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出那名婦人有異?」人擠人當中,他見誰都相同,并無分別。
「她的手,頭發半白的老婦不可能有一雙潔白干凈的手,指甲上還涂著鳳仙花花汁,一把年紀了還愛美?那是小姑娘才會做的事,或是風塵女子,另外就是兩人的動作。」
「動作?」
「她的手是扣在女子肩上,防止女子逃脫,而女子放在她胸口的手是推而不是扶,還有那女子身上的細棉布衣服和老婦的粗麻布料格格不入!
其實軒轅青痕早就預料到母子雙魔會在此時此地出手,因為這里有他們要的妙齡女子,又正逢百花節,一夜少掉幾個不會被人發覺,等到大家發現自家的女兒不見了,他們早就出城去,遠走高飛。
所以她才耍橫的要來這個居高臨下的位置,從這個窗臺往下看,底下的情景一覽無遺,因此在察覺老婦的詭異舉動后繼而盯緊她的下一步。
「你看得真仔細!
「事關重大,怎能錯過一絲一毫的疑點。對了,龍一,你跟初雪去收賭金,一個銅錢都不能少,敢不給就砸場子,打斷他們的手腳,誰的錢都能欠,唯獨我的銀子欠不得!广y子沒人嫌多,她家業大,養的人更多。
初雪抿著嘴笑,柔弱似連一塊豆腐也提不動,而龍一粗壯,眉頭一道刀疤更添兇相,冷著臉不說話時活似閻王,大人見了繞道,小孩一看啼哭不已。
但事實上兩人的性格正和長相相反,初雪一出手絕不留活口,一把銀月回旋刀殺人如割草,刀過留一線,血噴而出,龍一的不笑則是過于心軟,他有三大原則,不殺老人、女人、小孩,除非真是罪大惡極,否則他都會給人一條活路。
龍一眉頭上的傷疤便是他一時心善留下的,他放人一馬,誰知一名七歲的孩子朝他揮刀,幾乎要了他的命,要不是嶺南王府的藥房一堆藥材,硬是用藥吊著他的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他墳頭草都長了半人高。
軒轅青痕又點了兩個龍鐵衛,「還有你們兩個別當柱子,去數數紅花的數目,帶著夭月去要銀子!
水清不清與她無關,她只知沒人能搶她的銀子。
。
每年的百花節,一人一朵的紅花是要銀子的,一朵紅花一兩銀,是獻給護佑百姓的百花仙子,凡是參賽的女子都能取走筐里紅花的一半銀子,由大會支付,贏得的紅花越多,得到的銀兩便越多。
不過參賽女子向來不會提領這筆銀子,算是孝敬勞苦功高的縣太爺,她們要的是嫁入好人家,覓得良夫。
這算是各取所需吧,地方官賺得好名聲和銀錢,而姑娘們則獲得良緣,各自不吃虧,心甘情愿。
偏偏很不幸的,長久以來的陋習被打破了,花錢買姻緣這種事放在軒轅青痕身上行不通,一她不愁嫁,二是和銀子有仇,不搜括成山,寢食難安。
和兩名龍鐵衛、戰十三他們一起回來,夭月無奈說:「郡主,這是領來的銀子!
不在人前時,夭月等人會恢復原有的稱謂,他們不習慣喊小姐,覺得配不上自家主子的嬌貴。
「多少?」一疊疊厚厚的銀票,看得叫人心情愉悅。
「兩萬五千兩!顾龜祷〝档绞周。
「嘖!嘖!我們家夭月長大了,會幫著賺銀子了,可喜可賀!惯@世上最美妙的一件事是數銀票,而且是意外之財……
看著面額一百兩、五百兩的銀票,軒轅青痕突發奇想,要不要去打劫幾個土匪窩,行俠仗義又能黑吃黑,把土匪滅了百姓才能安居樂業,行商、過路也更安全。
聽到主子的贊許,黑著臉的夭月一點也不感到榮幸,她只希望這件丟臉的事石沉大海,永不提起。
「郡主,奴婢長大很久了!顾囊馑际谴^水無痕,不用特意記功,當奴婢的不管為主子做什么事都是應該的,就算叫她去死也義無反顧。
但顯然地她主子有些理解錯誤了,軒轅青痕一臉興味的打量夭月,從頭看到腳,又看回她鼓鼓的胸,然后定在清媚嬌顏,頻頻點頭,像是識貨人,看得夭月心里直打鼓,毛毛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都忘了你們到了年紀,是該成婚……」
