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確定傅少爺有說過要來嗎?咱們由晌午等到現在,都要用晚膳了,怎么還不見傅少爺來?”整個下午紅紅站在門邊引頸跳望了不下數十次,始終沒見到人影,而此時外頭正在起風,應該不久就會下雨了,她心想,若傅少爺再不來,等下了雨,出門就麻煩了。
柳延秀也蹙起了眉,“挽聲若說好要來,通常不會爽約,就算真有事走不開也會差人來說一聲,可這回,怪了!
“哎呀,會不會出什么事了?”紅紅大喊。
這一喊完,天空突然打下一道悶雷,柳延秀感覺心多跳了一下。驀地有了不祥的預感!斑@樣好了,我去傅家瞧瞧!彼酒鹕。
見狀,紅紅馬上阻止,“慢著,您要去傅家?不好吧,那傅大人不會喜歡見到您的!”
目前傅柳兩家的長輩皆憎恨彼此,那傅少爺不見容于老爺,小姐也進不了傅家的大門。
但因為老爺終日躺在房里休養,自然就沒法管得了傅少爺的來訪,但小姐可就不同了,要不是突然冒出皇太孫這張大傘頂著遮雨,讓傅大人不敢再動柳家人,傅大人早就對小姐不客氣了,這會小姐還自動找上門,不是自己送死嗎!
“我不進去,只是悄悄向門房打探,若挽聲平安在家待著,我立即就走,不會驚動任何人的!
“可是--”
“別擔心了,幫我照顧好我爹,他若問起,別說我去了啦,我去去就回!绷有愦掖医淮。
“小姐如果一定要去,那至少帶把傘--”紅紅想找把傘給她,但回頭柳延秀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小姐也真是的!”
可能真的很擔心傅少爺吧!紅紅無奈的將傘收起來,期盼在姐回來前,老天別下雨,傅少爺也干萬別淋到雨才好。
天空灰蒙蒙的,柳延秀心神不寧的往傅家走去,走了一段路后,在經過酒街時,忽然迎面來了一隊人馬。
這隊人馬穿著醒目,紅底黑邊,赫然就是紅衛的人。所謂的紅衛可不是一般人,傳言他們是一個神秘組織,直接跟皇上報備,里面的成員無你不陰狠毒辣著稱,人人見他們如毒蛇,避之不及,而這群人此刻為什么公然出現在大街上?
她如其他人一般,不敢擋了他們的路,連忙心驚膽跳的讓路避開他們,只等他們過了,自己再走。
但當這一票惡煞由她面前經過時,她赫然看見隊伍的后頭一個大鐵籠,里頭關了老老少少十多人,這些人全哭成一團,再仔細看,她認山里面的人竟然都是傅家家眷!
大鐵籠之后還拖了兩個上了手銬腳鏢的人,而這兩人竟是挽聲與他爹傅傳新?
見狀,她大驚失色,以為是天色昏暗自己看錯了,拼命揉了眼睛再看,根本不敢相信,真是他們!
“挽聲?”她忍不住心驚的大喊。
那滿臉疲憊被銬著往前走的傅挽聲聽見這聲音,猛然轉頭,果然見到是她,當下立刻就漲紅了臉,一副沒臉見人的模樣。
他懊惱讓她瞧見自己這副狼狽的德行。
“挽聲,這怎么回事?傅家為什么全數被擒?”擠過人群,延秀穿入隊伍里,抓著他的手臂急問。
“我們--”
傅挽聲還來不及說話,紅衛見有人膽敢接近他們,頓時橫眉豎目,“哪來不要命的丫頭,連紅衛抓的人也敢靠近!”有人惡聲惡氣的將她山傅挽聲身邊推開,推得用力了,讓她跌倒在地。
“延秀!”傅挽聲看得心急,想去拉她,但紅衛立即將他粗暴的扯回隊伍。
見傅挽聲又被拖走,柳越秀顧不了跌倒的疼,忙又爬起來追了上去。
“挽聲,他們要帶你上哪?”她焦急的問,但沒再敢沖進隊伍里。
“這還用問,當然是帶我們一家去赴死!”傅傳新走在傅挽聲的后頭,怒聲道。
她一驚。“赴死?怎……怎么會?”
“這都是你們柳家害的!”
