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三百里,灶煎滿天星,辰海綿延曲折的海岸線,散落著零零碎碎的煮鹽戶。
海空之間,煙霧彌漫,水氣薰人,灶丁人日夜在鹽灶邊燒火,向鍋鼎內澆鹵水、刮鹽、挑鹽……風吹日曬,煙薰火燎。
這就是風起云來到辰海邊的鹽村,所看到的一副熱火朝天的制鹽場面。
風氏鹽行的煮鹽戶主要分布在辰海邊的幾個鹽村中,身為風氏鹽行的二當家,風起云定期會來視察鹽村海鹽的生產情況,監督風氏鹽行出品的私鹽質量。
燎跡大陸五國之中,朝遠國以海產品聞名于世,是個商業貿易發達的國家。
在最重要的海產品──鹽的交易上,朝廷的官鹽壟斷了百分之八十的鹽市,剩余的百分之二十開放為私鹽市場,各鹽行競爭十分激烈。
風氏鹽行在近五年異軍突起,大當家風起行成為朝遠國新銳的大鹽商。
因此,在風起云的心中,沒有什么比她和哥哥一手創立的鹽行重要。今年芳齡十九的她,毫不在意如花年齡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中消耗,異常熱衷于風氏鹽行的鹽市開發。
風起云懶洋洋地躺在海邊的大巖石上,迎著咸濕海風,思考這兩日探訪煮鹽戶后發現的問題,腦袋瓜又開始不安分地轉起來。
新皇登基之后,維持太上皇時期的鹽市政策,這代表著,只要在朝廷允許的范圍內,各鹽行的制鹽和販鹽仍然擁有絕對的自主權和控制權。
在愈演愈烈的私鹽競爭中,風氏鹽行在國內的發展已經到達了極限,她和哥哥考慮開發國外的鹽市,將朝遠國精粹的海鹽販賣到其他四國,以獲取更高的利潤。
如果可以將散落的煮鹽戶集中起來,變成統一管理的鹽場,這樣就能有效利用人工和資源,生產出更高品質的海鹽,提高競爭力。
不過,朝廷為了控制私鹽的規模,對私人鹽場有著嚴格的管制,鹽務司是不會輕易讓民間成立鹽場的,這讓風氏兄妹傷透腦筋……
噠!噠!噠!
突然,響亮的馬蹄聲打斷了風起云的思緒。
風起云透過大巖石斜面一角,循聲望去,漸漸地瞇起了眼睛,一黑一棕的駿馬在海邊奔騰,隨著馬匹的逐漸靠近,駿馬上華衣錦服男子的面容越來越清晰。
風起云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一道興味弧線。
真意外,在這種窮鄉僻壤,竟然出現了皇城中呼風喚雨之人──慶王東方臨遇和維王東方臨逐。
拜哥哥活絡的人際關系所賜,風起云對朝廷內的各股勢力頗有耳聞。慶王與維王原本是最受矚目的皇位繼承熱門人選,豈料,二皇子東方臨遠以狠絕凌厲的強硬手段登上皇位,就連太上皇都只能退位以求自保。
“噦!”慶王和維王在大巖石附近收韁停馬,風起云不動聲色地起身退到大巖石后面。
“大皇兄,你難道就要這樣放棄嗎?”維王跳下馬,年輕俊俏的面容滿是血氣方剛的味道,仰望著黑馬之上的慶王,“我還是認為大皇兄是最理想的皇帝人選!
當慶王仍是太子時,四皇子東方臨逐就相當維護他,希望他能登上龍位。
只是,萬萬想不到,向來溫和謙遜的二皇子在母親柔妃遇害后性情大變,陰郁、殘忍、冷酷、無情……他的勢力以烽火燎原之勢壯大,對陷害柔妃的太子生母皇后以及相關人士大肆報復,皇上被逼廢皇后,并賜死皇后,也連累了當時在軍中的太子遭罷黜,諸皇子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二皇子被立為太子儲君,其他四位皇子全部冊封為親王,只在六部任閑職,勢力大減,失去了與新太子爭權的資格。
然而,維王一直不愿意承認這樣的結果,慶王當太子十二年,英明賢德,寬厚仁慈,未曾犯錯,只因皇后后宮爭寵之過,原本屬于他的一切全被剝奪了。
以二皇子現在陰鷙如鷹的個性,東方臨逐并不相信他能夠成為一個好皇帝。
“臨逐,事已至此,你無須再糾結。”慶王也從馬上下來,望著波瀾起伏的辰海,硬朗豪邁的臉龐,有著一絲無奈之色,“我不想再添加無謂的犧牲了。”
母后驚恐柔妃受寵得勢,不但會危及她后宮之主的地位,也擔心父皇對二皇子的偏愛影響到太子的未來。于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聯合樂妃等人算計柔妃,致使柔妃暴斃于東方臨遠面前。東方臨遠會變成今天這樣偏激的性格,慶王自覺有責任。
“大皇兄,你不能這樣示弱。”維王對毫無斗志的慶王跳腳不已。
自從皇后亡故,慶王就無意再鞏固自己的勢力,才會在二皇子的攻擊下潰不成軍,輸得一塌糊涂。然而,其他人可不像慶王這般無謂,“原本太子府的幕僚們仍心系于你,只要你一聲令下,他們都會赴湯蹈火跟隨你的……”
“誰?”慶王倏地凝眉,打斷了維王的豪言壯語,銳利的目光掃向在海浪聲中依然有窸窣聲響傳出的大巖石,神情戒備起來,沉聲道:“出來!”
維王愣了下,隨即急躁地叫起來:“哪個兔崽子敢偷聽本王的話,找死嗎?”
