家庭里長大!被糁擒幊堕_緊揪在衣領上的手,“飛雪失去了一些記憶,連孩子的爸爸都不記得,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要懷懷怎么快樂地成長?
“懷懷在名義上是我的兒子,但實際上,懷懷的親生父親是你,而我跟飛雪之間什么都不是,只是這里的人都誤以為我和飛雪是夫妻,而我們也任由外人誤會,只要懷懷能健康幸福的成長就好。這七年來,我只不過是代替你這個好友在照顧著他們母子倆,讓他們能安靜快樂的在這里生活!
“為什么?”季君瑞的腦中有著疑問,“飛雪會……失憶?”
“拜你所賜!鳖┝思揪鹨谎郏糁擒帥]好氣的將當年他離開喬飛雪后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聽著霍智軒的敘述,季君瑞原本就無法真正怨恨喬飛雪的心情,此時更是落進一片深深的悔恨與心疼中。
“當時我看飛雪淋著大雨沖出去,心想應該有發生什么事,就跟著追了出去。”不等季君瑞完全消化他剛說的話,霍智軒又繼續說了下去,“等找到她時,她已昏倒在大街上,還一身的血!我趕緊送她去醫院,醫生說孩子雖是勉強保住了,但她因大量失血,腦部曾一度缺氧而受了傷,所以何時會清醒并不能預知,就算清醒也不知她能否完全正常!
“所以……她失去記憶……就是這個原因?”
霍智軒頷首,“飛雪足足在醫院里躺了一個多月才清醒,對于很多的事她全忘了,尤其是跟你有關的事,她根本一點都想不起來!毕氲疆斈甑耐,他還是忍不住難過的嘆息,“所以我才會和飛雪的母親說好,就騙飛雪說孩子的父親已死,這樣飛雪或許不會刻意去想起你的事,對她來說也就不會再背負著那些傷心,也算是件好事。”
“就因為這樣,你和飛雪她媽媽一起欺騙了飛雪,也騙了我?”心里雖然后悔當年那么輕易的相信了她的謊言,但他更氣霍智軒竟然可以不動聲色,什么都沒告訴他!
七年耶!不是七天、不是七個月,而是漫長的整整七年哪!
這七年來,縱使他的工作再忙碌,和霍智軒聯絡的時間是不多,但身為無話不說的好友居然對他瞞下這么大的謊言!
霍智軒注視著好友臉上浮現的激動與生氣,“你以為我喜歡這么做嗎?”不同于好友的情緒,他只是平淡的說:“當年事情發生時,我本來要馬上告訴你飛雪出事的消息,是被飛雪的媽媽阻止了!
“飛雪她媽媽為何要阻止?”季君瑞愣了愣。
喬媽媽不是一直都很希望他和飛雪能有個好結果嗎?七年前他和喬媽媽、飛雪住在一起時,喬媽媽甚至已將他當是自己的兒子般看待,為什么喬媽媽會這么做?
“其實當時喬媽媽也很難過,看到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發生這樣的事,有哪個母親會不心疼?”看出好友的心思,霍智軒緩緩解釋著原因,“但是喬媽媽也不認為跟你坦白所有事實,你和飛雪就一定會有好結果!
“因為這樣,所以就決定要永遠瞞著我嗎?”季君瑞還是無法接受,“要不是我今天突然來到這個地方,還這么偶然的遇到飛雪,你和喬媽媽是不是還打算繼續瞞著我直到老死?”
“喬媽媽已在半年多前過世了!
乍聽到這個消息,季君瑞一怔,“喬媽媽過世了?”
“是癌癥!被糁擒庉p嘆息,“發現時已是末期,所以很快就過世了。在臨終前,她曾跟我說過,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飛雪母子倆!
季君瑞聞言不語,原本激動的情緒在得知林雅芬過世的消息而平息下來。
“其實喬媽媽也不想這么瞞著你,她也很希望你和飛雪能有結果,但是飛雪卻因你爺爺從中阻撓,不得不狠下心對你說謊,后來甚至差點跟懷懷一起沒命,更糟糕的是她還失去了記憶,連懷懷的親生爸爸是誰都不記得了……”見季君瑞沉默下來,霍智軒繼續說了下去,“飛雪并非將全部的過去都忘了,她是獨獨忘了你——只要是跟你有關的事,她全都不記得,這表示什么?”
迎視著霍智軒詢問的目光,季君瑞頓時心一沉,“你的意思是說,我是飛雪最痛苦的回憶,所以她才會刻意的忘了我?”
“我們誰都無法真正知道你是不是飛雪最痛苦的回憶,這只有她本人才最清楚!被糁擒帥]給季君瑞正面回答,“但做為一個母親和外婆,看著女兒發生這么令人心疼的事,你要喬媽媽如何平心看待你和飛雪之間的事?
“飛雪會忘了你,在喬媽媽心里或許想法跟你一樣,覺得在她的內心深處,是不想再去想這些令她傷心痛苦的事,所以她再三拜托我,不要將飛雪的事告訴你!”
“喬媽媽是真的不忍心再看女兒受到任何傷害了,所以她堅持不去找你,也不向你或你爺爺討個公道,她只希望飛雪能平靜的過日子就好!
“所以你就真的不說了?”雖然能了解林雅芬的心情,但季君瑞還是無法完全接受。
“起初我一直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些事,但因為喬媽媽的拜托,我無法無視她的希望。原本我是打算等飛雪的情況穩定下來,再找機會跟你說,只不過那時懷懷出世了!毕肫疬^去的事,霍智軒不禁嘆息。
“那時,飛雪以為懷懷的親生父親就如喬媽媽所說,已經過世了,所以在她眼里、心里就只有懷懷一個,她一心只想讓懷懷平安快樂的長大。當時我看她那個樣子,老實說,也真的覺得暫時不告訴你也好,至少他們母子的生活很好、很快樂,若是當時讓你知道,或許你爺爺也會知道,而我是真的無法確定,當你和你爺爺知道后,他們母子倆是否還能像現在一樣的快樂幸福?