“什么意思?”她傻住。
“你回去問……”
“爹,我求你別再說了,再說下去,丟臉的是咱們!备低炻暤吐暻蟮。
“你這不孝子,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為了這丫頭領了那班人來,會走到這一步嗎?那日我早該殺了柳如遇,了結當年的那件事……”
“爹!”傅挽聲忍無可忍的大喝,阻止父親再繼續說下去。
他爹當年做的事,足以讓他身敗名裂,也會讓他在延秀面前抬不起頭來,就算此去會沒命,他也絕不愿意讓延秀知道事情的真相。
被兒子這一吼,傅傳新用力咬牙,但沒說下去。這事不光彩,能不提,他也不想提了。
“你這丫頭走吧,我早說過別來纏著挽聲的,你的存在只會禍害他罷了!”傅傳新轉而咬牙切齒的趕她走。
她是柳如遇的女兒,是他現在最痛恨的人,他不想見到她。
聞言,她顫聲問:“莫非,傅家今日的事與我有關?”
沒等到他回答,紅衛的人又怒氣沖沖的跑來,二話不說“啪啪”兩聲就給了傅傳新父子各一個巴掌!罢宜懒,你們當這是哪?是你傅家的大廳嗎?在咱們面前敘起舊來,不知死活!”傅家父子當場被打得嘴破鼻血流。
見狀,柳延秀死白了臉,擔憂傅挽聲的狀況又想跟上前,但立即就被那打人的紅衛扼住手腕問道:“難不成你也是傅家余孽,這是來自投羅網的?”
“不是,她不是傅家人,她姓柳!”怕牽連她,傅挽聲馬上提她回答。
那人恐嚇道:“姓柳?既然不是傅家人就快滾,否則我就當是了傅家余孽帶走!”
“這位大人,請你告訴我,傅家犯了什么罪,會抄家滅門嗎?”她激動的問,一點都不怕被連累。
那人這回倒沒發怒,反而露出冷冷的笑!胺甘裁醋铮课覀兗t衛辦案從不對外多說,不過,我倒能透露,有人要傅家翻天覆地,以消心頭之恨,這只能說傅家氣數已盡,該亡了!”說完,那人再推了她一把。“滾,再靠近,就別怪我不客氣!”
再度被推倒在地,但這次柳延秀沒有馬上爬起來,而是愣愣地想著那人的話--有人要傅家翻天覆地?
這話好耳熟,前陣子在書院才有人這么對挽聲說過……
思及此,她全身一顫,臉色瞬間死灰。
雨水順著她的臉婉蜒淌下,柳延秀神情憤怒,像是有些失控、有些瘋狂。
這場雨在她抵達古宅大門前落下,淋了她一身。她用力敲著門,大門很快地為她而開,古牧耘早聞訊趕來,親自為她撐傘遮雨。
伸手打掉他撐過來的傘,她怒目而視,“拿走,別假惺惺了!”
古牧耘錯愕!把有悖俊眰惚淮虻,他也教大雨淋濕整身。
雨中,她怒形于色,眼里充滿恨意!盀槭裁?為什么你這么做?”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一臉茫然。
“別再裝了,是你對嗎?是你毀了傅家,是你對不對!”“劈啪”的兩聲下,她大聲的質問。
他一愣!澳阏J為傅家的事與我有關?”
“不是嗎?你這卑鄙小人,我錯看你了!”她臉上是無法壓抑的怒意。
震愕過后,他終于聽懂她的意思,漸漸沉下臉來!澳憔褪沁@么看我的?”
“對,我就這么看你!”她憤憤不平的迎視他的目光。
四周刮起一陣冷風,但古牧耘覺得自己的心更冷,“你可有證據是我做的?”
“那日你說過,要讓挽聲付出代價的不是嗎?”她無法諒解,自己都親自登門請求他放過挽聲了,想不到,這人還是這么做了!
在她充滿怒意的眼神下,古牧耘憶起那日在書院與傅挽聲的談話--
“只有見不得光的人才不敢說出自己的來歷,莫非你是某個大官的私生子?”
“你得為今天所說的話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要說大話,我傅家不是這么好動搖的!
“我不是要動搖而已,我是要你傅家翻天覆地,讓你后悔今天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所以,你就認定是我害傅家的?”他愕然的問。
“沒錯,挽聲一家除了與我爹有恩怨以外,在泉州沒有敵人,而我爹沒這能力傷害傅家,我思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且有這能力的就是你。我說過我喜歡的是挽聲不是你,你怎能借著傷害他來報復我!”