「郡主……」
「郡主……」
男聲、女聲,無論現不現身,驛站的屋子里響起整齊劃一的哀嚎聲,對郡主的神來一筆苦笑不已。
「我想夭月是說她已為你做事多時了,有能力者不在乎年齡大小,等你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搞定后,再來安排后續的事,他們都跟你很多年,知道你不會對他們有所虧待……」
南宮九離的話一出,收獲了不少感謝的眼神,他失笑地看見有人吁了一口氣,也有人暗暗抹汗,他們余悸猶存,明顯被自家郡主嚇得膽顫心驚,猶如驚弓之鳥想逃。
「真是這樣嗎?你們真要有看對眼的盡管提出來,男的一套三進宅子,女的送嫁妝,郡主我對自己人可是很大方……」她鼓勵婚嫁,不一定要綁死在她這條船上。
軒轅青痕一說,還真有人心動,連戰字輩的都想「棄暗投明」,不過再一想就心如止水了,目前的生活才是最適合他們的,拖家帶眷的拼搏無法想像,跟著主子衣食無缺,即便身后事也不發愁。
「是的,郡主,屬下們只想跟著你轟轟烈烈一場,不論上天下地,生死相隨!过堃淮硭械凝堣F衛說出心底的話,他們都是將士的遺孤,大多無父無母,嶺南王府就是他們的家,沒有王爺和郡主,他們活得不如狗。
南宮九離卻沉了臉,「咳咳!生死相隨是我的事,你們想死死遠點,本世子替你們安葬!购牵∵想跟他搶人,老壽星上吊……找死。
「世子爺……」自家的戰字輩覺得丟人,世子爺的醋勁未免太大了,龍字輩兄弟說的是至死守護,他卻滿嘴酸的曲解,讓他們面上發燒,很難為情。
「郡主,奴婢們也和龍大哥他們有相同想法,跟在你身邊奴婢才能狐假虎戚,仗著你的勢耀武揚威,習慣了作威作福,見人就打,奴婢做不來安分守己的良家婦女!关苍抡娴幕沓鋈チ,把平日的「仗勢欺人」也毫無保留的說出口,指誰打誰,又快又狠。
看了看她的龍鐵衛,再瞧瞧一臉倔強的武婢,好笑又好氣的軒轅青痕忍不住笑岀聲。
「好,跟,天涯海角都帶著你們,誰要敢叫苦,打得他滿地打滾學驢叫!
「是!」
有人真學起驢叫,有人直接往地上一滾,滾得不亦樂乎,逗得軒轅青痕哈哈大笑,笑得整個人往后仰,差點跌倒。
「小心。」面色繃緊的南宮九離及時伸手一扶,他看這些圍著南嶺郡主轉的侍女、護衛,是越看越不順眼,多了礙眼的小蟲子,她不是他一個人的。
「沒事,太高興了,人生難得一樂事,每天三大笑活得長壽,你別板著臉怒上心頭,我可要活很久很久的,你不能比我早死!顾懿涣松x死別,她要她在意的人都在身邊,看他們慢慢變老。
「嗯!」他一點頭,手沒放開,一直放在穩纖合度的小蠻腰上,看似攪扶,實際上是大手貼腰,讓人靠在胸前。
他無時無刻的找機會為自己正名,讓人記住她是他的,即使兩人的婚事還懸得很,他仍要造成事實,不論是皇上或祖母,甚至是其他阻力,他都會一一克服,不讓人蓄意拆散。
有龍鐵衛問:「郡主,我們這次賺了多少?」城里的哭聲大到月里嫦娥都聽得見,真悲涼。
眉頭一揚的軒轅青痕搖搖纖指,意指不可言,「哪回我們到塞北,塞北牧場的馬隨你們挑,不管千金、萬金都買得起,只有我們不要的,沒有想買要不到手的,郡主我發財了。」
「哇!真好!广y子隨便花。
「真有賺那么多嗎?」如果可以,他想要像踏月這般的千里馬。
初雪聲音柔細的說著,「不要懷疑,城里三十五處賭坊都投了銀子,一比五十,想想郡主不怕賭大的豪氣,不贏個十萬白銀她會看在眼里嗎?」
她是經手人,看到收齊金額也驚愕不已,整個嶺南三年的稅收也沒這么多吧!嚇得她草木皆兵,怕輸了的賭場不甘心,帶人打上門,想把輸掉的銀子又搶回去。
「我跟著青痕下注,小贏五萬兩銀子!构毁博不是一夕致富便是傾家蕩產?吹绞雷訝斆嫔闲∮邪脨,似乎有些遺憾手邊能動用的銀子不多,錯過大賺一筆的良機,眾人面面相覷,暗自臆測郡主海撈了多少血汗錢,不會全城一夜變窮吧!
