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玉眉!”
薛明君和何如玉的聲音同時響起,一個驚訝,一個阻止,可玉眉的性子向來厲害,才不會被輕易管住了。
“小姐,你干嘛不告訴他?人家動動嘴,你累得要死,可就算這樣,也換不來半點心疼,我就是心疼你!
薛明君的臉色變得難看,“你剛才說的話什么意思!”
玉眉害怕了,可也硬撐著,梗著一股氣站在那里,“反正我現(xiàn)在是薛家的丫鬟,公子要殺要罰隨意,我就是看不過去你欺負(fù)我們小姐。你看看她的手,執(zhí)筆太久,這會還腫得厲害。
今日凌晨抄最后幾遍的時候,人都暈倒了,要不是我們發(fā)現(xiàn),還不知道會怎么樣。接著小姐硬撐著抄完了,又趕緊讓人送到寺廟里,好不容易能歇歇,渾身酸痛地冒冷汗,這才泡大夫給的藥浴。剛才我們幫小姐揉捏手臂,她痛得都要落淚,還強忍著,還不都是公子一句話惹來的!
“什么?”薛明君愣住了。
把堵在心里頭的怨氣一股腦地抱怨出來,玉眉橫了心地瞪他,“反正我們?nèi)齻都是薛家人,你想打想殺一句話,別費盡心思折騰人。”
總算徹底弄清楚這些天發(fā)生了什么,薛明君突然站起身,走到一直沉默的何如玉面前,抓住了她半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腫脹、疼痛的手指被握住,何如玉忍不住輕嘶出聲,秀氣的眉頭緊鎖著。
比起她,薛明君的臉色更難看,簡直是鐵青,他濃眉緊鎖,握著眼前紅腫不堪的手腕,心里的懊惱再也控制不住,鋪天蓋地地壓下來。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定定地看著躲閃他的目光的何如玉,有惱、有氣,更多的是隱藏的心疼。
何如玉被薛明君這樣盯著,不安得厲害,只能趕緊開口解釋道:“我沒事,真的沒事……”
話還沒說完,門外又傳來腳步聲,還有人嘟囔著什么。
房間里的凝重被這聲音打破,總算都松了一口氣,只可惜往房間走的丫鬟還不知道什么情況,沒好氣地抱怨著,道:“累死我了,這都多晚了,還去廚房要東西,該用飯的時候干什么去了?真是一點不心疼我們當(dāng)下人的,害我被廚房的人罵,真以為自己是主子,就能欺負(fù)下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她沒好氣地抱怨著,粗手粗腳地推開了門,一眼看到站在那里的薛明君,嘴邊的話差點把人噎住。丫鬟手里的食盒差點摔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公、公子怎么在這邊?”
薛明君冷冷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丫鬟,第一次意識到他這段時間到底多冷淡何如玉,就連她院子里服侍的丫鬟、小廝都不熟悉。
最重要的是,這丫鬟說的話還透出很多訊息,比如何如玉在這府里到底多沒地位,就連一個卑微的丫鬟都敢惡聲惡氣,做些事情還挑三揀四。幾乎不難想像,平時會是什么樣的境況,難怪他幾次過來,她身邊都只有何家?guī)淼膬蓚丫鬢服侍。若是眼前的下人到了奴大欺主的地步,他也不會喜歡。
“你手里拿的什么?”聲音冷冽,薛明君問。
“食、食盒。”莫名膽顫,丫鬟有種跪下的沖動,“這是夫人要我去廚房拿的!
察覺到眼前人的情緒不對,那丫鬟都要嚇哭了,何如玉趕緊解圍,“的確是我要她去拿的,放在桌上先出去吧!
“少夫人、公子……”
“去吧!彪m然這丫鬟總是說三道四,終究是不忍心讓她受罰,何如玉作主讓人出去。“是。”這會對少夫人感激涕零,丫鬟把食盒放在桌上,忙不迭地往外面走。
眼看她就要出去,一直沒阻止的薛明君冷冷地開口道:“明日去管家那里領(lǐng)罰!
丫鬟愣住,求救似的看著何如玉,“少夫人!
“怎么,你還要問我理由嗎?”薛明君盯著丫鬟道。
“不用、不用!痹诤稳缬衲抢锏貌坏交貞(yīng),丫鬟趕緊走了,她怎么敢問這位主子。雖然書房侍候的人都說公子對人不錯,可現(xiàn)在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讓她一句話都不敢問,直到跑到下人房里平靜下來,這才有心思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好像、似乎,除了她說那幾句話對少夫人不恭敬外,并沒有做錯什么……意識到問題所在,丫鬟顫了一下,深覺大事不妙。慘了、慘了,誰說少夫人不受寵,一輩子翻不了身,這根本不是大家想的那樣,她只是說了幾句不恭敬的話就這樣受罰,那、那以后不都慘了?之前都直接欺負(fù)人家來著。
丫鬟長嘆幾口氣,暗暗想著以后要好好做事,絕不能再犯錯,可心里還是想不透,明明公子對少夫人一直冷若冰霜,怎么突然變了呢?