“我報復你?”越聽他的心越涼。
“古牧耘,就算你毀了傅家,殺了挽聲,我也不會與你在一起,這只會讓我恨你!”傅大人說她的存在對挽聲只會是禍害,說的沒錯,一點都沒錯!
聞言,他臉白得不見血色!拔覐臎]有開口乞求你愛我,我并沒有!”
“對,你沒有,你只是換個方法逼我,甚至傷害我!”
怒氣終究被逼得翻騰起來,他忍無可忍的扼住她的手腕!澳憧梢灾肛熚胰魏问,但該明白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她的指控徹底傷了他的心。
大雨直落,雨水不斷沖刷她紅透了的眼,但柳延秀瞧見的只有傅家老少在鐵籮里哭啼的模樣,以及傅傳新的憤怒和傅挽聲遭紅衛毆打后臉上的傷痕,此刻的她,看不見古牧耘孤寒受創的一顆心。
“你是一個可怕的人,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再也不要!”她用力掙脫他,憤慨的轉身離去。
劍眉揚起,他的目光似含霜,透著危險。為了她,他壓抑下所有的感情,一忍再忍,只因為她喜歡的是傅挽聲,但此時,他被激得內心怒濤洶涌,再也無法平靜面對她。
一個箭步,古牧耘追上柳延秀,用力將她的身子拉回來,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捧住她的臉龐,倏地吻住她。
柳延秀雙目圓睜,驚愕至極,半晌才回過神,明自他正對她做了什么,她震驚不已、使力掙扎,淚水爬上她的眸子。
他怎么可以這樣做!
使力要推開他,她卻不敵對方的力氣,且這個充滿霸氣的吻,讓她幾乎沒有躲閃的空間,她的反抗起不了任何作用……最后,她氣恨的抬手用力的摑他一掌--
響亮的巴掌聲一響起,幾乎在古牧耘松開她的瞬間,四周倏然涌上數十人,這些人來勢洶洶,那態勢似乎立刻就要將她格殺,驚得柳延秀雙眼瞪大、跌坐在地。
她曉得他身邊有人護衛,但只知數量約莫十來個,而今所見,原來隱藏著的人更多,在她對他們的主子無禮后,所有人傾巢而出。
這些人抽出了手中的長劍,劍鋒全指向她,像是下一刻就能將她刺成蜂窩,完全無視她僵坐地上,臉色雪白。
“全部退下!”古牧耘低喝一聲。下一瞬間,這群人又退得無影無蹤。
震愕地望向他,因為剛才的情景太過驚人,柳延秀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古牧耘走向她,原本想伸手拉她起來,但才動了指頭便放棄了。
他筆直的站在她面前,冰澈的眼神說明他有多寒心透骨,蹙起的眉尖帶著一股深切的痛。
見狀,她心神碎然一顫,似才領悟到,自己深深傷了人。
“古牧耘……”
“你說的沒錯,我很喜歡你,曾經想過不擇手段的將你搶來,我想過,我真的想過,也想過將那姓傅的家伙碎尸萬段、挫骨揚灰,即便是現在,在我內心深處仍有這個念頭,也許有朝一日我真會做出讓你恨我的事,為避免那天來臨,我想是我走的時候了!”他低啞的嗓音,飽含深切的受傷與冷寂。
不知是雨水的沖刷,還是眼淚的刺激,她的雙眼,生生的刺痛著。
“你放心吧,我會如你所愿的消失,你將不會再見到我!彼聪聸Q心的說。
頓時,她有加被閃電擊中一般,整個人震撼得不能動彈。
“你走吧。”他沉重的開口。
柳延秀仍呆呆的坐在地上,任雨水淋濕全身,雙眸盯著他,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的心情,明明她才是來興師問罪的,但現在卻有種…懊悔心痛的感覺……
冷冷望著她一會,他淡淡的說:“來人,送柳姑娘回去!
忽然間,柳延秀覺得,從喉嚨開始有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蔓延在心上,纖細的身子先是僵硬,而后開始微微顫抖!肮拧钡辉倏此谎,那瞬間她才明白,他對她萬念俱灰了、死心了,不想也不會再糾纏了,而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不就是她來此的目的嗎?
但,為何這一刻到來時她卻心如刀割,如此的難受……舍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