無一遺漏的,凡是針對此次百花仙子選拔有賭局的地方都涌入大筆的賭金,數目之大叫莊家們有大撈一筆的暗喜,以為是來了冤大頭,某個大戶人家的公子為博美人一笑而一擲千金,此時不賺更待何時?
然而若真是冤大頭,又怎會四處都下注?
只要互通消息,就能知道此事有鬼,偏偏每個莊家都想暗暗發財,不肯告知同行有這么
個傻子而瞞下來,想閉門數銀子,這才造成難以估算的損失,銀子銀孫沒撈著反而把祖宗賠出去,由此可知人一自私,得不償失。
軒轅青痕這一賭,城內全部賭場關門大吉,每個大東家都破產了,無力東山再起,反而令平成縣迎來前所未有的太平日子,家不閉戶、路不拾遺,沒有兇神惡煞強索保護費,出入平安,再無惡霸欺男霸女,魚肉鄉里。
這也是一件好事,惡人沒錢了也就無法為惡,只能看人臉色龜縮過日,暗暗咒罵橫掃全城的可惡贏家。
軒轅青痕看向也難得面帶笑意的風沐功,「風沐功,你逮住了母子雙魔,下一步要怎么做?」
真不容易呀!追了他們整整月余,差點又被跑了。
風沐功拱手一揖,「啟稟郡主,下官準備將人犯押回嶺南,依照律令,這兩人將被處以極刑,還受害者一個公道!箾]想到只有兩個人,卻讓他們大費周章,其狡猾堪比狐貍,讓人疲于奔命。
「真是母子嗎?」她一直有這方面的疑問。
面色一凜的風沐功語氣冷肅,「老婦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所假扮,洗去臉上的偽裝后,面容頗為清秀,至于男子,誠如郡主所料,他非孩童,而是年近四十的成年男子,身形矮小是因為是侏儒,為了逃脫,模仿孩子的啼哭聲使我們分心,趁機逃到屋外大喊救命,哭著說我們是人販子,反而讓附近居民誤會我等!
他們跟蹤婦人到了一處民宅,里面除了被帶回去的女子外,另有七名昏迷不醒的受害者,那名男性兇嫌正俯身吸吮其中一名女子的血,他們自然立刻破門而入,阻止危在旦夕的女子,也避免兩人再危害百姓。
誰知那名男性兇嫌狡詐,居然偽裝孩童倒打一耙,所幸侏儒只是身材矮小,面容一看便知是成年人,很快便解除居民們的誤會。
「兩名嫌犯既非母子,亦非夫妻,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男子身為侏儒,深受旁人異樣眼光與欺凌,故而長期躲在家中,鮮少見人,并暗中習武,后來得知血月教,深信血月教的儀式能改變他的處境,讓他變成正常人而行兇!
根據女子供詞,兩人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子女,但府中的人一個個被男子取血殺害,父母發現異樣要處置他,他卻反過來殺害眾人,府內數十人皆慘遭毒手,祖父母、親爹親娘、叔伯嬸娘、兄弟姊妹,連同下人都難幸免。
最后只剩一妹,也就是她自己,她跪求兄長饒過一命,而后兩兄妹狼狽為奸,變賣家產四下行兇,一人找尋獵物,以幫傭為名潛入宅子,一人逞兇。
而目前所知已遭殺害的女子只是冰山一角,還有更多的受害者并未被發現,因為死的皆是女子,又死得不光彩,因此大多的家屬選擇隱瞞,保住女子死后的名聲。
「既然已經破案了,那就把人送回去,順便把我這次贏的銀子運回王府,交給父王,說是女兒的孝敬。」父王肯定會被她嚇傻了。
運?
這字用得多巧妙,得有多少銀子才需用運的,一般人也就幾匣子隨身攜帶,財不露白。
當風沐功看到五大箱要雙人抬的銀子,不由得當場楞住了,久久無法言語,若非他全程跟著,連他都要懷疑郡主做了什么缺德事,竟公然打劫國庫。
「郡主呢,不跟下官回嶺南?」他把人帶出來了,返程卻不見人影,怕是不好交代。
軒轅青痕笑咪咪地說:「我呢!自是跟世子爺走嘍!都來到汝南了,總要走走看看,哪里有熱鬧就往哪去。你跟父王說我要嫁人了,叫他趕緊清點我的嫁妝,咱們來個驚世駭俗,嚇死京里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先生,別人十里紅妝,咱要百里送嫁,用絕對的實力輾壓,不讓人輕瞧了……」