“更何況,飛雪的記憶或許哪天會想起一切,就由著她慢慢的想起,總比一次全告訴她來得好,畢竟她和你分手,并非一段很愉快的回憶!
“既然如此,你現在又何必告訴我這些?你大可繼續欺騙我,對我說謊下去!”該死的!為什么他和飛雪之間要飽受這些分離的折磨?
喬媽媽和霍智軒的善意欺騙和隱瞞,或許是為了他和飛雪還有孩子好,但卻苦了他,讓他一直被蒙在鼓里,還誤會了飛雪這么多年!
更該死的是,他失去與兒子相處的這七年時光!
“我可以做到不說,但是現在你人都在這里了,要我繼續睜眼說瞎話,我做不到!”霍智軒直言,“難不成你希望我繼續瞞著你嗎?我會一直瞞著你也是因為不想讓喬媽媽擔心,現在喬媽媽已經不在了,我沒有理由繼續瞞下去,就算你今天沒出現,我也打算找個時間好好跟你說這些事的。”
他一直瞞著季君瑞這些事,心里總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和他親如兄弟般的好友;如今要他繼續說謊……他是真的做不到!
霍智軒的反駁,讓季君瑞頓時有些啞口。
他明白霍智軒這七年來的處境——夾在他與喬媽媽和飛雪之間,確實有點吃力不討好,只是他現在的心情……真的好復雜。
但不管如何,他還是欠霍智軒一個道謝!爸x謝!币皇腔糁擒,相信飛雪母子倆今天不會這么快樂的出現在他面前。
“我確實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你若只是向我道聲謝,那就真的不是朋友了!甭牭胶糜训牡乐x,霍智軒淡淡一笑,很欣然的接受,“幫你把兒子養這么大,還養得這么健康,可不是件簡單的事!闭f完雙眼微瞇。
發現霍智軒突然沉凝下來的臉色,季君瑞一愣,還沒開口說些什么,霍智軒已一拳揮了過來,重重落在他的臉上。
重心不穩的,季君瑞差點就摔倒在地。
剛才吃他那一拳,可是直到現在還疼著;現在真相大白,不還給季君瑞一拳,他才不甘心。
站直身,季君瑞沒吭聲,帶著痛楚的目光望向屋內正開心吃東西的喬飛雪和霍宣懷。
整整七年了,當年如果他能冷靜點,能多思考一下,甚至能死纏濫打一會兒,等到霍智軒趕到,或許他就不會誤會她這么長的時間,也不會錯過與兒子相處的七年,更不會讓她差點失去生命,甚至忘了他……
亦步亦趨走到霍宣懷身邊,瞧著小小的童顏開心啃著炸雞腿,唇邊還沾了些許油膩,季君瑞的心狠狠抽緊著,連呼吸都變得窒悶、困難。
眼前的這個孩子……是他的孩子……是他七年前誤以為已經消逝的孩子……
伸出微顫的手,他輕輕撫摸著霍宣懷的頭,心頭的情緒猶如澎湃的浪潮,激動得連雙眼都忍不住濕熱起來。
“叔叔!被粜麘岩制鹦∧槪瑢χ揪鹞恍,“你要不要吃薯條?唐爺爺的炸雞和薯條很好吃喔!”
季君瑞搖搖頭,揚起一抹微笑,“叔叔……不吃,你吃……就好!焙韲迪袷潜皇裁礀|西梗住似的,連聲音幾乎都發不出來。
“哦!”霍宣懷應了一聲,低頭繼續啃雞腿。
“懷懷,吃慢一點,這么狼吞虎咽的,小心噎著了!”這時,喬飛雪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大碗湯走到餐桌前放下。
“晚飯煮好了嗎?”霍智軒問著。
“嗯,可以開飯了!眴田w雪一抬眼,就見兩個大男人的唇角、臉頰都青腫了,“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你們兩個……”
“沒事!被糁擒幋驍嗨膯栐,拉開椅子坐下。
“但是……”
“你別瞎擔心了!睂田w雪一笑,霍智軒連忙轉移話題,隨口說了些善意的謊言,“對了,我老爹那邊有點事,明天我得回臺北幾天;不過君瑞有點事要在這里待個幾天,沒關系吧?”說著對好友使了個眼色。
季君瑞回以一個感激的微笑,雖然這些年來和霍智軒不常聯絡,但智軒卻還是這么了解他的心思,明白當他得知七年前的事后,會想要好好留在飛雪母子身邊照顧他們。
“嗯。”喬飛雪遲疑了幾秒,隨即對季君瑞客氣的說:“我們這里有空的客房,待會兒吃過飯后我去整理一下!彪m然讓一個男人住在這里很奇怪,但既然他是智軒的好友,智軒都不介意了,她也不便多說什么。
而且對她來說,這男人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與安心感。
“謝謝!泵鎸λ纳,季君瑞只能將心中萬般的情緒都壓抑住。
乍聽到事實,他的心情翻攪得猶如洶涌不絕的浪潮,他很想將眼前的喬飛雪緊緊擁進懷里,想將霍宣懷小小的身子扛在肩上,聽著小小的童音對他喊著爸比……
但面對喬飛雪失去記憶的情況,他只能硬生生將這一切沖動全都壓抑下來,不敢太過急躁,以免嚇壞眼前這個他所愛的女人,還有他想好好疼寵的兒子。
接下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護她和兒子,借以彌補他錯失的七年,季君瑞在心里暗自下著如此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