這一次,不只是丫鬟意外,就連何如玉也驚訝得厲害,可這還不是結(jié)束。
薛明君沒對房間里的何如玉主仆三人解釋自己的變化,反而主動尋起別的事情,“你還沒用過晚飯?”
何如玉遲疑一下,乖乖地道:“還沒有。”
“怎么回事,她們服侍你不盡心?”
“不是,是我下午歇了一會,就耽誤了用飯,和她們無關(guān)。”
看她很小心地回護別人,薛明君只覺得更不舒服,像是自己被欺負(fù)了似的,這女人真是心軟,居然還替那些蠢貨求情。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他沒好氣地看玉眉和暗香兩個丫鬟,“還不趕緊把飯菜拿出來,還要我親自動手嗎?”
暗香和玉眉兩人被薛明君善變的心情弄得摸不著頭腦,還是干脆地把飯菜擺在了桌上,果然,依舊是涼的,讓人看著就沒有食欲,要不是薛明君在這里,玉眉還要痛罵廚房的勢利小人一頓。
薛明君也發(fā)現(xiàn)了異樣,桌上的菜色有幾樣晚飯的時候也送到了書房,雖說沒有很美味,瞧著還算能吃,可眼前的三盤菜,涼掉,油膩膩地堆在那里,當(dāng)真是讓人沒有一點食欲。他皺眉,覺得今天看不順眼的事情太多,“菜怎么是涼的?”
聽他問出口,玉眉的眼睛一亮,憋了一個多月的悶氣終于找到了出口,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眼前的主子,“一直都是涼的,我還以為這是薛家的規(guī)矩呢,公子這樣問,原來不是呀!
話一出口,薛明君的臉色又變黑,玉眉卻著實暢快得想笑,怎么都忍不住。
何如玉看著較勁的這兩人,滿是無奈,“大概是太晚了吧,廚房很忙,出錯也是常有的!毖γ骶粗稳缬瘢贿@拙劣的安慰弄得無奈。他在薛家吃了二十年的飯,還會不知道廚房是什么情況嗎。往日他夜讀,別管多晚要東西,廚房送來的菜都是新鮮現(xiàn)做的,花樣百出地給他做,生怕他吃得不順心。說來說去,不過是府里的所有人都在欺負(fù)何如玉罷了。想到這種結(jié)果都是他的冷淡所導(dǎo)致,他的眉頭差點擰成一團,“我去讓他們重新準(zhǔn)備。”
“不用了,我沒什么胃口,何必折騰他們。”
“你……”
“就這樣吧,天熱,吃些涼的也沒什么。”何如玉討好地看著他笑了笑,想讓他別這么兇。
薛明君看她低眉順目的祈求眼神,終究還是沒去折騰,只是在心底里狠狠地記了廚房一道。他雖然一直冷淡這個女人,可也知道很多事情,比如她的身體比常人虛弱些,因為這樣,在何家的吃喝用度無一不細(xì)致,太涼、太熱的肯定不會用。
這些事情當(dāng)初何如瑩說了無數(shù)次,他早就知道,誰知道會在他家里發(fā)生這樣欺主的事情。想到這傻女人受了委屈也不肯說,他越加惱怒,也怪自己,也怪那些不長眼的下人。
結(jié)果,這一頓飯是何如玉吃過最艱難的飯,除了涼掉的飯菜難以下咽,只要是因為薛明君從頭到尾一直盯著她,她每挾一筷子菜吃,就要她喝一口茶,就像是怕她吃壞了一樣。
好不容易吃飽了肚子,看著還沒打算離開的薛明君,她微笑著說道:“公子今晚可否去書房歇息?我著實有些累,不想睡在矮榻上,要是方便的話,你還是回去書房吧。”
若是平常,她絕不會說出這番話,可連續(xù)幾天抄心經(jīng),整個人累得像是被人捶打了幾百次,隨便一碰就酸疼的厲害,她實在不想和玉眉和暗香擠在一起。
“哦!毖γ骶读艘幌拢乱庾R答應(yīng),抬腳要走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剛才同意了什么,臉一沉,沒好氣地看著想趕走他的何如玉,“我什么時候說讓你睡在矮榻上了?”
“你前些天說過!
“那是以前,今天你就睡在床上!
“嗯,謝謝公子體諒,這會天黑了,你回書房時候小心些!
藏起滿臉的尷尬,薛明君看她,不咸不淡地開口道:“誰說我要回去了?”
“那……”
他挑眉,“怎么,你都嫁給我了,還不想與爺同床而眠,這是什么毛。俊
看著他認(rèn)真的表情,何如玉的心跳一下子快起來,又很快醒悟。他這樣示好,大概只是覺得他被欺負(fù),一時憐憫。果然,這一夜雖然同床共枕,卻什么都沒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