“呵呵!陛p巧的笑聲從大巖石后飄起,藍衫束發的俊秀少年氣定神閑地走出來,在慶王和維王面前站定,不卑不亢地開口:“在下觀浪看海,不小心聽到王爺們的‘悄悄話’,誠惶誠恐啊!”
男裝打扮的風起云,特地強調了“悄悄話”三個字,狡黠的目光在維王身上轉溜,嘴角揚起的弧度更大了。
維王,以他這么熱血天真的個性,居然能在皇位之爭中安然無恙,真可謂奇跡。
看來,慶王為了保全這個年少氣盛的弟弟,應該暗中費了不少力吧?
風起云別有深意的目光轉移到慶王身上,笑容更加詭異。
維王見少年淡然自若,一雙鳳眼在他和慶王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眸中不時地閃爍著精明的算計之色,讓他的背脊莫名地竄上一縷寒意,神經不由地繃緊。
少年該不會是新皇派來跟蹤他和慶王的人吧?
若讓新皇知道他煽動慶王造反,那他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一想到這,清亮的眼睛冷意一閃而過,“你是誰?有何意圖?”
維王的反應,讓風起云笑而不語。
意外聽到如此有趣的事情,不好好的利用,還真對不起她這顆聰明的小腦袋。
她要好好的想想,如何讓這兩位王爺不對她趕盡殺絕,還能從他們身上得到好處?
“這位小兄弟,你知道我們是誰吧?”看著維王被眼前少年的“不屑一顧”惹得火冒三丈,慶王驚訝于少年的沉穩和淡定,暗暗地猜測少年出現在這里的緣由,小心的詢問。
“慶王與維王!憋L起云處之泰然,慢悠悠地回答著問題,心中仍不停地算計著。
“那么,你也很清楚剛才那些話的影響吧?”少年眼中的精光讓慶王難以忽視他背后的目的。
“新皇剛登基,應該對謀逆之言十分敏感!憋L起云微笑地看著臉色有些發紅的維王和一臉沉思的慶王,“這樣的言辭若散播,影響必然十分廣泛吧?”
“哼,無憑無據,僅憑你片面之詞,你以為皇上會相信嗎?”維王嗤之以鼻,對少年的大言不慚十分反感,“按照朝遠國的律令,誣告謀逆者以謀逆罪判處,誣告皇室成員罪加一等!”
“是啊,我好害怕呢!”風起云敷衍著維王,這個王爺真是沉不住氣!
“你!”維王氣結,手指著神氣的少年,怒目圓瞪。
這小子,太囂張了!
“臨逐,稍安勿躁!睉c王瞥了維王一眼,然后直視少年,年紀小小,膽如虎豹,在兩大王爺面前,竊聽被抓,還能安之若素,比起年輕氣盛的東方臨逐,慶王不得不對他另眼相看!靶⌒值,你想要什么盡管說吧!”
“慶王真爽快!憋L起云滿意地點頭,“我是個商人,一切以利益為第一考量,我希望你們以后在我需要的時候,為我做一件能力所及之事,這樣的請求應該不過分吧?”
慶王想了想,眼前的少年的確有商人的架勢,唯利是圖,將來相助之事應該不會損害他和臨逐的利益。
“好,我答應你!
“大皇兄,這小子在威脅我們耶!”少年眼中奸計得逞的光芒讓維王非常不滿,“我才不想為這種小人辦事!”
“交易完成,還缺少一樣信物。”風起云對維王的抗議不以為然,炯亮的眼珠子轉啊轉,盯住了維王腰邊的赤玉吊墜,在維王還沒有反應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走吊墜,嬉笑道:“維王的玉墜我收下了!”
維王一時錯愕,看少年如此天經地義地拿走他玉墜的表情,火氣豁然冒上來,“臭小子,把玉墜還我!”
“抱歉,這是我們交易的憑證!憋L起云在維王面前將玉墜揣進懷中,以氣死人不償命的口氣對維王說:“請維王放寬心,等交易結束之后,我自然會還給你的!
話畢,風起云悠然自得地轉身離去,不意外地聽到身后維王暴跳如雷的聲音,讓她心情異常暢快。
“呵呵……”
風將她的笑聲,送到維王的耳里,讓維王的火氣越燒越旺。
“大皇兄,你別攔我,我要砍了他!”被慶王攔腰抱住,維王此時只能怒瞪著少年高挑瘦削的身影。
“你要是不亂說話,會被他抓到把柄嗎?”慶王嘆氣,慎重說道:“臨逐,以后別再提這事,我已經不是太子了!
聞言,維王不禁頹然地垂下腦袋,瞥見腰間原本吊著玉墜的位置,心中暗忖:他要是敢真的拿玉墜來使喚他,別怪他對他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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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四大花樓之首的見月館,匯集了一群貌美如花,琴棋書畫各有所長的嬌俏花娘,引得京城公子俊才趨之若鶩。當然,有錢的富賈、有勢的官人,也不會錯過這極致的溫柔鄉。
但像風起行這樣把家直接安在見月館,就十分稀有了。
而哥哥的這項癖好,著實讓風起云傷了不少腦筋。
剛開始她都要喬裝打扮成公子少爺來找風起行,花娘們投懷送抱讓她消不起美人恩。后來,與花娘們混熟了,風起云就光明正大地以女兒身進出見月館,然而,又少不得被有眼無珠的尋歡客調戲,讓她煩不勝煩。
自從風起行買下見月館之后,她自然而然也成了見月館的老板之一,而今,她都從見月館的后門悄悄進出,那些麻煩才消止。
“哥!憋L起云推開了風起行在見月館里二樓的房間,赫然發現五皇子莫王在場,微笑打招呼:“臨逍,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